小女人在他怀中轻声呢喃了一声,似醒非醒,似睡非睡,或者说是半梦半醒间,整个人看似软萌极了~
书房中烛火被熄灭,程连津横抱怀中之人,踏着沉健的步子一路回到了锦绣阁的院中。
屋内,一阵珠帘碰撞响,怀中的小女人被放置于榻上。
映玥要帮忙脱鞋褪衣,却被程连津以手势打住示意她下去。
映玥是个眼皮儿活的,向主子一礼便退下了。
骨节分明而又修长的指,将榻上小女人的衣襟,一层一层...……
却在最后一层时,榻上的小女人突然张开了眼睛,正要一骨碌翻身而起却被一只手先一步死死按住。
程连津在唇角弯起一丝弧度,“本王就知道爱妃在装睡!”
妆台前,映玥为秦沐瑶梳着发。
秦沐瑶望着镜中人,“映玥,你说本王妃是不是应该为自己找点事做?”
“王妃,您还觉得您做的事不够多么?您看您这回来才不足两月,就把这禹城街上的地痞都给打遍了,您要上街去,谁见了都躲~”
关键是,王妃上街去晃悠,堪称行侠仗义啥的,都还是王爷默许的。若真惹了啥烂摊子,还都是王爷在背后默默帮着王妃擦屁股~
秦沐瑶手托腮,很自恋道:“本王妃只行侠仗义,躲本王妃的人,那说明他们都是非仗义的人!本王妃为这明月天国的太平天下出一份力,本王妃觉得很是荣光!”
“是是是!王妃您最了不起了,王妃您可是不一样的烟火!”
秦沐瑶抬了抬肩,“嗯哼!知道就好!”
映玥挽好了发,最后将一根珠钗插于发髻上,目光看向镜中,“王妃可真好看!奴婢再为王妃施些胭脂吧?”
说着,又拿起了一罐胭脂膏,却被秦沐瑶给按下了,“往脸上涂涂抹抹这种事,偶尔新鲜玩玩就好,本王妃可不想每天都这样。本王妃会被累死的!”
“……可是女子涂脂点唇,本就是女子所忠所愿,更何况您可是王妃……”
秦沐瑶邪邪一笑,“你方才不是说本王妃就已经很好看了么?所以本王妃何须再擦脂粉!免了免了!”
映玥掩唇偷笑,“哪有人自己说自己好看的?王妃可真是脸皮厚!”
秦沐瑶站起身来,撑开双臂转了一个圈圈,“本王妃好看便是好看,何须虚言非得说自己丑不行么?这跟脸皮厚不厚又有何干?再者……”
秦沐瑶停下来,向映玥眨眼,“脸皮厚有厚的好处!脸皮厚了,才能天下无敌!”
“噗……”映玥又差点一口老血没吐出。
她觉得王妃最后一句话,“脸皮厚了,才能天下无敌”简直是世间真理。妥妥的真理!
“汪汪汪……”小雪球在秦沐瑶脚下转圈圈。本汪是来刷存在感的!只要脸皮厚厚,敢于刷存在感,本汪就是天下无敌的!
“映玥,帮本王妃再取一件披风来!”
“啊?王妃,今日王爷和陌侍卫都不在府中,王妃是不是又要去上街打架?”映玥两条眉毛拖拉下去,她只想当一个安静的小婢女啊,打架那种事,她不想参与啊~
秦沐瑶呵呵一笑,“风情万种”的撩了撩头发,灵眸流光四溢,“说的好像都是本王妃趁王爷不在府上,本王妃才敢出去行侠仗义似得!”
映玥哑然,她竟无言以对。
秦沐瑶抱了小雪球在怀,映玥去拿了一件披风过来。
披风上身,秦沐瑶踏出了房门,来到院内。
院内的木槿花花期已致,大多枯了。而那棵葡萄树整株树也都随着时间的推进而泛黄枯萎。
生命的轮回也就是这般了!想要再次看到满院木槿花开,晶莹葡萄高挂架上,就只能等来年了……
不变的,大抵也就只有那个可以承载两个人的大秋千了。
秦沐瑶抱着小雪球坐了上去,轻轻幽荡。
大白不知何时在墙头上突然出现,“喵呜”一声,从墙头上跃了下来。
映玥暗中松了口气,她还以为王妃又要出府呢,原来只是在院内荡秋千。
秦沐瑶抬头望去,今年冬天的雪,真的来的好晚好晚……
有时,回想起来,她这几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就像是一场场梦一样……
有一个人的身影,一直藏在她心底的最深处,不敢去触碰,更不能去触碰……
若要她忘了,那是不可能的,除非她在奈何桥,喝下那一碗,孟婆汤……
几年的相伴,她最后,选的还是另一个人……
小雪球不知何时,从她的怀中跳了下去。
寒风微起,撩起她的发,掀乱她的衣,她仍然坐在秋千上,轻轻幽荡着。她侧靠着粗壮的绳索,闭着眼睛,近似乎是睡着了。在枯萎的木槿丛中,构成一副…美妙画卷。
突然,一阵悠扬的琴声,在空气之中袅袅传来。
她蓦然张开眼睛,又是这个琴声,她又听到了。
这几日来,这个琴声总是会突然便出现。
而每次,曲调都是不同的!
但她依然断定,这琴声出自一架琴,一双手!
“映玥……?”她轻唤一声。
映玥踏步上前,“王妃,有何吩咐?”
“你去帮本王妃查探一下,这琴声……究竟是出自哪儿?”她神情认真,眸底有什么闪过,晦暗不明。
映玥应声去了,约摸半个时辰后带回了答案。
“王妃!这琴声是从咱们王府隔壁府院内传来的!”
秦沐瑶静静听着,似乎是早已料到了般。
“本来隔壁府院一直是个空的府邸,没有人住的,奴婢打探到,前些日有人买下了那座府邸!”
“可知道是何人买下了那座府邸?”
“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奴婢总不能私闯府宅去看个究竟……不过,奴婢确实看到那座府邸的大门,是打开的!确实是有人入住!”
秦沐瑶心中划过一丝隐痛,究竟是谁,是什么人,能有资格买下那座府邸?
也就是,这一坛酒,不能取走。
映玥为主子办事,再三央求,可最后结果还是,多说无益,不能取走就是不能取走!
再次回到锦绣阁,在秋千上坐等的秦沐瑶见映玥空手而来,当即从秋千上跳下来,“酒呢?”
映玥摇摇头,解释,“王妃,奴婢真的已经尽力了!奴婢好赖话都说了,那个林管家就是不肯拿出一坛酒来……还说奴婢多说无益,不能取就是不能取!”
一听这话,秦沐瑶来气了,一撸胳膊,好啊,这个林管家跟她作对是不是?
她乃堂堂弈王府的女主人,在自家取一坛酒怎地还不让取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不是这弈王府的女主人,她还是远在南楚新楚皇的阿姊呢!乃是一国公主!就这身份阶位,就连王爷见了她,怕是都还要给她七分面子!
而这个林管家,居然拒绝她取一坛酒?简直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一转身,“走!本王妃亲自去取!”
于是,双肩打开,迈开步子,走出六亲不认的女王范~
其气场直逼的在后的映玥提不起脚~
“林管家!”秦沐瑶出现在一团忙乱的家丁之中。
“诶唷,王妃!请问王妃有何吩咐?”林管家哈腰上前来。
此时,他指挥着几名家丁修剪王府内院中的树藤枝条。这些树都是品种珍贵的树,修剪去多余枝条,留到来年抽出更新更好生命更旺盛的枝条。
秦沐瑶直接开门见山,端起自己身为王妃的架子,“林管家,本王妃让映玥去酒窖取一坛酒,你倒是拒绝的干脆利落啊!”
一听这话,林管家脸色稍变了变,王妃果然为了一坛酒,找上他了。
看了看正在忙活的家丁们,向王妃一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王妃若是为了一坛酒,请随我来!”
秦沐瑶以为自己一出马,便马到成功了!这不就是要为她取酒的么?
于是,便抬脚跟了林管家。
林管家离开了家丁们的眼皮底下,放停下了脚步。
“王妃,请恕罪!王妃取不得那一坛酒!”
秦沐瑶本来还以为他是要给她取酒呢,结果来了这么一句,心里自然是很不痛快的。
“林管家!本王妃乃是王爷的正妻,这弈王府中女主人!在自家库里取些东西,怎么还就要遭拒绝??”秦沐瑶语气很是不痛快。
林管家颔首道:“王妃,自从您上次酗酒回来,王爷便下了死令,不准王妃沾一滴酒,这酒是真不能给王妃!请王妃恕罪!”
原来是因为那家伙一句话,这些人还真是……
“……本王妃取了这酒,不是用来喝的!林管家操太多心了!”
最后,无论怎样,不管是“威逼利诱”也好,还是“武力”震压也好,林管家还是乖乖捧出一坛酒,呈到了秦沐瑶手中。
不得了,不得了,这位王妃太恐怖了,王爷本身就是个恐怖的,再配以这位恐怖王妃,真是两两登对~
秦沐瑶得了酒,心中自是极有成就感,看吧,就没有她秦沐瑶出马搞不定的事!这坛酒,还不是乖乖给她呈出来了么?
将手中的酒坛专门找了一块帕子,蒙上,然后交到了映玥手中。
她现在就去隔壁,亲自会一会那位未知的新邻居。
究竟是怎样的人,买下了那座府邸,整整一座府邸啊府邸,而且还是前朝尚书府府邸!
其实她心中是有些小私心的,不管那个新入住的邻居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是个什么身份的人。她都希望,这个人,消失!
她宁可那座府邸,永远都是空的!
那座府邸,又承载了她多少记忆……
出了王府大门,第一次,向记忆深处的方向行去。
映玥跟在她的身后,手中捧着那坛被罩了盖头的酒。
越走近那座府邸的大门,秦沐瑶心中越是不知是何滋味。
被封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一幅幅,跳跃出来,在她脑海中,连成一组像是播放电影的胶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