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片天地,所谓的法力一共分为三种,一种是体术,一种是欲望类法术,一种是情绪类的法术。而最受人们推崇的则是情绪类法术。情绪,其实应该称负面情绪,每一种负面情绪都能促进一种或多种元素的积累,比如烦燥,就能积累暗这种元素。”李夫子一边想着最近几天妻子快要临盆的事,让烦意升到极点,一边在嘴里念出“暗影飞球”的咒语,“暗影轻盈万土崩,寻机立起灭飞龙。心疑夜里无边岳,岭上无声了却风”。
手中便膨胀起一团黑色的物质,张宁顺手一扬,黑球迅速飞向一片废土区,无声无息,土心多出一个巨大的坑。人群里立刻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轰隆隆“,天空中响起代表放学的雷声轰鸣。
从这巨大的动静来看,今天值日的夫子一定是火冒三丈,或者是被院长教训得余惊难复吧。
因为明天休息,夏雨把我使劲地扯出。
如果不是这位我生活里唯一的挚友执意把我拉到学院外,现在我恐怕已经在学院的练武场酣畅淋漓地练习体术了。
我们这片天地的学院除了教习儒家教义,还同时教大家三种法力。情绪法术和欲望法术盛行,但却从来不把体术当回事,认为只要把“情绪控制”和各种“欲望控制”练得炉火纯青就足够了,用“忧伤”释放冰法用以攻击,用“自卑”释放光术用以治疗,还可以施展风术去飞行。
可我不这么认为,如果我们两种法术练得还不到家,那可以增加抗打能力的体术就至关重要。
身体被挚友拖到一片树林,只瞧他神秘地说:“我发现树林里有一只七彩鸟,你看我怎么把它打下来。”
一只彩色的小鸟正忘我地唱着歌,却不知危险已经来临。夏雨最近本来就处于被林雪拒绝的忧伤中,立刻就念出“银冰小箭”的咒语,“雪砌冰成对紫空,银妆箭羽没天龙。妖魔恐惧忙飞匿,又挽新蛇咬断风”。
一只小巧的银弓就出现在夏雨手边,我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一束银光不容分说,利索地插入了小鸟身体里,这就是唱歌扰民的代价,我也没办法。
小鸟被箭穿透的地方正奢侈地流着彩色血液,我别有用心地说道:“这只畜生再不止血就要归天了,你看……”
小鸟白了我一眼,而夏雨接着我的话说道:“那得赶快用光术。”我早在提议前就回想起从小无父无母的我经历的一些遭遇,让自卑的情绪牵引来足够的光元素,便念出“红光破晓”的咒语,“月岭含羞藏柳叶,和风奏曲脆音恬。红光破晓云心醉,九阙金台话与仙”。
一团红光升起,夏雨担心的说:“这法术是不是有些大了,完全治好了把它放走了怎么办?”
我一边想着偷偷放走彩鸟,一边摆出老实的模样说:“放心吧,我只用了一成法力,不会出漏子的。”
银箭在红光中消融,血流也开始变慢,最后干脆连伤口也愈合了。夏雨暗叫一声不好,可已经痊愈的小鸟却吐了一团彩色的迷雾便溜走了。
夏雨盯着我,等着我的解释。我只好假装看一对俊男靓女,突然眉毛就很不淡定地拧起来。
我快声对夏雨说:“那个蓝衣的女孩不就是林雪吗?怎么会跟李飞鬼混?”
在树林一边谈笑风生的男女正是林雪和李飞,蓝衣少女与白衣少爷仿佛一对神仙眷侣。
夏雨无奈的说:“算了,谁让李飞的父亲是县令呢。”
李飞也注意到我们这边,貌似温和的声音显得很做作,“久仰守礼学院的天才上官柳言,今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 不如和在下切磋两招,明日在坊间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眼前书生打扮的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之情,我爽快地答应,但心底却告诫自己这个少年极度危险。
李飞很快完成了火术“火雀燎空”,就看到一群红色的火焰小鸟向我扑来。
从我身体里,突然弥漫出浓烈的忧伤,冰元素疯狂的聚集,空气仿佛变得寒冷,就连火雀的飞行似乎也受到了阻挡。
人的消极情绪一般情况都是压制的,一方面是实际的要求,一方面是为了让法术在使用时更加强大。
而我现在便肆无忌惮地感慨着人生苦短,悲哀地想到自己终究会来的那一天,一切想见的人都将看不见,所有美好的记忆也将化为虚无。
快速地念完“冰墙万里”的咒语,“冰墙万里江流遏,烈火焚烧视等闲。鬼域哭嚎天亦毁,神兵抵世也成烟”。
一道巨大的冰体突兀地挡住了火雀。而顺便念完“风斩怒河”的咒语,一片风刃恰好从火雀造成的缝隙中飞过,很不巧地削掉了一撮金色头发。
我有些失望地想,“如果风刃再调皮一点,把黄毛的头发一口气剃光,那世界可就又多了一位可爱又可敬的僧人”。
李飞仇恨地望着我,但没有借着仇恨继续攻击,我正在考虑要不要感谢他在这种情况下怂了的时候。
李飞狠狠地说:“上官狗人,你今天得罪了我,以后休想有好果子吃,咱们走着瞧。”
“哼。”我毫不懂得掩饰对他的不屑,而又真得多谢他激怒了我,金色的光芒包裹住我的整个身体,是火元素在肆虐。
一只金色的焰爪闪电般伸出,粗鲁地撕下李飞的左臂,火焰在伤口处烤出焦臭,黄毛在地上滚得疯狂。
“如果你这次是因为我的仁慈得以保全,那下次……”我的手臂飞速摆起,一束紫光猛烈地射向高空,方圆几十里的天空马上就淹没在紫色的雷光里。震耳欲聋的声音不绝于耳,不断颤抖的地域仿佛要分开一样。
远在树林深处,一个老者微笑地望着天空,对身旁的女孩说道:“哈哈,我从雷光中心感应到施术者是位少年,看来可以给你找一个伴了,痛快呀。”
一道青光停在众人之间,夏雨惊讶的张大嘴巴。只见一个老者徐徐向我靠近,我受不了这种气氛,于是认真数起老人的头发。
一张慈祥的脸靠近我,道:“小兄弟,我看你骨骼惊奇,极具慧相,不如做我青袍道者的徒弟,怎么样?”
压抑住沸腾的喜悦,我摆出一副考虑考虑的神情。青衣人微笑地问:“是有什么放不下的亲人吗?”
我摇头道:“我是个孤儿,只有一个挚友,就在这里,我得罪了一个官二代,恐怕连累他。”
我用手招呼夏雨过来,夏雨飞快地围在青衣人旁边,用可爱的眼睛观察。
青衣人从袖子里拈出一个紫色的符,印在夏雨的身体上,对夏雨说:“小兄弟,以后若是有什么麻烦,只需默念三遍‘青袍道者’,老夫自会马上前来。”
青袍道者看着我,表示问我这下总可以和他走了吧,我打算跟夏雨好好再见,最好找一家酒楼狠狠宰一下眼前的老头,可是青袍道者看我没有回答,以为是默许了,便施展了风术“凤翔九天”。
我正准备向青衣人说我有恐高症时,却已经到达平地上。
绿色的山谷间,几条瀑布悦耳地流动。一片紫色的竹林瘦瘦地斜立,掩隐着一个房子。房子外坐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子,正放下一只玉笛。
青袍老者微笑地牵着我,感受到长辈的慈爱,我第一次体会到亲人的温暖。
少女站起身问候师父,忽略掉我。
师父向我轻轻低身,和蔼地询问:“好徒儿,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上官柳言,今年十三岁。”少女便要进屋,师父只是微微地摇头。
“小言,为师要送你一件礼物。”师父说完,便带我进入附近的一个山洞。石壁上燃烧着绿色、红色等火焰。
深入到洞穴内,出现一道玉质的门。师父轻声念完咒语,玉门平稳地移开。
石室内几窜金色的火焰在跳动,照亮了四周。红色的丹盒,银色的刀剑,紫色的书柜,还有各色的书籍与大小不一的其它宝物。
“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师父微笑地说道。我开始仔细观察室内的藏品。有一小部分只在书上听说过,而更多的则是闻所未闻。
我注意到一只精致的毛笔,银身金头,便要拾起,握入手中有一种心魂被滋润的感觉。但重量却有些异常。
就在我怎么也拿不起来时,温和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滴一滴血再试试。”
手指的血落到银质的笔杆上,转眼间消失掉痕迹,再没有其它现象发生,但毛笔的重量突然变小了。
回过头,只见师父满意地点点头。
离开山洞,师父教我一句口诀,我生涩地念完,毛笔便有了奇异的变化。银色的光晕不断扩大,紧接着毛笔的体积也开始增加,最后稳定在与我个子相仿的高度。
我疑惑地望着师父,他微笑地说:“这只笔是上古仙人所制,变大时可以作为兵器使用,缩小时可以书写咒语。”
“书写咒语?”我惊呼。
“是的,咒语可不是只能靠嘴来念,而通过特殊的法器便可以改变方式。而且根据使用的难易程度呈现出与直接口念相比或增或减的效果。就以你这只笔的方式为书写而言,威力增加了。”
我说:“书写咒语多慢啊,要是别人杀过来,我却还没写完怎么办?”
“那就一边跑一边写。”说完,师父便展现出一种奇妙的步法。
师父停下来,又教我缩小毛笔的口诀。
原来,师父刚才使用的是体术“凌风踏雪”,在师父的指导下,我开始学习那种保命术。
山谷里回荡着悠扬的笛声。忧伤的旋律一层层铺开,红色的风轻轻地斩开水面。
我好奇地问师父:“那师姐的法器应该就是笛子了,可笛子又该怎样表达咒语呢?”
师父赞许地向我点了点头,笑着回答:“恐怕你们学校没有教过你音乐类的咒语吧,其实,旋律本身就有咒语的作用,每一个音节都如同一个文字。”
只听少女吹奏了一段笛声,身边的风刃便撞击到山壁上,留下一道道深沟。
夜晚,我悄悄跑到师姐房间。心里想着给这个孤僻的师姐献殷勤。
少女呆坐着,突然拿起笛子吹奏,几只小水鸟迎面飞来,我使出生涩的“凌风踏雪”躲过。
“呵呵,师姐。”我笑嘻嘻地说道。
少女不答应。
“小妹妹。”我看她比我还小,所以这么说道。
“叫师姐。”少女冷冷地要求。
我心里想,原来她心里还有在乎的东西。
“师姐叫什么名字?”
“陈思雪。“
“噢,原来是雪师姐,请多关照。“我笑嘻嘻地伸出手。
雪师姐作出解裙的动作,我明白是要撵人了,只好悻悻地离开。
清晨,师父在一旁指正我的挥笔动作,最后,还是摇摇头说:“看来需要专门为你请一位书法老师,为师毕竟也不太精通此术。”
“师父,现在已经能书写
咒语了,为什么还要请老师呢?”说完,我写完一个“光雪耀城”的咒语。
天空中飘下光元素凝聚的雪花,落到土壤里,一朵朵五颜六色的鲜花生长出来。
师父说:“还不够啊,真正的书法,每一笔都有提升威力的作用,每一画都有勾动大道的效果。正好我有一个朋友,换作是别人,他是绝对不会帮忙的。”
约莫午时,一个青年出现在我眼前,我略微有些惊讶的,来者并非别人,而是慕容家的天才-慕容子青。
青年紫衣覆身,白玉佩系在腰间,目光如玉。
“你好,小言。”青年微微一笑,仿佛一个老熟人。
“慕容公子果然如神仙下凡,原来我们学院原来的女生没有骗我。”我假装第一次遇见他,口中胡乱说道。
慕容子青不置可否,说道:“听说你正在练前辈的‘凌风踏雪’,可否演示下给我看看。”
“慕容公子,我可要献丑了。”练了那么久,我的步法小有所成,于是有心在天才公子面前展露一手。
慕容子青微笑地等我耍完。轻轻地说:“步法轻盈飘渺,诡异多变,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我着急地问道,心想一定是师父教授的步法自己还未练透。
慕容子青的身影忽然消失,再出现时,已经离我有几里远了。
青年又出现在我身旁,悦耳地说:“只不过,仍然有迹可循。”
我惊讶地望着他,央求他教我这种步法。
“小言,在教你这种步法前,你需要先和我练习书法。”
“一言为定,慕容公子,不不不,应该叫慕容老师。”
慕容子青笑而不语。
青青微笑地从纳物玉里拣出一只毛笔,在空气中写下光彩夺目的字。
大概使用了光术“随心所欲”,让光元素按照心意变幻形式,自己以前一直认为这个法术没什么用处,如今却觉得玄妙无比。
在全神贯注地练习中,夜晚悄悄地来临。
之后,慕容子青拜别了师父,从表现来看,也与雪师姐是熟悉之人。至少听见雪师姐主动唤了声“慕容公子”,对于冰山美人来说已经是极不容易的事了。
在山谷中呆了三个月,书法练习早已完美地结束。恰逢师父改变了在深谷中修炼到老的想法。
我和雪师姐便有了去外面闯荡的机会。不过与我的激动截然不同的是,雪师姐对此漠不关心。
当然,在这几个月的朝夕相处中,我已是早就料到会出现今天这个局面。
繁华热闹的街市,欢乐嘻闹的人群,哪怕在入谷之前也难以见识到。
大街上摆着各种各样的武器和各种奇兽的珍贵部分。
红色的鸟羽,紫色的龙角,橙色的兽皮……
但是,我们三个人最感兴趣的却是酒楼。
如同忌讳我喊“妹妹”,在闻到食物的香味后,雪师姐不经意间咽口水的同时脸上一闪而过的羞容,让我觉得她是作为一个人存在着。
师父点了一碗“雪离幽兔”的大腿肉和一碗“暴君龙使”的翅膀。我嘟哝着太奢侈,就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酒楼的构造可谓奢华,楼架像是由“神力青虎”、“赤尾雷狮”等好几种大型猛兽的骨头组成。
墙壁是用无数颗“冰鳞齿兔”的牙经过火术熔炼后拼合的整面,而地上所铺的应该就是“风灵燕鼠”的皮毛。
只见一个艳丽的女人袅袅婷婷地走出来,两个衣着华丽的公子突然扯住女人的手,笑道:“老板娘,快给哥两个倒酒呀!”
老板娘啐了一口,道:“你们两个小玩意,动什么心思老娘还不懂吗?”说完,一边抽出小手,一边就要走。“我今天还非要你给老子倒酒!”蓝衣公子怒语道。
说完,一只雷笼扣住了老板娘。黄衣男子在背后大叫:“慕容家大公子果然名不虚传,真不知道慕容老爷怎么回事,非要选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当继承人。”
蓝衣公子听了也是非常愤怒,连酒杯也摔在地上。慕容家大公子盯着老板娘,道:“哼,谁叫你是那小子的干娘,别怪我。”
蓝衣公子眼睛里燃着欲望一步步向雷笼走去。
雷元素是转瞬即逝的,所以雷笼维持了几秒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蓝衣公子眸子里裹着怒意,手上披着雷光,动作被我漫不经心的声音扯回,“喂,那个手上冒雷光的帅哥。”
蓝衣公子莫名其妙地回头,眼睛里写满疑惑。
“对,就是你。”我扯出和蔼可亲的笑容,“慕容大帅哥,我崇拜你很久了,做梦都想跟你过过招,就满足我这个粉丝小小的心愿吧。”
穿蓝衣的家伙听懂了我话语里的讽刺,脸上布满沸腾的怒意,转身就向我冲来。
我展开“凌风踏雪”,只留下飘渺的身影。
子青教了我独创的步法“天涯若尺”,但反复的使用比较,还是“凌风踏雪”更帅一点。
“兔崽子,别跑!”蓝衣男靠纯体力向我奔来,速度嘛,在小爷我眼里就是慢,慢,慢……慢得响叮当的大蜗牛。
我存心逗他玩,索性放水让他能追上。
等他怀着盛怒,一记雷蛇从手臂上飞出,狠扑向我时,我又化作一截烟影走得远远了。
“你…”这个慕容家的家伙浑身写满了暴怒,一声大吼,雷豹仿佛从他身体里走出,雷光暴虐得深沉。
我暗叫不妙,拈出纳物玉里的神笔“纳言”,作势写出冰法“冰墙万里”。
但雷豹刚探出半个身子,就瞬间溃散了。
真……垃圾!!!
瞥了一眼萎靡不振的慕容家的家伙,后者像磕了药似的趴在青石路面上。
我怀着不作死就不会死的好奇心戳了他一下,他白了我一眼,无可奈何。
师父和雪师姐先后走出,师父看到我,和蔼地笑笑,少女则一阵无语。
到底还是子青过来收拾烂摊子,听说慕容家的大公子在外面闹事,而且被名不见经传的陌生人给揍了,作为慕容家的继承人,自然要来看一下。
吩咐左右把蓝衣男弄走,子青对师父微微作揖。
师父摆摆手,说道:“子青,你什么都好,就是规矩太多。咱们哥俩何须这些俗套。”
子青只是微微一笑。
我笑着对师父说:“师父,你什么都好,就是眼神不太好,你看看师姐,就知道慕容老师为什么作这个揖了。”
师父回头,就看到雪师姐刚红着脸躲避子青的的眼神。
师父福至心灵,瞥了眼有些古怪的师姐,摸着雪白的长胡子笑道:“看来,这个礼老夫是该收着。”
子青对此倒是没有表示什么,只是又看着我,目光中分明有一点宠溺。
子青平日里对人说话虽然总是温和的,却多少会感觉到有一点疏远。
而自第一次和我见面后,他对我的态度明显和其他人有所不同,好像就是更亲近一点。
他轻轻摸了我的头,说:“言儿,你什么都好,就是说话有时候有些没大没小,这样在外面,很容易得罪一些人的。”
这句话要是别人说的,我早就一句不以为然的话丢过去了,我是没大没小,可你看师父他老人家也没对我发脾气啊。
对我好的人,我心里都记着好。
所以师父对我好,我虽然总是保持着顽皮的样子,却从来都是很尊敬他的。
师姐平时虽然不鸟我,但我知道她心里对我也是接纳的。
子青对我好,我自然也要对他更好些。
虽然我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其实我内心是极其脆弱的。
一个人对我好,我会记一辈子。一个人对我不好,却只会对自己加一层否定,而那些讥讽别人的话语,更多的是一种卑微地反抗,因为没来由觉得别人的否定是有道理的,所以自己话语中少了最重要的底气,而多了被人当作不正不经的玩世不恭。
说到底,还是从小没爹没娘,受人白眼,所以骨子里有不足为人道的顾影自怜和自卑。
但一旦遇见了真正对我好的师父,总是撵我但眼神里不曾对我产生鄙夷和不屑的师姐,还有莫名待我有些与众不同的子青。
我心里都记得他们的好。
所以我听了子青的话,收起了吊儿郎当的作态,认真地回道:“我记住了,慕容老师。”
子青微微点头,又对师父说道:“前辈,既然到了这落雨城,不如到晚辈家里住两天,晚辈有许多术法上的鄙陋见解还需要请先生指正。”
师父抚弄了雪白悠长的胡子,压根就没有思索便道:“那就去吧,小言这孩子看起来很听你的话,还请你多帮我教育下他。”
子青微笑道:“言儿的性格是我很喜欢的,就是有些外表上的行为需要打磨一下,世道有许多的规矩,虽算不上极好,但不触犯,至少能少惹许多麻烦。”
老板娘也出来招呼了几下,她自称是来自烟云漠的女子,因夫君在这落雨城,故来寻夫,谁知夫君已死,便也懒得再回去,就地开了家酒馆。
之后的事子青就都知道了,子青很多时候都会来这里坐坐,招待一些朋友和官员。
偶尔一个人来,就和老板娘闲聊,等老板娘跟他讲起烟云漠与落雨城如何如何不同,子青竟然有些痴了。
老板娘说你这时候的样子才像个孩子,比你平时的老成持重好多了。
老板娘说要不我认你做干儿子吧,子青微微一笑,说好啊。
然后又有了今天的一幕。
老板娘又慈爱地看了看我,说:“好孩子,谢谢你今天救了我,我没有什么好送的,我这里有一颗狼牙,是从家乡的一只紫月风狼身上取下来的。我用了落雨城的墨珠藤穿成了项链,给你戴上。”
老板娘亲手帮我戴上了这个项链。
“它叫什么名字?”我问她。
老板娘说:“你就叫它‘雪芽’吧!”
我轻轻地摸了摸“雪芽”,老板娘把我搂入怀中,我忽然想,我的娘亲会不会也像这个妇人一样,漂亮而疼人呢。
我们一行四人走到了子青的慕容府。
很早就听说慕容府多么多么气派,多么多么富丽堂皇,之前也只是和学院学生在府门外惊鸿一瞥。
但真正踏入了府内,却更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因为门内比门外看起来拓展了不知多少倍。
这说明外壁中一定掺和了纳物玉等材料,才使得府门内别有洞天,这倒形成一种特别的景象,慕容府虽然在落雨城中,却要比落雨城还大。
整个慕容府至少有两个落雨城那么大了。
府内空间是有了,但却不像闲人雅士一样在里面弄什么三山五水,亭台楼榭。
也不像仙宗道门开辟什么洞府,种植什么药田。
慕容家虽是儒士,但从来不怎么喜欢山水风光。
慕容家自然也修习法术,却不讲究什么福地洞天。
若要认真说起来,慕容府只能用一个词形容——贵不可言。
就像整个慕容家族一样,要知道,皇城的主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天下最大的国姓也换了一茬又一茬,但只有丞相永远只姓慕容,是整个天下的丞相,而不是指凤栖国,或者忘忧国。
慕容家是整个天下的灵魂,这世上可以没有皇都,可以没有陛下,可以没有姓赵的女人,和复兴诸葛的枭雄,却不能没有他慕容家。
慕容府的景象并不见得有多么宏大,有多么美丽富饶。但就是那么的贵不可言。
紫色、金色是天下最高贵的颜色,其中紫更高于金,故而皇城的那位女陛下,也只是身穿金袍。
而慕容子青只不过是慕容家的世子,未来的慕容丞相,却依然可以身着紫衣。
而慕容家最标志的颜色,便是这紫了,为了衬托这紫,府内又有了白。
所以在慕容府内,尤以紫和白这两种颜色居多。
慕容府是圆形,没有山水作格局,反而是一片坦坦荡荡的宽阔。
而居住的房子则仅是绕着最外围盖了一周。
但也足以够五千人居住了,何况慕容家族总共也不过200人。
房子一律由金纹紫狮的紫色的头熔炼而成。而中间广场的地面则是由数以万记的蛟龙之牙熔炼而成。
所以整个慕容府,就是一圈紫,和一片白。再有就是广场上一根根紫色的石柱,上面的文字亦是白色的。
这些文字多以各种情绪法术或欲望法术的咒语为主。
却不见儒家的经义。
在慕容家,儒家经义只是口耳相传,而法术或体术却纂刻在这些石柱之上。
并不是慕容家重武轻文,而是一代代慕容家主所说的,经义随天地所变化,随时事所变换,自然不能拘泥于石柱中,固死在文字中。
必须以口耳相传,时而推陈出新,方能得出与世合的经义,与天地合的道理。
这片天下的日月星辰就那么坦露在这片开阔的慕容府内。
府内拥有法阵,使得府内永远是一半夜晚,一半白昼的奇异景象,而且永远是晴天。
慕容家的子弟则会在某个石柱下驻足修习法术,或者三两成群,相互辩论道理。
这座天下的房子自然以正东方为最尊贵的方位,而这个方位往往住得是慕容家历代家主自己自己他们一代的嫡系家人。
至今存活的历代家主只有三人,子青还只是世子,本不够资格进入正东的房子居住,但他是这代家主的三儿子,故又有了进住东房的资格。
向来有贵客都会安排在临近东房的东南角。
我和师父师姐三人便被安排在这个方位里。
我住的房间叫“折月”,师姐的房间叫“椒兰”,师父的房间叫“踏沙”。
慕容府内虽然太阳和月亮同时在空中,但方位并没有错误,故而可以通过日月的走位判断时辰。
在慕容家,你可以通过衣着的颜色判断一个人在府中的地位。
衣色从贵到贱可分为紫色、黑色、红色、蓝色、黄色、绿色、青色、白色。
最贵的紫色只有历代家主和世子才可以穿,黑色则是家主的一代嫡系可以穿。
红色是慕容家的嫡系或者极为优秀的庶出。再往下,则直到黄色,都是由慕容家庶出的子弟相互比文比武,按照排名而决定衣着的颜色。
慕容家的下人只有青白两种颜色。若是下人里面有极优秀的,也会被赐姓慕容,享受慕容家世世代代的荣光。
但即使姓了慕容,但毕竟没有慕容家的血液,故最多达到黄衣,则要止步了。
按道理,我和师父师姐住在东南角,会被安排临时穿上红色衣服,至于红色衣服上会有什么纹络图案,则可以自由选择。
但我习惯了白衣,师父既然叫青袍道者,自然也是不肯换衣服,倒是师姐平时喜欢绿衣,如今入乡随俗,也换上了一件红身金纹的衣袍。
那么现在在慕容府中,我和师父宛如成了师姐的仆人。
当然,这也只是玩笑话了。
往往来慕容家做客的客人,也不可能人人都照慕容家的规矩,换上某种颜色的衣服,所以每个入住的客人,都会发一个玉牌,玉牌的颜色则不做区分,一来是表示对客人一视同仁,二来也可由客人按自己喜好选择玉牌。
反正见了此玉牌,就表明是慕容府的客,不得以慕容家的规矩约束人家。
我选了一个金色玉牌,名为“灼日”,师父选了块白色的,名“逐雪”,师姐特意挑了块青色的玉牌,名叫“怀青”,只是不知道这个青字是青袍道者的青还是慕容子青的青了。
日挂在东方,府外的落雨城应该也是清晨。
我和师姐各自从房间里走出,却碰到一个身着慕容家红衣的女子身上没挂玉牌,应该是慕容家嫡系的女子。
“你就是打赢了慕容非与的上官公子。”红衣女妖娆一笑,说不上是好意还是坏意。
但直觉告诉我,这个女人很危险。
慕容非与再狰狞我也不会觉得他有多厉害,因为负面情绪越是外露,法术的威力就越小。
我们这片天地的法力强弱,与对自身不良情绪和欲望的控制有直接关系。
讲究一个收放自如,对敌和施法前,负面的情绪和欲望是收着的。
对敌时,负面情绪和欲望也只是通过法术的形式释放出去,从而产生巨大的威力。
而眼前的女子不管内心深处对我何种态度,至少她的情绪控制得很好。
“是我呀,怎么了?”我嘴角勾起一丝笑,想到既然她情绪控制得这么好,不如由我故意激怒她,到时候就算她想怎样,也都处于弱势了。
“只是久仰公子大名,桃花镇守礼学院的上官柳言,真人比听说的更英明神武啊。”红衣女笑道。
厉害啊,这么短的时间居然就把我的底细弄得清清楚楚。
我可不相信我一个小镇上的穷小子,即便在当地还算有点名气,但到了落雨城,还不够看吧,何况这还是闻名天下的慕容府,而红衣女身份高贵,无缘无故查我的身世。
就算不是为了慕容焉与的事来兴师问罪,也绝对不是来交个朋友吧。
当然,若是为了和慕容子青而故意亲近我,但也有可能。
只是她下一句却暴露了她的想法,“小女不才,却也想向红衣讨教两招。”
我想这绝对不是什么想要亲近子青的态度了。
只是这红衣女为何要为慕容焉与出头呢,不怕得罪了子青?
这些我就不得而知,反正我要找她心灵上的破绽,然后怎样都无所谓了,反正她破了心境,再怎么也伤不了我,我也不必再耗费法力再战一回。
能用嘴巴解决的问题,何必用拳头。
“呵,我说红衣小妞,小爷我今天心情不错,不想和人打架,不过你要是愿意和我游览一下这神仙府一般的慕容家,我可是求之不得的。”我微微笑道,却盯着她的脸,看会不会触怒了她的脾气。
但这红衣女也不着道,还顺着我的话头说,“既然公子有这雅兴,那我就陪公子一游了。”
“师姐,要不要来一起玩。”我朝雪师姐笑道。
雪师姐平淡地说:“不必了。”
就剩我和红衣女闲聊。
“喂,红衣小妞,你叫什么名字?”我故意玩世不恭地说。
“你师父没教你如何对人礼貌吗?”红衣女也不恼,只是话语里也含着刺了。
一句话既骂了我粗俗没礼貌,也骂了我师父管教无方。这小妞的骂力不俗。
“那要看对谁了,若是对子青这样的君子,我可以尊称一声老师,但对于你这样的女人吗,儒祖不是说过吗,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我笑道。
我倒不是真得瞧不起女人,而是想要去激怒她,破了她的心境。
其实若是比斗,武力算一种,这种心境之斗也可以算一种。
若是我先坏了她的心境,那我自然要胜她一筹。
红衣女依然笑道:“你不要以此来显示你的粗鄙了,儒祖这句话是女生外向,女大不中留的意思,所以才叹道女子难养。”
看来这些小把戏都对她无效,我顿时也没有什么辙了。
其实说是她带我游览慕容府,实则她早有预谋,故意把我往一群绿衣男子的人群里。
这群绿衣男子一看到红衣女,个个眼睛放光,对红衣女的姿色垂涎若渴。
红衣女看到我和她谁也奈何不了谁,所以来这里找一群护花使者。
这些绿衣子弟,心境极乱,任由负面情绪外放而不约束,虽然武力很低,但红衣女自然不指望他们能打赢我,但估计想借他们之手恶心下我吧。
红衣女故意离我近一点,令我惹来众怒。
有几个眼尖的,看我腰间的玉牌,知道我是客人,按慕容家的规矩,不得冒犯我,所以默默后退。
仍有一些人,被美色冲昏了头脑,似乎要恶狠狠地朝我扑来。
而已经退了的人,看前头有那么多人不顾我是客人,仍要教训我,也重新汇入了人流中,所谓法不责众,就算是打了客人,但有那么多人参与,估计也不会有太大的惩罚。
本来我想施展“凌风踏雪”直接把红衣女也好,把众多绿衣人也好,统统甩在后面算了。
可是一想,跑了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逗逗这群绿衣人,再逗逗这红衣女子,也算是找了点乐子。
穿绿衣服的男人一窝蜂地拥上来,仅仅只是因为嫉妒。
我索性抱着红衣女,后者猝不及防竟没有躲开,以至于那么多绿衣的男人咒骂和气急败坏。
红衣女应该是又惊又怒的,但心性到了她这种地步,惊和怒都不会外露。
她反而扭过头妩媚地望着我,也带着笑,说道:“即便你是客,这样冒犯慕容家的女子,也算是猪狗的行径吧!”
我松开红衣女的身子,笑道:“不好意思,刚才那么多人揍我,我一紧张,就把你当娘了。”
我话中的意思是讥讽她长得老。
她倒也见招拆招,说道:“乖儿子,过来。”
她想着占我辈分的便宜,我索性又要把她拥入怀中。
她这回有了防备,不知用了什么步法,躲开了我的拥抱。
我又不是真的贪图她美色,存心戏弄她而已。结果,也没能让红衣女或者羞,或者怒,或者惊。
只是这一番举动,测底惹怒了绿衣人,一伙人嚷着要去找东北角的二长老慕容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