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中秋,宫里到处都是一片喜气洋洋,各宫各院张灯结彩。不知道为什么,康熙很重视中秋,每年都要举行宴会。因为宫里新进了不少宫女,苏麻喇姑让我每日都要把规矩讲上一讲。何处更衣,何处燕坐,何处受礼,何处开宴,何处退息,必须让她们背的滚瓜烂熟,就怕临了出什么乱子。
十五日那天我一早便在御前候着,随时等着召唤。
一道道门,一重重礼,一排排卫士,时至黄昏,诸位妃嫔阿哥福晋格格渐渐到齐,各自坐定。又等了一小会功夫,只见一队太监快步而来,各自按方向站定,一个声音远远传来“皇上驾到!”
大家都起身站定,又过了一会,才看见康熙在太监们的簇拥下进来,大家呼拉拉地全部跪倒在地上,三呼万岁。
虽跪了一地的人,但一个大喘气的都没有。待康熙坐定,旁边太监高声叫道:“起!”大家这才纷纷起身立着。
康熙笑看了一圈底下的人,说道:“都坐吧!难得过节,都随意些!”众人齐应:“喳!”各自落座。话是这么说,我看大家都是该守的礼一点也不敢差。
酒过三巡,席上的气氛这才有些活络。几个小阿哥们也开始互相逗起乐子来,纷纷相对举杯。其中十阿哥的嘈嘈声最是响亮。太子爷,四阿哥,八阿哥也自谈笑饮酒。我正游目四顾,突然对上胤祥的目光,他静静的笑着,略有些关切的看着我,似是在说,近日可好?我也回以一个笑容,告诉他一切如旧,不劳挂心。我心想,还是他对我好,时刻关心着我。
吃吃喝喝,饮饮停停,笑笑看看。幸逢盛会,岂能不尽情享受?我正低头独自想着心事,突然变得很安静,一抬头,看见大家都看着大殿中间。听到太监说:“瓜尔佳静茹上前觐见!”
只见一个身穿华服,头戴鎏金步摇,满面笑容的女子低头脆声道:“皇上吉祥!”
康熙道:“起来回话!”
我站在康熙右边,立于玉阶之上,只能远远的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实在看不清那个女子的样貌。
康熙笑着对立在左边的苏麻喇姑说:“这就是朕前些日子和你提起的瓜尔佳氏?”
侧旁的苏麻喇姑陪笑说:“真没想到居然这般娇滴滴的,倒真是惹人怜爱!”
我尚在思考,为何要单独宣召这个姑娘时,康熙又吩咐李德全取来了一把上好的古琴。
“朕听闻你弹的一手好琴,今儿就为大家助助兴吧。”
那女子领命在琴前坐下,芊芊十指在琴弦上飞扬,大殿之上霎时间安静的除了琴声不再有半点多余的声响。
一曲罢,康熙点点头,笑着说:“昔日曾闻余音绕梁,今日可算是开了眼界了!”
我心里大叹,原来世间真有这样能的奇才,能把音符变成画面。
康熙回身又对旁边的李德全说:“赏!”
瓜尔佳静茹又忙跪倒在地上。领完赏赐,退了下去。
康熙心情好似大好,众位陪着的嫔妃也跟着说说笑笑。众位阿哥纷纷上前给康熙敬酒,说吉祥话。十二阿哥走回座后,只看得胤祥、胤祯走上前,端着酒说道:“恭祝皇阿玛,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说完他二人一仰脖子喝了酒。
康熙点了点头,满脸笑意的看着胤祥、胤祯,想了想说:“今年该给你二人立福晋了吧!?”
一旁陪笑的佟佳皇贵妃连忙说:“都是年纪了,老大不小的早该立福晋了,不知道皇上可有主意了?!”
她话音刚落,众位阿哥都很是注意地听了起来,可胤祥、胤祯二人却不约而同的低着头一副思索的样子。
康熙说道:“是啊!倒是朕疏忽了。”
德妃赶紧笑着说:“哪的话,皇上您日理万机,这些事情原本该是顺其自然的。”她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看立在一边的我,饶有深意的对我微微一下,然后又继续说,“前些日子臣妾以前的小姐们和我提起,自己家的小女儿铃铛年龄差不多了,又在御前当差多时要我帮忙参详合适的人。我看和十三阿哥倒是般配!”
胤祥听到这话,猛然抬头看着康熙,一脸不知所措。康熙摇了摇头,盯着胤祯看了一会,笑着说:“我看铃铛的性子和老十四倒是般配,十三的性子嘛......更适合静茹。”
康熙又默想了会,看着胤祥、胤祯说:“就这么办,把瓜尔佳静茹指给胤祥,舒舒觉罗铃铛指给胤祯。”
胤祯憋了半天,早涨红了脸,赶忙高声说道:“皇阿玛,儿臣还小……”
可话还没有说完,康熙就打断道:“你还小!?”
胤祥赶紧接了话,一面急声说:“皇阿玛,十四弟的意思是四哥,八哥都是先立的侧福晋,要不......”
康熙听后虽板着脸,却也觉得两位姑娘的身份毕竟不高,这样配做嫡福晋也确有不妥。
胤祯俯首又说,“皇阿玛,儿臣是想.....”
话未成句,康熙已经侧身对玉阶下的张廷玉说:“拟旨,将瓜尔佳静茹许配十三皇子为侧福晋,舒舒觉罗铃铛许配十四皇子为侧福晋,择吉日完婚。”
只见胤祯,紫涨着脸,面上几分急,几分怒,几分痛,更多的是几分哀求。一旁的胤祥则是面无表情,不见喜不见悲,木然的俯首谢恩。
末了他竟嘴角带着一抹冷然的微笑,叫道:“十四弟,还不快谢恩!”
胤祯盯着胤祥只是看,胤祥却已然恢复了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眼睛幽暗深重,辨不明那里面盛着什么。
最胤祯满脸的哀求,心痛,愤怒全部化去,只剩一脸漠然。他慢慢转回头,手趴在地上,慢慢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脑袋触地的声音清晰可闻,高声说道:“儿臣谢皇阿玛!”
我只觉得那三个响头,全磕在了自己心上。一声,一声,又一声,重重地压下来,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早知道古代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个人很难有自主权。可是真实面对这一幕时,才感觉到它的残酷。
我几近绝望地盯着瓜尔佳静茹看,她也一直看着我,脸上几分凄楚,几分得意,几分不甘,还有几分恨。
最后,她脸上的凄楚,得意,不甘都慢慢消失,缓缓化为一个妩媚的笑容。她在我愤怒的目光中,婷婷站起,仪态端庄地上前谢恩,象一只骄傲的孔雀正在展示它绝美的风华。那是一种挑衅,只是为了告诉我,我想要的,她先得了。
看着他们死人并排跪着的身影,我心底的凄楚跃然而生,我一时险些头晕眼花站不住,一直隐藏着的恐惧全部涌了出来,全身簌簌发抖。
我不知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的寝室。只记得在院门前,我恍惚看见了胤祥的影子,他一身月牙色长袍,月光宣泄而下,不再是往日的柔和身影,只有无尽的孤独,无边无涯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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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我很少说话,除了当值,其他时候都一个人把自己锁在屋内,抄送佛经。可不管抄了多少卷佛经,我的心依旧平静不下来。
那一天的每一秒都在我脑中飞速的回放着,我怎么也丢不下,忘不掉。
心冷的连眼泪都掉不下来。
我不停地在想,胤祥为何不能像胤祯一样拒绝,哪怕最后拒绝是不成功的,他为何要欣然接受,难道这些年的感情都是我一厢情愿吗?还是我始终没有看人的眼光,以前徐正尧是这样,现在胤祥也是这样。
吱......
门开了。
我起身想去将它重新关上,却见胤祥早已立在门口。
他面色雪白,浓浓的黑眼圈,眼底轻轻泛起的红血丝,以及嘴角残留的胡茬都在提醒着我,他和我一样几乎没有片刻安宁。
我正欲转身离开,却被她牢牢拽住,一把代入怀中,我本想挣扎,可却没有一点力气,只能任由他抱着。
“璎儿,我好想你。”他缓缓地开口对我说。
可我心里却酸楚不已,没有半点欣喜。“爷,您是有家室的人了,请您放开奴婢。”
“你是在怪我?”
我沉默不语。
“那样的场景下,你要怎么办?抗旨吗?”他陡然松开了我,仓惶的倒退了两步,凄然的笑了起来。
他说的没错,我有什么资格责怪他,这一切都是老天爷的安排,我和他都没有半点机会改变,要怪就怪命。
“抽空去看看十四弟吧,他已经称病半月了,连南书房都缺席了,再这样下去,皇阿玛真要动怒了。”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十三爷今日只是为了十四爷才特地过来的吗?”我心里也不舒服,你为何就不能问一问呢?
“是张廷玉让我过来的,他在南书房外等了我一个多时辰,说你最近都无精打采,怕你想不开。”他淡淡的说着,好像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一样。
我冷笑道,“那真是劳您挂心了,奴婢贱命一条,是死是活.....”我竟然哽咽的说不出来最后几个字,不知道是我心里害怕,还是舍不得,我不敢轻易说出不要他管。
“我以为你是懂我的。”我忽然看到了他眼底的一丝晶莹,他哭了。“我以为我替你守着嫡福晋的位置,你就能明白,我心里有一个位置除了你,谁也不能替代。”
“倒是我痴了......”我是有多傻,竟然妄图在这时空里得到一夫一妻这种天方夜谭的事情。
他是皇子,他不可能一辈子只有一位福晋,他不能拒绝皇上的指婚,他和我一样无可奈何。
见我半天不说话,他忽然拉起我的手,温柔而小心翼翼的问,“执子之手,子可愿与我偕老?!”
泪眼朦胧中,我笃定的点了点头,“要么生死相许,要么各自东西。”
他将我重新揽入怀中,我抑制不住的泪如泉涌,“你不离...”
“我不弃......”
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什么事一心一意,生死不离。
我终于明白了,他心里有我,我也离不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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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一章把我自己写哭了,好矫情啊,可是我写的好难过。
我最受不了这种戏份儿了。
唉。。。还好。。。总算要完结这一章了,接下来小发糖。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