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番镇以北,有一湖,湖水每六十年一暴涨,每六十年一剧降,每次水退,湖周边的石壁上自然形成的数千石洞就会露出来,这数千石洞内部网格交互,错综复杂,相传只有前世许下三生姻缘的人才能在洞中相遇,故名曰姻缘千洞,相传上一次水降,仙缘阁的开山祖师风少真人将在正邪大战中战死的鬼姬的尸首安葬于某一石洞中,并在湖边立石碑名曰三生湖。”
“那……去那里做什么?”遂沐生接着问道。
“他们都说啊,风少真人在安葬鬼姬的时候将凤凰血戒也一同埋葬,后天就是百二十年后三生水降,姻缘千洞重现天日的日子,估计各门派定会兴师动众前往三生湖寻找凤凰血戒的。”
“凤凰血戒是什么?”
“哦,那是鬼门关关主鬼姬的法宝,由九天玄鸟之血打造而成,佩戴者伤愈极快,更据说有长生不死之能。不仅如此,佩戴者之血也是治伤良药,能让重伤者起死回生。”
遂沐生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正常。
“看当下形势,估计咱们神火峰也会尽遣弟子前往,你估计也得去,但是……”木致顿了顿,“第一,不论你在姻缘千洞中找到血戒与否,出来之时都要和别人说没找到;第二,若你真的找到了血戒,即不要佩戴,也不要理睬,假装没看见,原路返回就是了。”
遂沐生一头雾水。
…………
深夜,缥缈谷,天山居。
“明日仙缘阁会,今夜前来相商,估计你也知道是什么事吧。”墙外的一个黑影静静地说。
居中之人沉默着,正是容天月。
“百二十年了,时间真是快啊。”容天月谨慎的说。
“这样,我就直说了吧,你如何打算?”黑影问道。
“你呢?”容天月依旧谨慎,不漏深心。
“精锐尽出。”黑影斩钉截铁的说。
容天月叹了一口气,“后天,姻缘千洞,凤凰血戒一出,仙道必将迎来血雨腥风啊。”
“确实。”黑影点了点头,“次日,血戒不论被哪一派拿到,争夺血戒的战事就会无休无止下去,这道理不光你我,仙道其他诸派的掌门无不了然于胸。百年前风少真人将鬼姬及凤凰血戒葬于姻缘千洞,想必也是不希望后人前去寻找,即便如此……”
“尽出精锐。”容天月也坚定的说。
黑影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大势所趋,估计没有哪一派会甘为人后,清者自清,但挡不住浊者自浊,清浊相混亦为浊,到了这个关口,估计不论是装作洁身自好的君子还是见利忘义的小人,到时候都会蜂拥而至的。”
“所谓正道,”黑影哼了一声,“不过是一帮伪君子和真小人罢了。”
“哦?”容天月冷笑一声,“那你是什么?”
“伪君子,”黑影静静的说,“比真小人难当多了。”
容天月沉默了下来,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黑影逐渐走远了。
“多谢容师太的天香续命丹!”
…………
夜深,惊雷崖。
“渭河?”普文惊讶的看着古承风。
古承风看着普文,点了点头,声音愈发的苍老,“三生以西有河曰渭河,水位亦六十年一升六十年一降,不过恰好与三生湖相反,后天月圆之时,三生降,千洞出,也亦是渭河水位最高之时,我欲在此时在渭河河畔用卜雨石强降骤雨,引渭河之水封住三生湖。”
“当今的正道,祥和其表,龌龊其心,群雄割据,以待时变,近十年来,各派纷争不断,我多次从中斡旋,总归未开战端,维持了百年安康,此役乃正道之大难,若有差池,百年心血毁于一旦。”
“若在各派入洞之时强引渭河之水,诸派必伤亡惨重,难免相互猜忌,湖水骤降千洞尽出也不过只能维持三个时辰左右,师父为何不提前施法,渭河之水尽早灌入三生湖中,封住三个时辰,不就可以避免嫌隙了吗?”普文问道。
古承风点了点头,“我也不是没有这样想过,但是为防水祸,几年前驰云派掌门便率领徒众在渭水两岸高筑堤坝,卜雨石法力有限,非在渭水河水位最高时,无法促其水漫堤坝。再者,渭水河水祸事关驰云派安危,平日里自然重兵把守堤坝,可随时遣人加固。只有后天守坝精锐尽数遣往三生湖之时,才可一试。”
古承风叹了一口气,“近日更有耳目来报,驰云派在渭水河畔的树丛中暗布水阵,估计是预备着若有人取出凤凰血戒,便立马驱动法阵,引水生乱,趁乱抢夺。”
普文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等大事,不欲先与段掌门和容掌门商议一下吗?”
古承风起身,背对着普文,“百年间为维护安定,我背地里也做了不少违心的事……”古承风的神情突然变的有些落寞,苦笑道:“比如这卜雨石,还有二十年前的山清谷……”
“唉……”普文叹了一口气,“这都过去的事了,当时也却有为难之事,师父也不必过于自责了。”
“卜雨石一事,连星驰连师弟和苏雨竹苏师妹均是我派的秘密弟子,外人无从知晓,且按照师父的吩咐,事成之后弟子已安排他们下山隐居,永不返仙缘。”
“至于那山清谷……毕竟是那些天魔教的教众冥顽在先,世人虽有些说辞,但多还是支持师父的。”
古承风默然,半饷,才慢慢的说道:“二位师弟师妹对我成见已深,处处提防且与其他诸派暗中串联,恐怕已不能与之相商了。”
说着回过身来,递给普文一个古朴的小盒,普文打开一看,大惊失色,“掌门印信?师父,这……”
“此法虽出于正义,但终会伤亡过千,纵是有千般道理,也难逃后人评说,就算一切顺利,我也准备就此隐退。如若败露,你便取此印信,高举义旗,说我意欲借此良机削弱其他诸派的力量,一统天下,其心可诛,前段时间的装疯卖傻实则为了在水祸之后,用其算得的所谓‘天道’来掩盖其真实目的,惊雷崖众人愿身先士卒,杀此逆贼,还天下一个公道。然后你来古林旧道的四方道观取我尸首,我欲在此清修之地以一死谢天下。”
“师父,你……”
“为了维持大局,百年间枉杀了多少人的性命,他们本无过错,只不过在正道抉择之际成为了小部分人而已。百年间我的这些所作所为究竟是对是错,究竟是正是邪?难道为了大局牺牲小部分人便是正么?为师我连这个都参不透,恐怕也无贤德居于掌门之位了。”
“以枉死的人命换百年的和平,下面该轮到我了。”
…………
次日,仙缘盟会。
蓬莱、驰云、普陀、崆峒,再加上仙缘阁,正派齐聚,只不过与往日相比,似乎少了些许热闹。
诸位掌门依次落座,古承风所坐的正座依旧空着,气氛有些僵硬,诸位掌门也未出言催促。
不一会,古承风居然一身酒气,醉醺醺的来了,这古承风平日里本不饮酒,今日居然大醉而来,段石横和容天月互相递了递眼色。
一屁股坐在正座上,古承风摇摇晃晃的举起一根手指,“都闷着头不说话么,那老夫我就先说了,今日之事,不说大家也知道,必为那个狗屁戒指而来,我在这里先把话说明白了,我昨天卜了一卦,明白告诉你们,此去,必有血光之灾。”随即起身,“惊雷崖弟子听令!”
“弟子在!”几名跟随而来的惊雷崖弟子现身。
“明日三生湖,谁也不许去,违令者,逐出师门!”
“是。”这几位惊雷崖的弟子虽是心中奇怪,但面不改色。
古承风嘿嘿的笑了两声,转向诸派掌门。
“为了黎民苍生,我在这里求大家了。”
说着居然扑通一声蹲坐在地上,“求……求大家了。”说着说着嚎啕大哭起来。
“哎呀使不得,古盟主快快请起啊。”坐下各掌门随即起身,但未有一人上前搀扶。
普文叹了一口气,随即上前,搀起了古承风,“师父喝醉了,我带他先去后院休息。”说完便搀着古承风走出了殿门。
…………
“你看情形如何?”走的远了,古承风问道。
“师父此番醉劝,未能动摇其心,看来诸位掌门是铁了心要去了。”普文说。
古承风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依计行事吧。”
普文点了点头,二人逐渐走远了。
…………
仙缘阁内,诸位掌门依旧沉默着,段石横耐不住性子,率先开口道,“古师兄虽然大醉,但方才之话话粗理不粗,凤凰血戒一出,我等争端必起,难免刀剑相向,不知诸位意欲何为,我一直人,自来想什么就说什么,若言语间得罪了诸位,还请诸位海涵。”
“段师兄客气了,”一高大英武,穿戴不俗的中年男子缓慢的开口,段石横一斜眼,是蓬莱掌门隋天南。
“只是段师兄如何得知血戒一出争端必起?难道我等正派俱不去找寻,最终导致某些邪门歪道占了便宜么?”
“隋掌门说的极是。”
只见隋天南对面的座位上,一个贼目细眼的老者站起身来。
话中有话,隋天南眯了眯眼睛,看向这位精明的老人,崆峒派掌门唯讳。
“若让某些邪门歪道,哼哼,占了便宜,那便自然如段掌门所言,刀剑相向了。”
“哦?看来唯掌门对邪门歪道颇有研究啊,不知唯掌门所指的邪门是哪一门,歪道是哪一道呢?”隋天南瞪大了眼睛。
“邪门必是心术不正之门,歪道恐怕就是一统天下之道吧,唯掌门,不知我说的是也不是?”一位底气略显不足,
驰云派掌门曾辙说道。
“好了好了,同为正道,虽殊途但必同归,明日若当真寻得血戒,不知诸位如何分配?”普陀掌门悟言说道。
“不必说,自然是谁有能耐找到就归谁掌管,有能者居之。”隋天南说道。
“隋掌门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容天月突然开口说道,“若有能者居之不如有德者居之,我建议交由悟掌门保管。”
“容掌门客气了,”普陀掌门悟言施了一礼,“若交由本派保管,老朽必亲手将其封入石阵塔,不论何人俱不得入内。”
“封入石阵塔也不是完全之策啊,”曾辙说道,“这样一来,石阵塔必成众矢之的,你普陀派也会永无宁日的,我赞成隋掌门的说法,有能者居之,只有有能之人,才能守护血戒的周全。”
“曾掌门说的极是。” 唯讳说道,“那便于明日,看看谁是有能者就是了。”说着,目光阴冷的盯着隋天南看去。
“哼!”隋天南站起身来,“那明日蓬莱定以全派之力向唯掌门讨教,告辞!”说着,头也不回的向门口走去。
“隋掌门。”唯讳站起身来,一揖到底,“恭候大驾。”
隋天南顿了顿,没有回头,随即走了。
看着隋天南走远,唯讳也起身一揖,话也不说,便向门口走去。
剩下的几位掌门见状,也依次离去。殿中便只剩下容天月和段石横两个人。
“看来明日之事是不能避免了。”段石横少有的冷静。
“世间之事皆是如此,一群人中但凡有几个小人得利,装清高的人不免便有些动摇,随即所谓的君子盟约便土崩瓦解了,此后龌龊之事逐渐成了整个正道的选择,逐渐泯灭良心的不是利,而是不公。”容天月说道。
段石横点了点头,“此去三生湖,约摸有半日的路程,一会师妹是否也要回谷集结徒众了呢?”
容天月叹了口气,起身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