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受伤的弟子,众人忙了大半夜,此番征战,大败而归,仙缘阁前途渺茫,心中不免笼罩一层抹不去的阴影。
…………
清流、软石、暖雾,容天月疲惫的走在飘渺谷的小路。
好像好久没回来了。
容天月有些出神。
“师父……”一声低低的略带生怯的声音于阴暗处响起。
容天月一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馨儿……是……是你吗?”
阴暗处的粉色柔光,兰芷馨怯生生的走了出来,不过眼中久别重逢的喜悦是掩盖不住的。
“好,好孩子,快进来。”
…………
天山居中,师徒二人坐定,十二年未见,容天月依旧不敢相信,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小声的说,“馨儿,你怎么逃出来的?”
“好像是……”兰芷馨嫣然一笑,一丝绯红,“那个人击碎了石门,救我出来的,就像当年……”
“我拼命想救他出来一样!”
晶然润泽的双眸,柔情似水。
容天月大吃一惊,“遂沐生?!他不是早就死了吗?”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接着说下去,“十二年光阴,倒也苦了你了,面壁十二年,精神偶尔有些恍惚也是……”
“不是的师父!”兰芷馨摇了摇头,语气坚定的说,“我能感觉出来,是他!”
容天月有些急了,“十二年前,遂沐生的尸首已葬于濛河河畔,因涉及凤凰血戒,入葬之时六派皆有人见证。”
见兰芷馨的神情依旧没有丝毫的改变,容天月更急了。
“馨儿,你这是心魔,你执念如此,如何对得起天下……”
“天下?”兰芷馨一愣。
似乎感觉说漏了嘴,容天月突然沉默了。
“师父……”兰芷馨似乎想到了什么,着急的问道,“十二年前,飞仙台,谪仙花开,师父救我于危难,只是师父,你还没告诉我,我到底是谁,那女娲神族与我究竟有何干系?”
沉默了许久,容天月的神情逐渐变得有些伤感和落寞,“那些恩怨情仇,有一天会有人告诉你的。”
兰芷馨焦急的还想再说些什么,容天月摆了摆手,“十二年未见,柔月、绮雨她们定是对你想念的紧,你去看看她们吧。”
“你出塔之事,除贴己之人,切不可让外人知道,行走在外,你的身份多有不便,还是蒙面的好。”
兰芷馨的脸色由希冀变得有些失望,起身对容天月施了一礼,退了出去。
天山居的房门缓缓的关上,容天月喃喃的说道,“濯一,你说我该告诉她么?”
…………
突然一阵急促的叩门声响起,容天月收回心思,“进来。”
吱呦一声门开,见一惊雷崖服饰的弟子急匆匆的一礼,“容师叔,师父突然大发雷霆,失了神志,任谁劝也不听,还望容师叔您能过去看看师父。”
…………
问心阁外,跪伏的惊雷众人。
见到容天月,众弟子纷纷起身,让出一条路来。
轻叩了几下门,容天月推门进了问心阁,见到地上破碎的茶杯茶盏,叹了一口气,弯下腰来。
“已经乱成这样了,还捡它作甚?”古承风卧于坐榻之上,翻身向里,默默的说。
“再乱,终归会有那么一个时间,那么一个人来收拾的,不是吗?”容天月平静的说。
似乎若有所感,古承风缓缓的起身。
“我欲施以仁德,却引来群雄割据,我欲平定天下,却落得一败涂地。仙缘弟子,本应修道问仙,清心寡欲,现如今却成为了杀伐的工具,手起刀落,冷血无情。”
“终于明白……”古承风的脸色变得有些落寞,“师父当年为什么要走了。”
“百余年前,正邪之战,中土五派相互推脱无一援者,看来这威胁天下的不是鬼姬而是人心啊。”
细心的将碎片收拾妥当,容天月看着古承风的背影,安静的说,“师父为人直率,不善勾心斗角,他能为这天下做的,便是力败鬼姬,清除魔教,将一个正道的天下留给师兄你,然后悄然离去。”
“因为师父相信。”容天月坚定的说,“以师兄的才智和城府,定能解决正道之间的矛盾,还天下以永久的安宁。”
“只是你师兄不才,不能完成师父他老人家的心愿了。”古承风心灰意冷的说。
“安定天下绝非一代之功,我们不妨如师父一般。”容天月提高了声调,“为这天下穷尽其智,竭尽所能,便问心无愧了,放眼当下,我等能做的,是将一个仙缘一统的天下留给后人,然后退位让贤。不知师兄意下如何?”
“只是不知孝正……”古承风有些迟疑。
“对于后人。”容天月温和的笑了笑,“我等能做的,便只有相信了。”
“就像当初,师父相信师兄你一样。”
古承风回过头来,看着容天月,苦笑道:“师妹的心思如此细腻,不知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你看不透的。”
“有些事,不是你看不透,而是你太在乎了。”容天月眼神飘向了窗外,也不知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
二人沉默了良久。
…………
“还有一事……”容天月犹豫了一下,小心的开口,“馨儿出来了,不管怎么说,都要支会师兄一声的。”
“嗯……”古承风点了点头,似乎也没有十分的意外,“面壁十二载春秋,也算有个交代了,更何况当下仙缘正值用人之际,就算不是那天雷,我也准备让孝正释她出来的。”
“天雷?”容天月愣了愣。
“对啊。”古承风稍有些奇怪,“你应该见过兰芷馨了吧,她没和你说吗?几日前的夜里,狂风大作,一道天雷劈碎了千佛古塔的石门。”
“虽然我也不是很相信,但是据孝正所说此事多位弟子亲眼所见,确信无疑。当下派内之事繁多,便也没再追究。”
容天月将信将疑的点点头。
“先不说这个。”古承风动了动身子,“依师妹所见,下一步我仙缘当何去何从呢?”
“此役大败,弟子折损甚重,因此重振仙缘必然是刻不容缓的头等大事。”容天月神情坚定的说。
“另外,从此次驰云之战的过程来看,两把禁器之力我等已抵敌不住。”容天月的面色变得有些凝重,“若任由崆峒去寻找火属性女娲后人,真有一日,乾坤扇开,我仙缘必将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因此在重振仙缘的同时,还务必抢在崆峒派的前面找到火属性女娲后人。”
古承风叹了一口气,“刚才我细细回想一下驰云之战的始末,似乎是驰云派当真是有什么办法在大战之前找到了雷属性女娲后裔,并以此威逼利诱,正因为如此,崆峒普陀两派才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前来支援。”
“不知师妹可有捷径,先于其他三派找到女娲后人呢?”古承风看向容天月,目光中有些期待之意。自己的这个师妹一贯思维缜密,既然说的出,自然是做得到的。
果不其然,容天月自信的说:
“兰芷馨!”
古承风一愣,听容天月继续说下去,“馨儿与一般的女娲后裔不同,可以感知到方圆一里以内的同族之力,若派她下山寻找,定会事半功倍。”
古承风沉吟道:“以兰芷馨现在风属性女娲后裔的身份,贸然下山,若被三派擒住,我仙缘虽绝不开启禁器,但恐其威慑之力大减啊。”
“知晓此事的人寥寥无几,再者可遣我仙缘最精英的几位弟子陪同护卫,最重要的是……”容天月的神情变得有些落寞。
“我们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我也是思来想去,若有他法,我是绝对不会让馨儿冒险的。”
见得容天月说的坚定,古承风似乎若有所动,但是话题一转,“蓬莱仙洞那边寻找水润玉净瓶的事怎么样了?”
“现如今蓬莱仙洞的甬道中长满灵树,砍断又长,焚毁又生,在其中行进十分艰难,且洞中一日,洞外一年,派进去的弟子还未有一人出来。”容天月回答说。
“这事我也仔细的盘算过,若我等获得了水润玉净瓶,假以时日,没准当真能与驰云等三派抗衡,只是……”容天月顿了顿,“从当下的情形来看,我仙缘是等不起了。”
室内的气氛又冷了下来,几番权衡,古承风慎重的开了口,“涿鹿东南有桥山,相传黄帝崩,葬于此。黄帝陵成,为防后人叨扰,女娲娘娘封印了整个陵寝,因此至今未曾有人见过其真面目。”
“几年前,曾有人见到桥山天生异彩,似有宝物出世,只是那时我等忙于战事,无暇顾及。”
“师兄的意思……”容天月小心的插话道,“可是叫馨儿去探寻那失落的轩辕剑,顺便沿途寻找女娲后裔么?”
古承风点点头,“其一,禁器之强,远超你我的想象,若无轩辕剑这般神物,我等恐难自保。” “其二,天下禁器有五,已开其三,我们确实需要为些后事做准备了。”
容天月沉默不语,眼中的神色忽明忽暗。
“为安全起见,叫上几位出类拔萃的弟子一同前去吧,嗯……”古承风思考了片刻,“应竹、白绮雨、明瑾瑜……蓬莱的事交给司马润和,再把孝正调回来一起去吧,师妹你看怎么样?”
“好。”容天月回答道。
“再加上尤子真吧……”古承风动了动身子,补充道:“她略懂些医术,没准能帮上什么忙。”
“尤子真?”容天月一字一顿的念道,“这名弟子,还是不要一同去了,另外我劝师兄你也要提防下这名弟子,六丁六甲阵可不是我仙缘道法,这个人,要是与什么邪门外道有关联就麻烦了。”
“我惊雷崖每个弟子的出身入派前我都详细核查过,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古承风不以为意,“再说她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施展此术,想必心中坦荡……”
“不过既然师妹提醒,那此行尤子真不去也罢,至于六丁六甲的事我也会派孝正去询问的……”
“那就好……”容天月点了点头。
“说起孝正……”古承风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我突然想起来,你我都快成为亲家了啊……”
“师兄……”容天月的脸色变得有些纠结,“面壁十二年,馨儿的神志有些异常,还望师兄先莫要提及此事。”
“是出了什么事吗?”古承风的脸色变得有些尴尬,“算了,年轻人的事让年轻人去决定吧,咱们这些老东西操什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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