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韩成惯常会去的那种高级餐厅,可供四个人就餐的带有精致木纹的小桌,温黄色的灯光洒在已经端上桌上来的大大小小的餐碟上,将盘子上的水晶镶边照射得闪闪发亮。
“怎么这么晚才来啊?是不是学校又让你加班啦?哎呀,跟你说了多少次,女孩子工作不用那么拼嘛,将来结婚了总要以家庭为重的......”坐在韩成身边的妇人一见到温亦欢露面,便开始喋喋不休起来,直到她身边的另一位中年男子重重咳了一声,她才止住了话头。
那妇人显然已经上了年纪,挽在脑后的发丝间已经夹杂了不少白色,身上穿着的是一件大红外套,胸口的Logo已经磨得隐隐褪色,看不出原样;而那位中年男子的穿着打扮却比她精神一些,稀疏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身上的毛线背心也熨烫得平平整整,虽然一眼便看得出是穿了不少年的旧衣裳,却连一根跳出的线头都找不到。
温亦欢深吸了一口气,拉开椅子坐下道:“没有,爸妈,我这是正常的下班时间。”
韩成带来的两人,其实就是温亦欢的父母,温泽华和胡玲。
见温亦欢无意与父母寒暄搭话,韩成便风度翩翩地开口道:“伯父伯母其实是担心你太忙,累到身子就不好了。既然人来齐了,那咱们先动筷吧。”
温亦欢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一对上胡玲关切的目光,只得暗自叹了口气,起身替父母的茶杯倒上一些茶水。某种程度上来说,韩成能够在刚刚交往几个月的时候,便毫不突兀失礼地得到对方双亲的认同,其实是有原因的。
拿今天这餐饭来说,为了照顾老人的习惯,特意选了家比较高档的中餐厅,而不是他平时经常吃的西餐。
本以为是要解释照片的事,却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其乐融融的家宴,温亦欢即便有些微词,却也不能摊开来说,只得装作饿了的样子,一直低头吃菜。
对于韩成,二老自然是极其满意的,自家女儿的那副样子,虽说工作稳定,相貌也不差,但毕竟已经28岁,又总是端着冷艳的架子,能够遇上韩成这样的对象,于他们而言,可说是天赐良缘了。所以,饭吃到一半,话头自然而然地便转到了结婚上。
“我看你啊,成天只忙工作,”胡玲举着筷子敲了敲温亦欢的碗边,嗔怪道,“韩成刚刚还跟我和你爸说呢,你们俩都不小了,我看啊,差不多,就可以把事情给办了......”
这一回,温泽华没有用咳嗽打断她的话,温亦欢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他那严肃方正的脸上,也是一副认同的表情。
心中本来便存着照片的事,再加上莫名其妙被请来的双亲,温亦欢颇有些别扭地吃完了一餐饭,等到将二老送回家之后,自己也有点累了,靠在韩成车子里的真皮靠垫上,微微地合上了眼睛。
“你真的不想解释?”
半晌,她才开口。此时车子已经行驶到了她住的公寓楼下,温亦欢睁开眼,如同猫一样眼尾上挑的眼睛在微弱的车内灯光下,闪着透亮的光。
韩成却能够抵挡得住她审视一样的目光,松了松领带,手搭在方向盘上,自若道:“我昨晚喝多了,睡了一会。”
他的说辞言简意赅,而且,并没有任何抱歉的意思,言下之意全是某个居心叵测的女子的错处,仿佛他在说的是一件极为寻常的事。温亦欢注视着他的面孔,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开口。
“嗯。”
她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其他的表示,便兀自打开车门,走进了楼道里。
韩成的确是个有些手腕的人。他不用低头认错,更不用腆着脸来哄她,只是温和有礼地将她的父母一起请到饭桌上,便可以无声地提醒她——
得过且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因为她到了应该结婚的时候,而他又是一个完美的,几乎挑不出瑕疵的结婚对象。
温亦欢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有些机械地掏出钥匙拧开门锁。往常这个时候,叶南天都会欢快地跑出来,如果还没到九点,就用小狗的形态往她身上扑着撒欢,如果天晚了,就是一个大男人,笑眯眯地给一个据说是“礼节性”的拥抱。
可是今天,她已经走到玄关门口了,把拖鞋取出来,却没见人影。侧耳听去,好像卧室里有些人声。
“嗯......对......你照我说的去办就可以......”
温亦欢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地靠近卧室,她看到门口微微亮起的光源,轻手轻脚地暗中察看着。
却还是被发觉了,叶南天坐在她的电脑前,猛然转过头,露出一口白牙灿烂地笑道:“你回来啦?”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身子微微侧过一个微妙的角度,恰好将电脑屏幕全部遮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