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门框,曲无容看到曲常德铁青着脸站在屋子中央的空地上,柳氏正抱着床榻上衣衫不整的曲俏君嚎啕大哭,而曲俏君头发散乱,目光呆滞地盯着前方,就好像是一个双目失明的盲女,脸颊上挂满了泪珠儿,但是她好像压根不知道自己在哭一样,唇角渗出的一丝血迹映衬着她的脸更加的惨白。
不过,最让曲无容吃惊的是屋子里还有一名她从未见过的花甲老人。和屋子里其他人的反应不同,他衣冠整齐地坐在唯一的椅子上,悠闲地翘着二郎腿,神情十分优哉游哉,和一屋子的愁云惨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莫泽乾,你这个伪君子,你糟蹋了我女儿,还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坐在那儿!”柳氏抱着曲俏君忽然冲着莫泽干就是一通破口大骂,“你这个不要脸的糟老头子,你还我女儿的清白来。”
曲无容吃了一惊,瞬间明白了柳氏母女先前欲言又止的原因:难怪她们母女二人对她多加隐瞒,所谓的当时鸿儒如意郎君竟然是一个须发半白的花甲老人!
莫泽干斜睨了柳氏一眼,凉飕飕地道:“我可不是存心的,当初你叫你女儿来跟我说那个曲大学士的女儿点头答应和我成婚了,还告诉我夜里偷偷相会,最好是生米煮成熟饭,这样免得她反悔。我全听你们的,结果进来一看,果然是黑灯瞎火的都准备地妥妥当当,床上还有一位小佳人,可谁曾想那是你女儿啊!而且,我到了床榻边,她发现我认错了人,也不开口说话,也不反抗,我怎么知道我认错了人?”
“合着你这意思,该是俏君倒霉?”柳氏这么一说,双目又泛红了,紧紧抱着曲俏君,对着曲常德叫道,“老爷,你可要给俏君做主啊,我们曲家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不能让人这么白白欺负了呀!”
曲常德阴沉着脸正要开口,就听到莫泽干抢先反驳:“做主?做什么主?是你女儿莫名其妙躺在别人的床上我才认错人的,就算是你告到官府,闹得观州城里沸沸扬扬也罢,我怕什么?人们只会说我莫泽干这是老当益壮,不减风流。至于你们女儿,就只能是个残花败柳,一辈子躲在曲府不敢出门见人。再者说了,这事真要论起来,还是你们母女先找上的我,大不了就说我们是通奸之罪。”
莫泽干虽然是个衣冠禽兽,但这几句话却无一不戳中曲常德夫妇的心口,他们比谁都清楚这事情要是闹大了,曲俏君再也无颜见人不说,曲常德也再不能抬头做人。
“老爷!”柳氏痛叫一声,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曲常德本就一肚子恶气无处发泄,见柳氏算计曲无容不成,反倒害了自己女儿,顿时一腔怒气朝着柳氏就发泄了出去。曲常德几步跨前走到床榻前,一手拎着柳氏一手掰开她搂着曲俏君的手,然后狠狠地往地上一丢,顺势就是几脚踢了过去:“恶毒的东西,我叫你无缘无故算计别人,这下好了吧,报应到自己女儿身上了吧!活该,你和俏君都是活该!”
柳氏一边痛得在地上打滚,一边挣扎着抱住曲常德的双腿,嚎啕大哭道:“我知道错了,老爷,我知道错了!我们女儿这下可怎么办呀!”
曲常德一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曲无容这时候才进了屋子,看着一屋子愁云惨雾,说:“我有个办法,端看老爷和夫人怎么打算了。”
“什么办法?”曲常德转脸来问。
莫泽干一看是曲无容双目一亮,曲无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避开视线,然后紧接着说了下去:“既然大小姐和莫泽干已经这样了,不如就让莫泽干向府里提亲,让大小姐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夫人以前说过,老夫少妻,夫君会对妻子十分温柔体贴。虽然委屈了大小姐,但事已至此,告官也好,闹大也好,对大小姐都是有害无益,不如顺势而为。”
曲常德静静地听着,半晌之后他再度长叹了一声,道:“罢了,事已至此,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柳氏呆呆地抱着曲常德的腿,听到曲常德这么说仰天长叫一声,哭得声嘶力竭。曲常德厌恶地看了她一眼,伸脚把她踢到一旁,说:“等把俏君的婚事办完,你就到后院的小佛堂里修行吧,我暂时不想再看到你了。”
说完,曲常德冷冷地看了莫泽干一眼,后者摸摸鼻子识相地先离开了,曲常德紧随其后也走了出去。
屋子里安静了一刹那,然后坐在床榻上的曲俏君忽然哈哈哈地大笑起来,口水吐了一身,那诡异夸张的表情让人心寒。曲无容看着她,她心里很清楚地知道:曲俏君,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