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雪殿。
用过午膳之后,曲无容在院子里一边逗猫,一边听金玉讲着从宫里各处听来的小道消息,最近也不知道是这丫头太清闲了,还是后宫里的是非实在是太多,不过是叫她去御膳房给小猫儿花花拿了一趟羊奶,她都能打听回来一段宫闱秘史。
“对了,小姐。”在说了几件不咸不淡的八卦之后,金玉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冲着曲无容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睛,压低声音问道:“你知道皇上为什么这段时间来咱们宫里来得少了吗?”
“为什么?”曲无容怀里抱着已经快有她小臂长的花花,用手一下一下地顺着她背上的毛,闻言头也不抬地问道。
见没有引起她的兴趣,金玉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神情,不过还是把自己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听说是皇上看上了一个新来的舞姬,这阵子除了去上早朝之外,走到哪里都带着她,有几位娘娘都快气疯了呢!”
“哦。”听她说完之后,曲无容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并不以为意。
金玉等了又等,见她“哦”了一声之后就没下文了,不由得奇怪地问道:“小姐,难道你一点儿都不好奇吗?”
“这有什么可好奇的?”曲无容总算是赏了她一眼,不过很快又低下头,继续给花花顺毛去了,“他是皇上,看上谁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话是这么说啦,可是……”金玉想说些什么,可是又觉得不知道该不该说,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巴。
自从上次被良缘“教训”过之后,她就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说话之前总要先想想自己能不能说,虽然这么做她感觉自己很憋屈,但是为了保证她们主仆三个人在宫里的安全,她还是忍了下来。
她的这个变化,曲无容倒是没有注意到,见她说着说着突然没声了,不由得抬起头看着她问道:“可是什么?怎么不说下去了?”
“我要是说了,小姐你可不能生气啊!”金玉不说也是憋得难受,听到她这会儿主动问自己,她就想把自己肚子里想说的话都倒出来,但是开口之前,她还是小心翼翼地向她讨了一个保证。
曲无容被她这副谨慎的模样逗乐了,爽快地点点头,“说吧,我不生气。”
“我知道小姐你不在意皇上看中了谁,可是你不在意,别人在意啊!”金玉无奈地说道,“那些人明明嫉妒得不行,却又不敢跑到皇上跟前去说,就只能在背地里乱嚼舌头根子,这些也就算了,可是她们竟然还说小姐你的坏话,你说咱们招谁惹谁了啊?”
“说我坏话?”听完她的话,曲无容先是愣了一愣,随即便想到那些人会在背后议论自己什么了,不甚在意地说道:“她们说的也没有错啊,皇上身边有了新人,我这个“旧人”可不就是失宠了吗?”
“才不是!”她话音刚落,金玉就瞪着眼睛反驳道,“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舞姬,怎么能跟小姐你比呢?”
看到她气呼呼的模样,曲无容忍不住伸出手去,像给花花顺毛一样摸了摸她的头,“好啦,她们说的人是我,我都不生气你气什么?”
金玉刚开始还没有注意到,当她看见趴在曲无容怀里的花花,正瞪着一双琥珀色的猫眼不满地看着她时,这才发现她家小姐居然把她当成猫儿来逗了,立马偏过头躲开曲无容的手,“小姐,猫在你怀里!”
“我知道啊。”曲无容说着收回自己的手,复又抚摸上隐隐有了炸毛迹象的花花,“不过生气时的样子,跟花花炸毛是一样的。”
“小姐……”
主仆两个你一句我一句地斗着嘴,不远处小郑子从树丛后面探出头看了看,不知道该不该过来打扰,最后还是曲无容不经意瞥见了他的身影,朝他招了招手。
看到她的动作,再看看一路小跑着到了近前的人,金玉皱着眉头问道:“你干嘛鬼鬼祟祟的?”
“人家哪有鬼鬼祟祟?”没等小郑子回答,曲无容就先接了口,“明明是你嗓门太大,吓得人家不敢近前罢了。”
金玉扁扁嘴,站起身,“我去看看良缘回来了没有。”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曲无容才收起了脸上戏谑的神情,看着小郑子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老管家传了消息进来?”
小郑子点点头,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细小的竹筒递给她,这是他们跟睿王府传递消息时会用到的东西,打开竹筒的方法只有曲无容和老管家两个人知道。
“你先下去吧。”曲无容接过竹筒之后并没有立刻打开,而是收进了自己的袖袋里,在小郑子离开之后,她也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寝殿。
把在殿中打扫的宫女都支出去,等到寝殿中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曲无容才把装有消息的竹筒从袖袋里拿出来打开,抽出里面的小纸卷。
快速地阅读了纸卷上的内容之后,曲无容便找出火折子,把手中的纸卷烧成了灰烬,以免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给她带来意想不到的隐患。
纸卷上写的是沈连城跟断魂楼做交易的具体细节,正如曲无容所猜测的那样,现在太子沈惊世人不在京城,其他觊觎着皇位的皇子们都趁着这个机会开始蠢蠢欲动,沈连城便是其中的一个。
不过他比其他人都聪明得多,他并不亲自出面在众位大臣之间游走拉拢,而是通过跟断魂楼做交易,把那些大臣们的把柄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这样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他们乖乖地听从自己。
这个沈连城,果然很不简单啊!
消化了沈连城的事情之后,曲无容又想起了刚才金玉跟自己说的话,虽然她并不在乎沈端朗看上谁、宠幸谁,不过到目前为止她的复仇计划都在顺利地施行着,为了避免功亏一篑,她觉得自己还是要更加谨慎的好。
于是,她站起身走出寝殿,让人叫来了小郑子和小祁子,对两人吩咐道:“你们让人去查一下,看看最近皇上身边出现的那个舞姬,到底是什么来历。”
虽然金玉每天都带回不少后宫里的八卦,看似消息很灵通的样子,但她知道的那些,都是别人想让她知道的,至于别人不想让她知道的,就只能让小郑子和小祁子两个人去查了。
“是!”小郑子和小祁子答应着,便去着手调查了。
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曲无容眸中闪过一丝担心,希望那个被沈端朗看向的舞姬,不会给自己的复仇计划带来什么阻碍才好。
而她担心的那个舞姬,也就是曲俏君,这会儿正坐在曲无忧的宫里喝茶。
说是喝茶,事实上那杯子自从到了她手里,就再也没有挪过地方,曲俏君盯着自己手中已经开始变凉的茶水,说道:“我到皇上身边也有好几天了,可是现在还是个身份低贱的舞姬,这样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能报得了仇啊?”
“你着什么急呀?”坐在她对面的曲无忧闻言,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你也说了才几天而已,皇上就算再怎么喜欢你,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让你做皇后吧?报仇的事情得慢慢来,有我帮着你,还怕没有整倒曲无容的一天吗?”
“可是我等不及了!”她说的道理曲俏君自然都明白,只是一想到自己这一年多来的遭遇,她就恨不得把自己经历的一百倍一千倍地还给曲无容,现在仇人就在她的眼前,却还要她再等,她怎么可能等得下去呢?
看着她提到曲无容时脸上狰狞的表情,曲无忧再次觉得自己把她弄进宫来是个明智的选择,如果她能成功地笼络住沈端朗的心,然后再由她去对付曲无容,那自己只要在适当的时候出出主意,就能轻松地拔掉曲无容这颗碍事的眼中钉了。
想到这里,她叫人来给曲俏君换了杯热茶,柔声劝道:“我能明白你此刻的心情,别着急,先喝口茶消消火气。”
曲俏君抿了一口手中的茶,没有说话。
这样的态度让曲无忧十分不悦,不过她却强忍着没有发作,继续劝说曲俏君道:“光着急是没有用的,你是不知道在你来之前,曲无容到底有多受宠,现在虽然皇上很看重你,但你毕竟才刚进宫没多久,你现在要做的是尽快地在这后宫中站稳了脚跟,然后再想报仇的事情。”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曲俏君现在满心都是报仇的事情,根本就听不进去她说了些什么,而且她进宫来的唯一目的,就是找曲无容报仇,至于曲无忧说的那些,对于她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曲无忧闻言几乎气结,把手中的杯子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发出“砰”地一声响,“你这个丫头怎么就是说不听呢?”
见她似乎真的生气了,曲俏君才的态度才终于稍微软化了一些,对于曲无忧这个表姐,她是既羡慕嫉妒又有点儿惧怕,跟对在自己家里长大的曲无容,完全是两种态度,“那无忧姐姐说我应该怎么办才好?”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见她终于不再是刚才那副油盐不进的态度,曲无忧也就懒得再好声好气地跟她说话了,“一定要先忍耐,等你彻底地拢住了皇上的心思,那时候要拿曲无容怎么办,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吗?”
曲俏君点头称是,只不过曲无忧没有注意到,在她低下头的时候,眼睛里满满的全是浓得化都化不开的仇恨和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