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收到寇少卿让人送到太子府的书信时,沈惊世还以为是他给自己设下的陷阱,毕竟满朝文武都知道,寇少卿是沈端朗面前的红人,也是他最为倚重的臣子,在目前这种局势之下,他竟然让人给自己传达了这样一个模糊不清的信息,也难怪沈惊世会起疑心!
不过很快他的疑虑就被打消了,因为给他送消息的人说了,这是从宫里传出来的,寇少卿只不过是代为转达而已,于是沈惊世就以为这是他母妃想出来的脱身计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经由寇少卿告诉自己,他今天本来还想问一下皇贵妃的,没想到她却先问起了自己,不过这也让沈惊世明白了一点儿:原来这一切都是曲无容的安排!
想到这里,沈惊世的心不由得悸动了一下。
虽然他选择走上这一步,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当初受了曲无容的刺激,但那并不是最主要的理由,等到时机成熟就提前逼迫沈端朗退位,这是他们母子两个早在多年以前就已经谋划好了的,所以沈惊世并没有想到,在他漏算了一点儿差点儿棋差一招的时候,竟然会是曲无容帮了他这么大的一个忙!
“世儿,你在想什么?”见他突然陷入了沉思,皇贵妃奇怪地问道。
沈惊世回过神,轻轻地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就是在想,容妃娘娘这么帮我们,应该是有她的理由的吧?”
至于这个理由是什么,沈惊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天在寿康宫外面,曲无容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不过他却没有把这个理由告诉他母妃,而皇贵妃自然也想不到会有这么一个小插曲,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天都城的冬天很冷,尤其是今年冬天,第一场雪都还没有下,空气却已经像是被冻住了一般,连呼吸都带着一丝丝的寒意。
曲无容站在殿外的游廊上,仰起头看着被宫墙围起来的那一片灰蒙蒙的天空,她怀里还抱着花花,此时也是跟她一样的姿势,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姐,外面那么冷,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从外面经过的金玉,看到这一人一猫站在走廊下,姿势和神情都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不由得奇怪地问道。
曲无容收回目光,语气平淡地回道:“屋子里闷得慌,我出来透透气。”
“那你也多穿件衣裳呀!”金玉嗔怪地瞪了她一眼,随手拦住一个经过的小宫女吩咐道:“去把娘娘的那件雪狐皮的披风拿过来。”
“是!”小宫女答应着便离开了。
曲无容也没有拦她,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花花背上的毛,花花似乎被她摸得舒服了,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也不再仰望着天空做忧郁状了,直接把头埋进怀里打起小呼噜来。
“小姐,你是不是有心事呀?”这时候,小宫女已经取了披风回来,金玉接过来给自家小姐围在肩膀上,担心地问道。
“我能有什么心事?”曲无容挑起眸子看了她一眼。
金玉扁扁嘴,“还说没有?你这几天连话都说得少了,总是看着天空发呆,我就不明白了,这天上连一丝云彩都没有,你到底在看些什么呢?”
“我在看,什么时候会变天?”曲无容意有所指地回道。
“变天?”金玉自然听不出她话里隐藏的含义,以为她说的就是字面上的那个意思,“你是说下雪吗?”
曲无容微微勾起嘴角,“算是吧。”
听到她居然是在盼下雪,金玉有些无语,不过还是贴心地劝慰她道:“这几天天气都是这样阴沉沉的,差不多也快要下雪了吧?”
“是啊!”曲无容点点头,“快了!”
果然如同她预料的那般,在几日后的刚入夜,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天都城里,突然亮起了冲天的火光,有好事的百姓打开窗户看了看,这才发现原来是一队将近上千人的官兵手持着火把进了城,步伐一致地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住在临街的一对夫妻看到这个情景,忍不住小声地揣测起来,“怎么突然会有这么多的官兵进城啊?”
发问的人是妻子,丈夫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街上的形势,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看他们的方向像是往皇宫里去的,会不会是皇上发生了什么意外啊?”
“啊?”听到他这么说,妻子吃惊地长大了嘴巴,“你是说……”
“嘘,,”没等她把话说完,丈夫就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同时用另外一只手拉下了被掀开的窗户,“不管发生什么事,跟我们这种小老百姓都没有太大的关系,咱们还是赶快去睡觉吧。”
官兵们的步伐很快,不一会儿就到达了皇宫外面,在皇宫的正门,,端阳门前面,沈惊世和他的谋士们正等着他们的到来。
“人都到齐了吗?”看着数千官兵齐刷刷地停在自己面前,沈惊世沉声问道。
他话音刚落,就从队伍里走出来一个统领模样的人来,那统领走到他面前抱拳行了一礼,“回禀太子殿下,你要的人马全部都已经到齐了。”
“很好!”沈惊世满意地点点头,目光越过他望向他身后乌压压的人群,“你们都知道今天晚上本太子要做什么吗?”
众人异口同声地回道:“知道!”
这个回答让沈惊世越发地满意,“等今天晚上事成之后,你们就是本太子最大的功臣,到时候本太子自然会论功行赏!好,行动!”
只听他一声令下,数千人便动作迅速地行动起来,不消片刻便占领了皇宫的几个宫门,而这个过程顺利得连沈惊世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当然不知道,皇宫里负责守卫的御林军早在沈端朗他们私服私访回来之后,就已经被沈无岸借着职务的便利换成了自己的人,而今天他们的行动也在沈无岸的预料之中,若不是沈无岸让人暗中为他们开了方便之门,只怕光占领宫门就得是一场不小的争斗和牺牲!
不过沈惊世这会儿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么多,事情进展得顺利对于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所以他也懒得去深究这皇宫里的御林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弱了,当下便带着人直朝沈端朗的勤政殿里奔去。
今天晚上沈惊世带来的都是训练有素的官兵,而且他们在人数上也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在攻进皇宫之后,他们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就击退了企图抵抗的御林军,一路上畅通无阻地朝着勤政殿的方向进发。
也正是这样,当沈端朗得到消息的时候,沈惊世已经带着人到了勤政殿外面,他想要喊人护驾都已经是为时已晚了。
“逆子!你好大的胆子!”看着眼前的阵仗,沈端朗气得浑身直发抖,他自问从来都没有亏待过站在他眼前的这个儿子,他甚至还封他做了太子,准备百年之后将皇位传给他,为什么他还要带着人来向自己逼宫?
沈惊世站在大殿中央,一双黑眸波澜不惊地望着坐在龙椅上的人,“反正这个位子早晚都是我的,我现在只不过是提前一些罢了,有什么不可以的?”
“你……”沈端朗被他一番话堵得无言以对,只能恨恨地说道:“早知道你会这样忤逆不孝,朕当初就应该把你掐死在襁褓里面!”
“呵呵!”听到他这么说,沈惊世非但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不过这笑意却没有到达他的眼底,“父皇,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吗?”
沈端朗没有回答他。
“其实,你早就想罢免我的太子之位了吧?”沈惊世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下去,“当年你封我为太子,只不过是想要堵住朝臣们的悠悠之口,并非是你看重我,若不是我这些年来一直努力经营着自己的势力,只怕早就跟太子哥哥一样,被你随便找个借口诛杀掉了吧?”
他口中的“太子哥哥”,是沈端朗的嫡长子,也就是沈端朗跟寇韶华所生的儿子,那个当年被自己诬陷以巫蛊之术害自己的孩子,沈端朗至今仍然清楚地记得,这会儿蓦地听他提起,沈端朗的脸色不由得沉了一沉。
“我记得,那会儿太子哥哥好像才八岁,父皇你竟然也下得了手!”不管他听了是什么反应,沈惊世继续说道,“母妃说,你眼里只有权力和皇位,父子亲情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她还说你既然能对元后母子做出那样残忍的事情,说不定什么时候也会轮到我们,叫我要多跟你学着点儿,一定不能步上太子哥哥的后尘!”
听到他的话,沈端朗终于有了回应,他看了一眼站在底下的人,冷笑道:“拿自己跟元后母子相提并论,你们也配?”
“是,我们不配。”沈惊世一点儿也不生气,脸上的神情从始至终都是淡然从容的,“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今天才能站在这里,不是吗?”
沈端朗狠狠地瞪着他,“你别忘了你母妃还在朕的手里,难道你连她的生死都不顾了吗?”
“怎么?父皇你还不知道吗?”听到他这么威胁自己,沈惊世故作惊诧地挑了挑眉头,“你最宠爱的妃子,,容妃娘娘,她早就已经帮我把母妃送出宫去了,母妃现在正在太子府里等着我的好消息呢!”
这番话让沈端朗愣在了当场,过了好一会儿才能找回自己的声音:“朕不信!”
“唉,父皇你真是老糊涂了!”沈惊世说着,似乎颇感惋惜地摇了摇头,“你也不想想,是你亲自用毒酒赐死了沈无岸,作为他的遗孀,容妃娘娘怎么可能会安心地待在宫里做你的妃子呢?她之所以选择进宫,就是为了要找你报仇啊!”
他这么说自然是在故意挑拨,但是沈端朗本来疑心就重,这会儿听完他的话,心中不由得起了疑虑:怪不得沈惊世能这样悄无声息地攻进皇宫,原来是在他身边安插了这样的一枚棋子,而他竟然还真的上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