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沈无岸回到香雪殿以后,揣着心事的曲无容也没有跟他拐弯抹角,直接把白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他说了一遍,然后问道:“这件事情,你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了?”
她的话让沈无岸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我不知道竟然连后宫都有了这样的传言!”更没有想到这些传言还被金玉听见,从而传到了曲无容的耳朵里。
听见他说自己不知道,曲无容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就怕他明明知道却不告诉自己,什么都由他一个人扛着,可是当她回味过来沈无岸的话里还暗藏着其他的含义时,她整个人都愣住了,“你的意思是说,这些传言不只是在后宫里流传,就连前朝也……”
她的话没有说完,不过沈无岸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再继续瞒着曲无容,便沉默地点了点头。
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曲无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她下意识地抓住沈无岸的衣袖,颤声问道:“那……那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明明最该担心的人是她自己,结果她却只关心沈无岸有没有被朝臣们为难,沈无岸心中感动不已,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抚道:“你不用为我担心,我是皇上,他们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为难于我?”
“可是……”
没等曲无容“可是”完,沈无岸便沉声打断了她,“他们没有证据,光凭着那些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流言根本就做不了什么,况且,我也不会坐以待毙的。”
听到他这么说,曲无容的心总算是安定了一点儿。
从白天听到金玉说的那些话之后,她的心就一直忐忑不安,倒不是害怕那些流言会给自己带来什么伤害,而且害怕朝中一些别有用心的朝臣们,会因为这件事大做文章,从而给沈无岸带来什么麻烦,毕竟沈无岸继位的时间还很短,即使他已经培养了不少自己的势力,却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收服所有朝臣们的心,让他们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对自己忠心不二。
所以,这种巩固势力的关键时刻,最害怕的就是朝中出现什么风吹草动,让那些原本就迫于形势而不得不服从的朝臣们生出异心,从而威胁道沈无岸的地位。
至于她自己,曲无容倒是不怎么担心的,因为她相信只要沈无岸还掌握着生杀大权,就一定会保护她周全的!
“有查到这些传言是从哪里流传出来的吗?”安下心来之后,曲无容想到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沈无岸轻轻地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
“我觉得这件事并不是偶然,应该是有人故意散布这样的流言。”曲无容如实地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只是不知道,那个人就是这么随口说说,还是真的掌握了什么证据,所以才这样的肆无忌惮。”
见她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沈无岸伸出手来回地抚摸着她紧皱的眉头,口中安慰道:“我已经让倚樊去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答案的,别担心了。”
“嗯。”听到他这么说,曲无容只好先放下这件事,毕竟她现在担心和着急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还是等公孙倚樊查到传播流言的那个人之后,再做打算好了。
见她听进去了自己的话,沈无岸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而说起了别的事情,好让她的心思能够从这件事情上转移开来。
其实,他并没有告诉曲无容的是,这番流言带来的影响远比他刚才说的要严重多了,这几日的早朝上,大臣们几乎都在揪着这件事情不放,而且还上书要求他彻查此事,如果真的如同传言所说的那样,那就要严惩曲无容,甚至还有人提议诛杀这个祸国殃民的“妖妃”。
此时在御书房的御案上面,被沈无岸压下来的相关的奏折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都是这些天来大臣们呈上来的奏折,如今他还能借着没有证据勉强把它们都压下来,可若是那些人寻到了传言的源头,掌握了什么证据之后,到时候就算是他想要保护曲无容周全,只怕也没有那么容易了。
现在,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公孙倚樊身上,希望他能够赶在那些大臣们之前,查出那些流言到底是从那里传出来,并且抢先一步把所谓的“证据”毁灭掉,才能彻底地平息这场风波。
“启禀皇上,公孙公子来了。”
这一日,沈无岸正端坐在书房里批阅着奏折,忽然听到门口的小太监进来回禀道,公孙倚樊的到来让他精神为之一震,连忙放下手中的朱笔,“快叫他进来!”
“是!”小太监答应着,转身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身着一袭青色长衫的公孙倚樊信步走了进来,先是走上前朝着坐在龙椅上的人行了一礼,“草民参见皇上!”
“不必多礼!”沈无岸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说话,“怎么样,查到了吗?”
公孙倚樊先是点了点头,但随后却又摇了摇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沈无岸被他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又点头又摇头的,到底是查到了还是没有查到啊?”
公孙倚樊闻言轻轻地叹了口气,“查倒是查到了,但是没有什么用。”
听到他的话,沈无岸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都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别再卖关子了?没有用是什么意思?快点儿把话说清楚!”
“据说关于贵妃娘娘的这些流言蜚语,最初是从一些街头玩耍的孩童口中传出来的。”公孙倚樊不紧不慢地道出自己所查到的事情。
“孩童?”这个事实出乎了沈无岸的意料之外,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不能查到在背后指使的人吗?”
公孙倚樊摇摇头,“我亲自去找了那些孩子们询问,但是他们毕竟年纪还小,而且那人还故意做了伪装,所以孩子们都说没有看到那个人的真实面目,即使我们顺着这条线追查下去,其实也根本就查不出什么来。”
听完他的话,沈无岸陷入了沉默。
如果真的像公孙倚樊说的那样,根本就找不出在背后指使的人,那也就算了,沈无岸相信如果连断魂楼都追查不到的人,那些大臣们也没有那个本事能够把他找出来,现在沈无岸最担心的是,散布流言的那个人不知道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如果他主动现身投靠那些反对声最大的大臣,那对于曲无容可是很不利的。
见他陷入了沉思,公孙倚樊也不再多说什么,随便找了一张椅子上坐下来,顺便还让在殿内伺候的宫女给他沏了杯茶,端在手中悠闲地品着。
沈无岸自顾自地烦恼了片刻,抬眼看到下面坐着喝茶的人,他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有心思喝茶?”
“我为了帮你查这件事,都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吃饭睡觉了,现在连喝个茶都不行啊?”听到他的话,公孙倚樊不由得为自己喊起冤来。
沈无岸瞪着他不说话。
“唉!”公孙倚樊见状放下手中的茶杯,轻叹了口气,“你呀,就是关心则乱。”
他这话让沈无岸微微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
“现在最要紧的,不是找出那个传播流言的始作俑者。”见自己平日里精明睿智的上司兼好友,这会儿却因为太过关心而变得手足无措起来,公孙倚樊还是决定好心地提醒他一下,“这件事摆明了是冲着贵妃娘娘而来,只要在那些大臣们还没有找到证据发难之前,赶紧想办法让贵妃娘娘从这些流言蜚语中脱身出来,那你担心的事情自然就不会再发生了。”
听到他的话,沈无岸认真地思考了片刻,点点头,“你说的对,是我太钻牛角尖了,认为只有把那个散布流言的人找出来,把他的目的弄清楚才能彻底地解决这些事情,却没有想到自己是在被这些流言牵着鼻子走,而忘记了这件事本身还有别的办法可以解决。”
“你现在明白也不晚。”公孙倚樊说着站起身来,凝望着他,“也许我这么说会得罪你,不过我还是想说,她对你的影响太大了,这实在不是一件好事情。”
以前他是装疯卖傻不管事的睿王爷也就算了,可现在他是一国之君,最不应该的就是太过于看重某一个人,甚至为了她而失了作为一国之君该有的理智和判断,如果再这么继续下去,就算这次的风波曲无容能够相安无事地度过,以后的日子也绝对平静不了,毕竟自古以来凡是被扣上了“狐媚惑主”这顶帽子的嫔妃们,下场一般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沈无岸沉默了半晌,终是轻声开口道:“我以后会注意的。”
自己想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公孙倚樊便也不在宫里多作逗留,“那我先回去了,传言的事情我想办法再从其他的地方入手继续追查,有消息了再来告诉你。”
“嗯。”沈无岸点点头,“辛苦你了。”
听完公孙倚樊刚才所说的那番话之后,沈无岸已经不急于把那个散布流言的幕后黑手找出来了,当然,这并不等于他打算让那个人就这样继续逍遥法外,而是他眼下最先要做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既然流言中直指曲无容是颠覆了沈端朗江山社稷的“罪魁祸首”,那他只要反其道而行之,让那些大臣们相信曲无容并不会做出那样大逆不道的事情,而且她也根本没有理由那么做,这样即使那些大臣们仍然心存疑虑,但是在没有实质证据的情况下,他们也不敢再随随便便提出过激的言论了。
不过,到底要怎么做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