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四月之后,天都城开始进入了雨季,淅淅沥沥的小雨不间断地下了好几天,让整个天都城都被蒙在了一层朦胧的雨雾之中。
睿王府。
曲无容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随意地翻着,这几日因为下雨的关系,沈无岸不再让她跟着自己一起出门,她在屋子里待着没事做,便只能靠看书来打发闲暇时间。
落雨沿着光滑的琉璃瓦屋檐滚下,一滴一滴打在窗沿下面的芭蕉叶子上,清脆的声音奏响了一曲春日的赞歌。
曲无容从书中抬起头,本想让自己的眼睛休息一下,却不想一抬眼便看到了沈无岸从院子外面走进来,身边还跟着一个为他撑伞的小厮,两个人脚步匆匆地穿过雨帘躲进屋子前面的游廊里。
看到沈无岸拍了拍身上的衣裳,想着他应该是被雨淋湿了,曲无容连忙放下手中的书本,站起身拿了一条干净的大布巾,然后走出了内室。
沈无岸很快就走了进来,见她手里拿着干布巾在等自己,心里不由得一阵暖洋洋的,就连被雨水淋湿的衣裳贴着身体,似乎也变得没那么难受了。
“不是有人给你打伞的吗?怎么还会淋湿呀?”曲无容说着,走上前将手里的布巾递给他,让他赶紧把身上的雨水擦拭干净,“等会儿我让良缘去熬点儿姜汤,这天气还是有点儿凉,别染上了风寒才好!”
“用不着这么麻烦。”沈无岸一边低头擦拭着自己的衣裳,一边不甚在意地说道,“倒没有淋到多少雨,就是回来的时候风有点儿大,不小心淋湿了一点儿肩膀和下摆而已,等会儿我去把衣裳换了就行。”
“有备无患!”曲无容坚持自己的意见,说完也不等他再回应,便自顾自地走出花厅吩咐人熬姜汤去了。
她回来的时候,沈无岸已经换好了衣服,正站在她刚才看书的地方望着窗外的雨帘,听到她的脚步声,沈无岸回过头来看着她说道:“这雨都下好多天了,差不多也该放晴了吧?”
曲无容却轻轻地摇了摇头,“没那么快,今天晚上或者明天肯定还会有一场大雨要降临,恐怕还得好几天下!”
“哦?”听她说得这样笃定,沈无岸不由得挑高了眉头,“你是怎么知道的?”
曲无容走到他身边,伸出手指了指西南方向的天空,“看见那片云了吗?最迟明天就会到被风吹到我们这里来,一场大雨是避免不了的。”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沈无岸果然看到了远处的天空中,飘着一朵乌压压的雨云,只不过在他看来那朵雨云离得还远得很,而且风向也不是往天都城这边吹的,她怎么就认定那朵雨云会飘到这里呢?
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疑问,曲无容冲他神秘地一笑,“我会算!”
她身为神秘老人寇博韬的玄孙女,从小便在无量山上苦修各种谋略术数,看天象对她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吗?
见她似乎不太想说,沈无岸便也不问了,反正她经常给自己带来各种意想不到的惊喜,他都已经见惯不怪了。
果然,到了后半夜的时候,淅沥了好几天的小雨突然转成了倾盆大雨,伴随着狂风肆虐、电闪雷鸣,轰隆隆的雷声一阵接着一阵,惊扰了不少人的清梦。
曲无容从梦里惊醒过来,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身边的人,却看见沈无岸披着外衣正关了窗户往回走,看到她也醒了过来,便笑着说道:“还真让你说中了,这场雨下得可不是一般的大!”
“都说了我会算嘛!”曲无容一边说着,一边掀开被子让他钻进来。
“是是是,我的小容儿最聪明了!”沈无岸在她身边躺下来,又给两人掖了掖被子,“这雨估计得下到明天,不用出门办事,终于可以睡个懒觉了!”
曲无容正想说些什么,窗外突然亮起一道闪电,然后就听到从不远的地方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这响声跟雷声不太相同,听起来像是什么建筑被闪电惊雷劈中之后,坍塌倒地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曲无容惊疑地看着身边的人,“不会是房子倒了吧?”
“你躺着别动,我出去看看。”沈无岸说着再次坐了起来,下床穿鞋,并取下旁边衣架上的外衣披在肩膀上,这才朝着外面走去。
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曲无容哪里还能安生地继续躺着?在沈无岸离开之后没多久,她就穿戴整齐跟着走出了内室。
沈无岸站在花厅门口,目光透过雨幕望向睿王府西南的方向,他听到刚才的巨响就是从那个方向传过来的。
没一会儿,院子外面就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渐行渐近,只见几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人从院子外面走了进来,当先一人正是新进府没多久的李管家,“王爷、王妃,你们都起来啦?”
“发生什么事了?”沈无岸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沉声问道。
李管家抬起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这才回道:“是西院的大理石屏风被雷劈塌了,砸到了其中的几间屋子,不过我已经让人过去查看有没有人员伤亡了,王爷和王妃不必担心!”
听到他的话,沈无岸的脸色缓了一缓,“辛苦你了!”
“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李管家说着,又抹了一把脸,“王爷和王妃快回去休息吧,属下会妥善处理的。”说完,就要带着几个人转身离开。
“等一下!”曲无容突然叫住了他,然后转身回屋子里拿了几条干净的布巾出来,递给李管家和他身后的几个人,“先把脸上的雨水擦擦吧,你们几个也要注意一些,待会儿说不定还要劈雷呢!”
李管家走上前接过来,“多谢王妃,属下们会多加注意的。”
“那你们去吧,如果没有伤到人的话,那就等明天雨停了之后再说。”沈无岸又补充了一句。
等李管家他们离开之后,沈无岸便牵着曲无容回到了内室,尽管他们只是站在门口,身上的衣裳却仍被大雨溅湿了,两个人各自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躺在床上,听着外面依旧不绝于耳的雷鸣声,一点儿睡意也没有了。
“西院是那个种了很多刺桐树的院子吗?”曲无容突然转过头问道,“我记得那里面好像没有什么大理石屏风呀!”
沈无岸抿了下嘴巴,“不是。”
“嗯?”曲无容还在认真地回想是不是自己记错了,听到他否定的回答不由得愣了一愣,“那是哪里?”
这次沈无岸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选择了沉默,直到身边的人按捺不住又催问了一遍,这才不太情愿地开口道:“是睿王府外面的一个院子。”
“外面的院子?”曲无容更加疑惑了,既然是睿王府外面的院子,应该就不属于睿王府了吧,那为什么李管家还要在大半夜的冒雨前去查看?而且还特意跑来告诉他们一声?
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儿,曲无容索性用胳膊撑起自己的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沈无岸对上她的视线,“不是瞒着你,而是我觉得你没有知道的必要。”
“为什么没有必要?”曲无容可没打算让他就这么轻易蒙混过关,锲而不舍地追问道,“你确定不是因为你心虚吗?”
被她的质问弄得哭笑不得,沈无岸伸出手把她揽进自己怀里,一脸无奈地说道:“我又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有什么好心虚的?”
“那谁知道呢?”曲无容撇了撇嘴巴,伸出手指用力地戳了戳他的胸膛,“不准隐瞒,快点儿如实招来!”
见她摆出一副不得到答案绝不罢休的模样,沈无岸只好妥协了,“那个院子原本是睿王府的一部分,不过后来我让人把它划到外面去了。”
“为什么?”曲无容又戳了他一下,“不要说一半留一半!”
“我刚成年的那会儿,沈端朗为了试探我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就送了很多女人给我。”沈无岸刚说完,就察觉到怀中的身体僵了一僵,他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还要听下去吗?”
曲无容眯着眼睛瞧他,“这可是你的风流史,我当然要听了!”
“哪里是什么风流史?你可不能冤枉我!”沈无岸笑着说道,“沈端朗送来的那些女人,都被我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折腾了一番,最严重的一次是被我关进了猪圈里面,后来直接把那个女人给吓疯了!”
关进猪圈?曲无容眨眨眼睛,这种事情怎么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想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回想起来,之前还在观州的时候,自己曾经听曲俏君说起过这件事,还以为她是故意编故事欺骗自己,没想到竟然会是真的!
“然后呢?”
“那件事过去之后,沈端朗大概是相信我是真的疯了,就再也没有送女人到睿王府来。”沈无岸说着轻叹了一口气,“不过已经送过来的那些,我却没有办法再送还给他,也不能随随便便处置,便让她们都住在了西院,并让人把那个院子划到了睿王府的外面。”
曲无容了然,怪不得她之前几乎把整个睿王府都逛遍了,却没有见到那些女人们呢!原来他把那些人都“藏”了起来!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值得你这么费心地瞒着我吗?”想起刚才沈无岸的态度,曲无容就觉得生气,“难道我还会因为那些女人吃醋不成?”
“我不怕你吃醋,只是怕会给你添堵。”沈无岸说着,翻个身面对着她,“虽然我从来没有碰过那些女人,不过从名义上来讲,她们还算是我的侍妾,我只是想让你眼不见为净罢了。”
曲无容不满地撇撇嘴巴,“说得好像都是为了我一样!”
“本来就是为了你!”沈无岸伸出手指,在她挺翘的鼻尖上轻轻地刮了一下,“好啦,现在你都已经知道了,可以睡觉了吗?”
“嗯。”曲无容点点头,刚要闭上眼睛,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等一下,我还有一个疑问!”
沈无岸无奈地看着她,“说吧,什么疑问?”
“睿王府里哪儿来的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