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茶第二场,千江月茶房里设立四张茶台,各茶号用白瓷品茗杯各七盏,茶盘标有编号,编号是抽签决定,由千江月的伙计将茶盘送至茶厅,茶厅里没人清楚各茶号的抽签编号,这是要公平品鉴新茶的意思。除廖会长、江先生和高夫子外,另有四位来自不同茶馆的掌柜共同鉴茶,七人将自己心中的分数写在宣纸上,由千江月老管事收到后方整理排名,同时还要附上品评加以论述。
纸上笔墨写尽茶香,将众人的品评收齐,再次研讨并加以整理后,由高夫子执笔,统一鉴别之言,此既是新茶的品鉴结果,也是今后饮茶人鉴别对应新茶的品质依据。
江先生开始按照编号唱读新茶的鉴赏之词,他声色洪亮,如金钟晨鸣:“一号茶,汤色嫩绿清澈,叶底嫩绿成朵,显栗香,中上品;二号茶,内质兰香,汤色黄绿明亮,滋味鲜浓回甘,上等茶;四号茶,叶底嫩绿成朵,汤色嫩绿清澈,香气鲜嫩持久,上等茶;”
江先生突然停顿,从神色各异的脸上环视一番,嘴边笑容不自觉加深,这一笑吊起来无数胃口,我眼睛茶厅里转一遭,见众人鹅似的伸长脖子等待下文,心中也跟着提拎起来。
廖会长等人不知茶盘上的编号是哪个茶号,但各茶号自己是知道的,一号茶是汪记,早在二号茶的鉴词宣读之时汪记老板就已经黑面捶腿,中上等自是比不过上等。四号茶是祝记,祝记自斗茶开始就一副胸有成竹般的自信,但听到自己与常记居然打平时,那位说话酸味十足的祝老板明显一愣,我从他不可置信的脸上读出几分薄怒和紧迫。
听乔升平与我说过,往年祝记两场都是遥遥领先,“茶王”称号毫无悬念。如今常记也有了上等茶,祝记不知能不能险胜,上等茶虽也是有个三两分的差异空间的,但这会儿谁知哪个是那个多两分呢?偏生这时候江先生要卖关子,此时,任谁也能猜出三号茶是任记的无疑,有了紫笋在前,任记新茶如何可谓人人关注,此时茶厅里人心各异,我也悄悄捏了一把汗。
千江月里一时都屏息凝神,只剩门外看客挤挤挨挨、交头接耳,嘈杂声格外扰神,就见江先生微一正色,更高声的唱道:“三号茶,汤色清澈明净,叶底芽叶成朵,朵朵可辨,滋味鲜醇爽口,三泡色、香、味犹存,上等佳品!”
上等佳品?这是比上等茶还要高的评价了,虽不及西湖龙井这样的极品,但也是很接近的佳品了!
我心中高兴,自然周身轻松,哪怕打开任督二脉也没这一下舒服,抬眼去看少奶奶和伯安,二人面上也是一片舒展豁朗,我知道,压在他们心头的不单单是斗茶的名次,更不是一个“茶王”的称号,而是少奶奶从主张研制新茶开始就压在心上的——迫切需要一个契机来翻牌的——属于茶业的一场品牌较量,斗茗大会,只是这千万步中的一小步。
随着鉴词唱罢,两场斗茶的结果也被抬了出来,廖会长立在挂了各茶号名牌的木架前,嘴角勾笑:“两场斗茶分数已经揭晓,就在我身后,接下来公布本届‘茶王’,并请各茶号周视新茶干茶品相,以观条索色泽。”
名牌下是两场斗茶的总分结果,红帐揭下,名牌已经按名次排好,从右向左,依次是汪记、常记、任记、祝记,任记在第一场斗茶技中落后祝记几分,今年的“茶王”仍然是祝记,鞭炮齐鸣,锣鼓游街之时,一名小童来请,说是高夫子请任老爷楼上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