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到来后,坊市执掌赶紧上来拜见。其也是一名金丹修士,似是常年被海风吹拂,皮肤黝黑红润。
这人姓戴,在金锐峰领一内门执事之职。其引着我等降落到天光岛最高峰“同光峰”。说是最高山峰,其实在见惯了五连山险峻高峰的人眼中,充其量只算是个小土包而已。
山峰上提前修筑了数个宽敞凉亭,我们竟是最早到的,在单天心示意下,便各自找地方盘坐休息。
约莫又过了个把时辰,一声鹤唳从天边传来,只几个呼吸功夫,一只翼展数十丈的白羽仙鹤就飞纵到眼前。
这只仙鹤神骏异常,一身羽毛洁白无暇,长喙红顶,眼露精光。隐约看到其背盘坐着百十号人,穿的花花绿绿的,正是兽灵宗练气士。
单天心拱手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火鹤姥姥,不想这次灵兽园之行,是您老领队。”
白鹤上有一拄着龙头拐杖的老妪蹒跚上前几步,回礼道:“原来是单峰主,不想百年未见,单峰主也至后期了,贵门中兴可待啊。”
单天心呵呵笑道:“踏山不是山,仰首又一巅。不至长生,终是虚妄。”
火鹤姥姥默默点头,一挥手,兽灵宗练气士平缓落地,自发的汇聚到另一处凉亭处,也自盘膝打坐,静待天剑门到来。
这一等就又是一个多时辰,眼看夕阳就要没于海面,天色昏暗下来。凉亭内适时点起来数枚月光石,把凉亭周围照的亮如白昼。就在众人等的快要失去耐性时,远处海天相接处出现一幕奇景。
一道连天接海的恢宏剑光似是凭空出现在那里,远看去,在空中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白痕,似是把天都切开一道口子。
只眨眼功夫,剑光便至眼前,抬眼望去,竟是一柄百余丈长的宽刃大剑,通体散发出黄澄澄的光芒。无论是五山观还是兽灵宗,谁曾见过如此巨剑,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望着半空,神情呆滞。
好半晌后,一阵隆隆之声方才传来,更让我等低辈弟子震骇。这是剑遁速度太快,划破虚空的声音根本跟不上剑速,造成此刻声音方至。
巨剑上数十名身着统一门派服色的天剑门炼气士,一个个精神抖擞,神情傲然。见已到得地方,未得长辈吩咐,便自发的跳下巨剑,寻空处打坐调息去了。
倒是那巨剑主人,一个神情慵懒的中年大汉,最后才跳下巨剑,随手一招,巨剑倏然缩小,至门板大小后,被其一把抓在手中,随手扛在了肩上。
其扫视一圈,看到了单天心和火鹤姥姥,也不近前,只打了个剑礼,淡淡道:“单峰主有礼,火鹤姥姥有礼,后学末进萧巨剑来迟,望乞见谅!”
单天心呵呵笑道:“萧道友有礼,想不到贵门竟舍得派道友前来,倒是幸会了。”
那火鹤姥姥也言道:“萧道友,老身有礼了。你我三派本来就是约定今日汇聚于此,明日方才是开启灵兽园之日,所以道友可并未来迟。”
名叫萧巨剑的大汉微微点头,转身到了一个空置凉亭内,也不坐下,就站在其下,望着远方逐渐隐没的夕阳。
我看着身旁微张着嘴的李一杨,问道:“怎么,李师兄认得那人?”
李一杨咽了咽干涸的嗓子,苦笑一声,道:“想不认识都难,这人在北邙星西域和南域或许名声不甚响亮,但若说在东域,所有修道之人,没有不认识的,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杀魔。”
我被勾起了兴趣,眼神示意李一杨继续。
反正闲坐无聊,李一杨便讲了讲这位杀魔的故事。
说起这萧巨剑,可说是天剑门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以区区三百岁寿元就凝结了元婴,资质逆天。但这还不足以令其成名,其之所以成名是因此人嗜杀成性。传闻其成就元婴后,一月之间将东域大大小小魔道修士斩杀殆尽,死在其剑下的亡魂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虽是斩妖除魔,大快人心,但天剑门怕他因杀入魔,因此勒令其禁足门内,无令不得外出。此次灵兽园之行,却不知为何放了这位杀魔出来。
这位虽说只有元婴初期的境界,但剑修岂能以修为论,故而不论是单天心还是火鹤姥姥,都不敢托大,反而对其客客气气。
我心下震惊,看来只要有了实力,哪怕杀人如麻,别人对你也只有敬畏,而不敢稍有怠慢。
夕阳彻底隐没,月上树梢。长辈在前,众修无人敢于喧哗,各自眼观鼻,鼻观心,为明日的灵兽园之行积蓄最后的力量。
这时,刁蛮女袁菲儿却走到我们所在凉亭,向单天心恭敬行礼道:“单峰主,晚辈袁菲儿有礼,家师火鹤姥姥有请峰主到天中一叙。”言毕,其垂手立在一旁。
单天心点点头,扭头对一旁的苏芮莹道:“苏丫头,我去去就来,你照料好诸弟子。”
苏芮莹赶忙应是,单天心一跺脚,化一道流光疏忽没入云中。
袁菲儿看到我在远处打坐,冷哼一声便扭头走向了天剑门所在,一番言语后,那扛巨剑的萧巨剑也飞身到了空中。
三家长辈都到了云中商议要事,剩下一批小辈便放开了手脚。
以往相识的,有交情的攀交情,有仇怨的怒目而视,要么就相骂互怼。以往不识的,便挑着顺眼的相互攀谈,毕竟到了灵兽园,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仇敌强。
李一杨家世显赫,爱好交游,兽灵宗和天剑门倒真有一些故识,尤其是天剑门,倒有大半与其相识。其中尤以闻剑娘的到访,让三派炼气士看得眼红。毕竟闻剑娘天生剑心,早已闻名北邙,本身姿色也是不俗,这样一个玲珑剔透的人竟会对五山观一个小小练气士露出小鸟依人状,直看得三派炼气士眼睛跌落了一地。
李一杨一开始颇显局促不安,但到底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一会的功夫就与闻剑娘有说有笑起来,看其样子,倒是很陶醉于大家的注视与羡慕,看得我和于剑虹直摇头,也看得陆乘风直咬牙。
陆乘风从未料到这个自已一直看不起的二世祖,竟会得闻剑娘青睐,早知如此,当初应该着意招揽才是,如今却迫得其与自己越来越疏远了。
可见世事无常,人算不如天算。若人与人交往,总是抱着功利之心,未必能交得下人心。而若以诚待之,反而更易令人折服。
我这边胡思乱想,却见从天剑门队伍中走出一英挺少年,看去只有十五六岁,稚气都尚未脱净,直奔我而来。
到得近前,其恭敬行礼,朗声言道:“可是张沫凡张师兄当面,小弟天剑门孙虎,奉商青雀师兄之命,请张师兄到凉亭内一叙。”
说罢,其指向了远处一空置凉亭。商青雀早已等在那处,背身负手而立,望向远处星空。海风拂动,吹起其剑服飘飘,颇有仙风道骨之资。
我正欲答复,身后传来一冷傲之声,道:“你是何人,来此何事?”
我一听便知是陆乘风,心中一笑,便闪在一旁,冷眼旁观。
孙虎傲气不减,但也未失礼数,拱手道:“天剑门孙虎,奉我家商师兄之命,来此请张师兄,有事相商。”
陆乘风看看我,又看看远处凉亭的商青雀,嘴角抽搐,似是喃喃自语,又似是问话孙虎,道:“商青雀,好大的名声,他找张沫凡何事?”
孙虎听闻,也不隐瞒,道:“在下不知,想来左右不过与灵兽园之行有关。”
陆乘风羞怒道:“告诉你家师兄,我为五山观此番领队之人,有何事与我相商便是!”
孙虎当即回道:“我家师兄没请你,恕难从命!”
陆乘风气极,但也不好发作,只得对我挥挥手道:“好好,张师弟,既是人家请你,你还不速去速回。”
我淡淡一笑,就当看了场耍猴戏,同时暗自警惕,不知商青雀找我何事。以他身份不可能不知道陆乘风才是带队之人,却故意请我不请他,难不成要故意激怒陆乘风针对我?
我缓步踱至凉亭处,商青雀见我到来,却只微微一笑,道:“张兄请稍待。”
未几,从兽灵宗队伍中走出一魁梧青年,直奔凉亭而来,正是兽灵宗练气第一人秦龙虎。
待三人都到得凉亭内,商青雀开门见山道:“二位师兄有礼。青雀不才,为明日灵兽园之行,想与二位商量一些事宜。”
我指着陆乘风,直接言道:“商师兄,你怕是搞错了,我五山观此行是陆乘风师兄带队,你应该请他过来相商才是,小弟可无权做主。”
商青雀看着我指的方向,哈哈笑道:“张师兄,你何必妄自菲薄。青雀虽不才,但此辈中人,三派中能让我看入眼内的,也只得张师兄与秦师兄二人,余者,皆碌碌之辈耳。”
其声音丝毫未加掩饰,此处几座凉亭本来相距就不算远,这声音自是被陆乘风听个一清二楚。其原本盘坐于地,听闻这段话后气的一下蹦了起来,面上青筋隐现,脸色忽红忽白,羞怒难当,一脸恨恨之色看着凉亭内的我。
我心中大骂商青雀卑鄙,这挑拨之计再明显不过,但偏偏对陆乘风极是有用。看来这位也不是无的放矢,倒是真对陆乘风脾性做了了解的。
被人如此算计,我心中如何能高兴得了,既是难为友朋,且被你多次暗算,当下也不客气道:“有屁快放,小爷没时间陪你。”
想不道这厮涵养功夫倒是做的好,并不生气,望向一言不发的秦龙虎,道:“两位师兄,明人不说暗话,我辈修为比之余者高出甚多,明日入得灵兽园,若有意对师弟师妹们为难,怕是难撄我等锋芒。但我等都有同门,若放肆厮杀,最后无非是一个三败俱伤之局。今日请二位师兄来,便是想定一规矩,此番灵兽园之行,我等三人独自行事,不能与师弟师妹们争抢。”
听毕,我与秦龙虎都陷入沉吟,这商青雀打的好主意,想直接将我两派其眼中第一战力束缚住,如此一来,以闻剑娘为首的其它天剑门炼气士就有了绝对优势。
未想到秦龙虎第一个言道:“此番灵兽园内我有必得之物,谁若拦路,唯有一死!余者,只要不来招惹我,随你们吧。”言罢,其看我一眼,然后转身就走回了兽灵宗队伍中。
我也站起身,缓缓言道:“我也是此意,我欲得之物,不论贵派还是兽灵宗,神挡杀神,魔挡屠魔,莫谓言之不预!”
言毕,转身回了五山观队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