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目血猿”的信息我在天火峰藏经阁内曾翻阅过,只是内中记录的不甚详细,只说这血猿算是上古异种,身含远古神兽“擎天巨猿”一丝血脉。成年后,便有翻山倒海之能,力大无穷,比之专门炼体的力修犹有过之。
只是藏经阁的记录远没有翟临留给我的识忆中详细。翟临识忆中记载,这“三目血猿”最神异之处在于其天赋神通,第三只血目一旦开启,战力何止倍增。
血目本身可激发“血魄蚀光”,一旦被打中,可直接腐蚀神魂,轻则神魂破损,变成痴呆,重则神魂破灭,空留躯壳。
此外,“三目血猿”还可在最危急之时,崩毁血目,反哺己身,使自身顷刻间拥有其祖“擎天巨猿”的一丝威能。仅仅这一丝威能,便可令其具有开山裂地之能。
面前这“三目血猿”已经开启第三目,修为怕是不亚于筑基修士,应该起码也是四级灵兽。我瞬间做出决定,即刻退走,再觅良地修炼。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我虽有退走打算,但这血猿怕是灵智没有开化,看不出我心思,只道我是来此与其争抢领地。顷刻间,血猿便愤怒了,立时变为攻击状态,浑身金毛以肉眼可见速度慢慢变为淡红。
血猿一声咆哮,从半山腰蹦落而下,眼看再有几个起落就要到我眼前了。
我急得连摆手势,告知它我马上退走,可这傻子根本看不懂,丝毫不理会。眼看血猿离我只有十来丈远了,攻势未到,但其从山上扑落而下带来的狂风倒先其而至,打在脸上,像被人打了耳光一样的疼。
我无奈之下,一声叹息,看来只好应战了。
心中一动,土遁术施展,人瞬间隐没于地下丈许深处,同时神魂放开,锁定血猿一举一动。
血猿到了我立定之处,见我隐没于地,大怒。其举起双臂,如锤般狠狠砸落。只听“轰”的一声,一下砸出了一个半米深的巨坑。
深处泥土中的我被强大的冲击波迎面打个正着,一口血狂喷而出。当下强打精神,让自己又遁离的再远一些。
我心中大怒,暗道:“出师未捷身先残!畜生,非得给你点教训!”
我先服下一颗疗伤灵丹压住伤势,然后一心二用,各系法术轮番招呼,自己则隐于十丈开外的一块巨石内遥控。
好一头血猿,果是皮糙肉厚,脸盆大的火球术砸在其身上,只是把金毛烧去一片,皮肤却只烧出一小块黑斑。水箭术打中也只是划出一道血痕而已。这些常规的五行法术,看来给其带来的伤害不足以致命。
倒是我这连番攻击,彻底激怒了血猿。其第三只竖目圆睁,发出一道丈许长血红光芒,来回巡视。所看之处,树木枯折,土石崩毁。这应该就是“血魄蚀光”了,果然厉害。好在我躲得够远,血光至我藏身之处,已无甚威能,不然还真不安全。
我心中急思对策,看来只好试试那一招了。
心中一念,五六条手臂粗的巨大藤蔓瞬间破土而出,交相缠绕着迅速的缠住了血猿的身体,顷刻间就把血猿包成了粽子,并且越缠越紧。
血猿反应过来,一声怒吼,浑身发力,如脱衣服般三两下就把藤蔓从身上剥除,上半身整个露出来了。然而下半身毕竟是藤蔓根部,虬结有力,非是一时半刻能够挣脱的。
我心道:“机会来了,等的就是这一刻!”
心中一催,张口喷出一道肉眼难见的纤细金光,眨眼间穿破岩壁,直奔血猿额上血目而去。
那血猿正奋力剥除脚上缠绕的藤蔓,眼看挣脱在即,突然一阵寒意袭来,其猛然抬头,却已晚了。
那金针一个晃动就刺破其额上血目,我本意要刺破其头颅,给他一击毙命。怎奈这血猿果是神异非凡,肉身已是打磨的好比灵宝法器,我这金针竟然刺之不破。
血猿被刺瞎了额上血目,疼的捂着额头发出凄厉嘶吼,其想抓住金针,我怎会让其得逞,一见刺不破头颅,第一时间就将之召回。
血猿捂着额头嘶吼了一阵后,突然猛地站直,右爪用力,一把竟将额上破损血目抠了下来,然后不带丝毫犹豫的一把放入口中,大嘴“吧嗒吧嗒”咀嚼两下后,就咽了下去。
我心中一惊,预感到有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果然,血猿吃下血目后,几个呼吸功夫浑身皮毛就变成了血红之色,身躯也像膨胀了一般,变成了五丈高的血色巨猿。
其双臂猛一捶胸,朝着天空一声怒吼,然后猛然看向我所在的岩石。
我心中大喊一声:“不好!”
刚要施展土遁术遁离,血猿竟已如风而至,对着巨岩就是一拳砸下。
仓促间我只来得及召出归元盾和金刚罩,但如何能抗衡血猿变身后的巨力。巨拳砸下,岩石顷刻崩为齑粉,金刚罩破碎,归元盾被打的变形,撞在我身上。我一口鲜血喷出,打着旋的撞向了数十丈外的山峰。
浑身疼痛欲裂,分不清身上多少处骨折,只知道这一下我就已经身受重伤。
远处的血猿双手再次捶胸,似是很满意自己刚才的杰作,耀武扬威一般对着我一番嚎叫,然后像猫戏老鼠一样,缓缓的走向看上去一动不能动的我。
我大骂一声:“叫你妈得意,去死吧!”
一声霹雳,无中生有般,血猿头顶十来丈高处突然窜下一道手臂粗细的青色雷光。血猿只来得及抬头,刚刚露出一丝惊愕之色,霹雳已经打在其头顶。
霹雳来的快也去的快,战斗只在一声短促的惨嚎之后就结束了。
眼看那血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浑身焦黑,我长舒一口气,危机总算解除了。我连着给自己服下了好几颗疗伤圣药,才算勉强压住了伤势。又盘膝打坐行功一番,催化药力。直到小半个时辰后,才能勉强站起。
然而让我惊得下巴都要掉了的事情发生了,那血猿竟没有死,竟也缓缓的站了起来,但最后到底徒劳无功,又跌倒了。
我不敢轻举妄动,只好默默观察。那血猿几次想站起都失败了,最后只好放弃,竟徒手向前爬行起来。
那血猿明明重伤垂死,这番动作又是何意。我心中不解,好在元气恢复了一些,便施展土遁术跟在其后。
血猿慢慢爬行,胸腹处似是受了重伤,地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痕,触目惊心。但他并没有放弃,虽然缓慢,却一刻不停的慢慢爬至了峰顶处。
峰顶植被更是繁茂,山石也只在掩映间偶尔可见。在经过了一条丈许宽溪流后,终于看到了一面刀削斧劈似的垂直崖壁,崖壁上有一座深邃山洞,洞高三丈有余,有暖暖山风自里吹出。
血猿见到洞口,面上终于露出一丝欣慰之色。未作犹豫,继续缓慢又吃力但坚定不移的爬向洞口,我也隐没在地下随之进入了山洞。
洞内并非想象中黑暗,洞壁上有不知名矿石发出莹莹蓝光,在其照射下,事物倒也清晰可见。
血猿又爬行了十余丈后,在尽头处一个拐弯,竟露出了一个硕大巢穴,有五六丈见方。地上铺着厚厚一层干柴枯草,边角处摆放着一圈火红玉石,数量有上百块之多,散发着暖暖的热量,怪不得洞内会有暖风。
“火炎玉!”我心中惊呼一声,这是锻炼火系法宝的最佳材料,我毕竟是天火峰练气士,对一些珍惜火属材料还是熟悉的。按照坊市价格,拳头大一块火炎玉就能价值千晶,这里这么多,怕是价值能达到天文数字了。
但是真正吸引我的并不是这大量的火炎玉,而是巢穴里侧两只并排而卧的幼猿。
这应是两只出生不久的幼猿,在娘胎里泡的浮肿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消肿,身材只有尺许大小,毛发也未长齐,肚皮鼓鼓,脸蛋红润,并排而眠。看得出来,两只幼猿睡得很是酣香,不时的抬抬小手,踢踢小脚,偶尔还喷出一个小鼻涕泡。
血猿一脸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孩子,把旁边被蹬掉的小草被子轻轻的盖在他们瘦小的身体上,动作是那么轻柔,让我一下想起了妈妈。曾几何时,妈妈也是这样对我的吧,在我懵懂不知时,妈妈早早的就对我倾注了无尽的爱。母爱,有时就是这样伟大而不讲道理。
我的眼眶湿润了,看着这舐犊情深的一幕,竟不忍打扰。
这原本也是一个幸福的家庭,却因为母亲的伟大,要驱散一切有可能对自己孩子有危险的因素,跟一个毫无敌意的陌生人发生了莫名其妙的争斗,最后要弄到家破人亡。
我心下唏嘘,这“三目血猿”真是让人既悲且叹,可怜可敬。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母爱从来就是这样的不讲理,可以不计自我,超越生死,这也正是母爱可贵的地方。
“三目血猿”望着自己尚在襁褓中的两个孩子,一会呵呵发笑,一会又眼泪滴落。时间缓缓流逝,血猿的生机也终于一点一点流逝了。
唉,该是有个交代的。我心里想着,从地下现出身形。
血猿看到我出现在洞窟内,神情一下紧张起来,努力支起上半身,紧紧的把两个孩子护在身后,同时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我的一举一动,生怕我作出伤害她孩子的举动。
我看出了血猿眼里的色厉内荏,但对于一位伟大的母亲,对于一位临死也要守护自己孩子的母亲,我必须报以起码的尊重。
我诚恳言道:“不管你能不能听懂,我还是要说,我并无意伤害你,还有你的孩子,最后这番结果真的不是我想看到的。我非常敬重你作为一名母亲的行为,因此,我可以为你做出一个承诺。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两个孩子,抚养他们长大成材,并且,永远也不会奴役他们,不会与他们签订灵兽契约。你可以安心的去了。”
不知道血猿是否听懂了我的话,我看到她的神情发生了变化,对我保有的警惕终于放开,脸上的紧张也舒展开了。她最后又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孩子,嘴角露出笑意,眼帘却逐渐低垂,终于,缓缓的闭上了。
我在洞外挖了一个深坑,将血猿尸体葬在了里边,给她立了一道坟丘。想了想,又在坟头立了一道石碑,上书“伟大母亲之墓”。
我心中一叹,为何总让我遇到这样的事,这已经是我埋葬的第二位母亲了。难道天道故意撩拨我这根痛到骨髓的神经,鞭策我不忘根本,砥砺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