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魏文琰一席话,独孤修脸上终于出现了新的表情,叫愤怒。然而,始作俑者却毫无愧意,反得意洋洋。毕竟,能惹到独孤修这个木娃娃,也不失为成就一件。
转眼一看怀里的人,魏文琰顿感束手无措。尤其是她酣睡人畜无害的模样,更显得他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
魏文琰既嗟叹于她的顺服,又恼怒她的不省人事。浅尝采撷一通后,魏文琰又捧起她的脸,试图唤醒她的一丝意识。
“慕语,睁眼看看我是谁?嗯?”
任凭他柔声哄着,手脚并用地骚扰着,身下的人丝毫没有醒转的迹象。最后许是惹急了她,脸上是隔着眼睛都能看出的怒气,末了寻着被子像个泥鳅一样钻了进去。
即便如此,魏文琰执意要知道答案一样,长手一伸又将滑溜溜的身子捞到怀里。才离了被子,身子就被寒意裹着,她随之就打了个寒颤,本能地寻着热源往他的怀里缩去。
魏文琰周身的热气氤氲着,她紧缩的身子渐渐松弛了几分。眼前人是心之所属,魂之所依。他要她知道,是谁在宠爱她,可她偏偏不知道。魏文琰到底舍不得折磨她,所以只能折磨自己,任凭欲望汹涌张狂,他依然抵着意志。
城防崩溃之际,他啃咬上那处齿痕,喑哑的声音从唇边溢出。“慕语,慕语。”
“文琰。”
他终究是等来了她的回应,她的呢喃软语轻而易举地地扯断了他紧绷的弦,恍如大赦的他肆意地笑了起来。轻纱狂舞,夜华如水,丝毫抵不得一室旖旎风光。
这夜的缠绵是阔别数年的久别重逢, 他游刃有余,且次日仍精神抖擞地策马外出。
纵情一夜的独孤慕语一整眼便感受到了这个世界满满的恶意,刺眼夺目的日光,几欲炸裂的头颅,以及她仿佛被千军万马碾过的身子。一切恍若噩梦一般,以至于她大力敲打着头也未有丝毫的疼痛。
而她试图起身的后果便是如断了线的木偶一般沉重下坠,她的线是被昨日的几杯酒斩断了。她除了懊悔之外无计可施,好在寻声而来的千雪将她扶了起来。
“从不知,醉酒会如此磨人。我的头仿佛被巨石砸过,晕眩疼痛,以至于我看花非花看雾非雾,好在我看清了你是千雪。”独孤慕语斜靠在榻上,边敲打着头边胡言乱语着,搅地千雪险些以为她是醉酒未醒。
好在王爷一早吩咐煮了解酒汤,看到那黑咕隆咚的东西独孤慕语顿时便清醒了。不仅如此,她竟意图要打翻那碗汤汁,对于哭兮兮的汤药她绝不束手!
“王妃,这是王爷吩咐煮的解酒汤,回味甘甜并无苦味。您只闻闻这气味便可知,这汤药是否全无气味?”千雪试探着把汤碗端上前来,一直知道她极其厌恶汤药,未知如今更甚。
只见她捏着鼻子嗅了嗅,神色依旧十分嫌恶,千雪只得说道:“此药可解您头痛之症,这宿醉伤身,喝了歇歇便都好了。”
她半信半疑地抿了一小口,确定甘甜后这才仰头喝尽。她这才想起今日起身并未见魏文琰之事,便问道:“王爷去了何处?”
“王爷出去了,只带了云起一人,想必是有什么紧要事。”千雪说着又望望窗外的日头:“不过王爷吩咐了,不出一个时辰便回,眼下快回了。”
太后丧仪之事了了之后他便再未外出,如今才过了半月安生日子,莫不是又要起波涛?若事与愿违,她又当如何...他二人原已商定,不日便启程往别苑,独孤思,穆亲王的爵位,以及这穆亲王府,便都交托给五岁的独孤修。随后他二人便无牵无挂,可肆意远行,游走四方。
空想终究是无用的,眼下要缓的是她浑身的酸痛,服了那解酒药头疼之症倒缓了许多,就是这手脚腰肢的酸软半分不减。
“千雪,备热水我要沐浴。不是说服了这解酒药便会好些?为何我周身的酸痛并无清减?”
让她更为费解的是千雪,她不过说了这么一句话,千雪的脸因何这样通红?千雪哪里还等着她出声,只应了‘是’便一阵小跑出去了。
遵着她的习性,备好了热水千雪便退了下去,正当她要好生缓缓时,脱落衣裳后斑驳青紫的体肤着实吓了她一跳。饶是她诞下一双儿女,这副样子在她仅有的记忆里是头一遭。
诚然如此她还是迫使着自己冷静,然而她乱作一团的心绪对昨夜之事全无印象,无奈之下她也只好作罢,并以极快的速度结束了这遭沐浴。
她于恍惚懵懂之际走到廊外,果不其然独孤修和独孤思二人均在廊外的园子里。那儿树上挂了个秋千,两摆缠着藤蔓,是独孤思及其喜欢的。可今日坐在那秋千上的人竟是独孤修,秋千晃动着,远远看去那小小的身影显得格外寂寥。
独孤思一瞧见她便性质昂昂地朝她蹦跶过来,走上台阶时还被绊了一跤,她利落地起身拍了拍手,便缠上她的手臂。
“娘亲怎么这个时辰才起,思思都用过午膳了。夫子说言传身教,娘亲你做此模样可是会带坏孩子的。”独孤思边说着边摇摆她的手,独孤慕语晃神间以为她的手被扯掉了。
她这才拉回了神思耐心说道:“思思凡事要以修儿为榜样,切勿学我,更不该学你父王。”
“娘亲不是个好榜样,思思知道。可父王文通琴棋书画,武能骑马射箭样样拔尖,思思以为父王可当楷模。”
一说起魏文琰独孤思就有说不完的赞词,到底是他上辈子的情人,哪能不向着他。
独孤慕语自觉才疏学浅,口拙舌笨,只得搬出圣贤之言:“三人行则必有我师焉,则其善者而从之,思思你年岁不小了,大可自行立决定。”
她转而看向树下孤独的身影,如今渐渐入冬,头顶只余几片枯叶摆动着,更添寂寥。独孤慕语至今不明白,独孤修小小年纪,这一身的冷漠寂寥像是与生俱来的。
“修儿今日是怎么了?我瞧他在秋千上坐了许久,怎的他不会头晕吗?”独孤慕语不禁问道。
独孤思摇头晃脑的似乎还在思虑她所说,听及独孤修这才转头去看,随即便答道:“哥哥今日晨起至今仍未用膳,初时坐在窗前发呆,后随思思至此便坐秋千上沉思。”
独孤思撑着头想了半刻拍头呼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哥哥生气了。定是如此没错了。”
“生气?”独孤慕语从不知道他的世界里还有生气二字,他从来都是低头不语,偶尔展颜一笑。仿佛没什么能够提起他的兴致,她一度怀疑年仅五岁的他身体里住了个八十老翁的灵魂。
“昨夜我与哥哥在门外等了娘亲许久,父王才抱着娘亲回来,哥哥似乎是与父王置气。”独孤思说罢便叹了口气,十分惋惜的模样。
独孤思的话她是不怀疑的,只是好端端的独孤修为何与魏文琰置气,这她就想不通了。看着廊外的大日头她又缩回了脚,并朝着小小的身影招手道:“修儿,过来。”
独孤修听到了,却迟疑了许久,漆黑的眼眸看了她半响这才从秋千上跳下,步子是一贯的缓慢。
独孤慕语蹲下身子正要挽住他的手,岂料他紧皱着眉头缩了回去,薄唇紧抿着生硬地吐出几字。“男女授受不亲。”
“此话于母子间竟也通用?”
.......
独孤修沉默着只字不语,独孤思也不知是何时习了察言观色的本事,现下竟勾着千雪去了后院。
“我仔细想过了,父王说母亲是他的,如此,你先是父王的妻子才是我与思思的母亲。修儿亦是如此,我也是我妻子的,修儿先是丈夫再是儿子。因此,修儿更要洁身自好。”
“呃~”独孤慕语一时结舌不知要说什么,谁人能料想到这话出自五岁稚童之口。只是,如此说来罪魁祸首便是魏文琰了,究此独孤慕语暗暗地在心里记下了一笔。
“修儿向来有主意,只是,你今日所说似乎意有所指。我怀疑,你是借你父王一事做文章。”独孤慕语忽然勾起嘴角笑着,就在这时她察觉到独孤修脸上滑过不自然的神色。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修儿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母亲酒还未醒,修儿先行告退。”独孤修说罢连连后退了几步,木讷的脸上难得露出仓惶的神色,却有欲盖弥彰的意味。
“站住!”不知何时回来的魏文琰唤住了独孤修,那小身影迟疑了片刻后生硬地转过身来,却在看到魏文琰时露出了愠怒的神色。显然,昨夜之事他仍感不平。
魏文琰也不欲宽慰他之类,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熟门熟路地寻到她的手,而后收入掌心。“修儿啊,三言两语的小心思便被发现了吧,不瞒你说,那小姑娘是谁父王也知道。”
果不其然,独孤修那稚嫩的小脸上接连出来了难看的神色。
“不必揪心,那是你的事,父王和慕语不会插手。再有,本王的爵位很快便是你的,凡事想做只管做,身后自有父王。”
魏文琰此番话并未能勾起多大的波澜,独孤修只淡淡地拱手道:“儿子先行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