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刺骨,大雪如席。
崎岖的山道已经被大雪完全覆盖,根本看不出原来的道路。
一眼望去,四野一片寂静,眼里尽白,几乎没有一点杂色。
像这样恶劣的天气,别说是人,就连野兽也很少见到。
但此刻山道上,却走着一老一少两个人,老人狗搂着身子,一头白发跟大雪几乎一个颜色,少年腰杆挺得笔直,神采奕奕,与老人形成了很鲜明的对比。
此刻老人抬眼看了一下前方的山峦,幽然道:“修行就如同行路,绝不会一路平坦,除了江河拦道,还有高山阻路,而你要做的,并不是遇江渡江,遇山翻山。”
叶秋皱眉道:“那要如何?”
老人拍了拍身上的积雪,沉重道:“修行之路,遇山开山,遇水搭桥,唯有如此,方能’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叶秋不解道:“真要遇水铺桥,见山开山,岂不给后来人很大的便利?”
老人点头道:“是这个道理,可若是连这点心胸都没有,又怎能走得长远?”
叶秋细细思索。
老人继续道:“修行不但为了强大自身,还要造福后人,所以一个人的天赋好坏并不重要,而要看这个人是否保持着赤子之心,这也是我当初为何选择你的原因。你不论心性还是娘心,都不算坏。”
叶秋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指着前面的大山道:“我们还是先翻过这座山再说吧。”
说完这句话,他当先登山。
老人看着他的背影,撇嘴道:“老头子我这辈子可没夸过什么人,你小子还不好意思了。”
前方的叶秋大声道:“老头,你还是当心看路,一下摔倒山脚下,就算你修为通天,也得短几根骨头,到时候可别叫我背你。”
话语镪然,震得树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老人快步跟上叶秋,不还好意的笑道:“你小子杀了王天行,而且王家那么多长老也都因你而死,用不了多久,王家在雪月城势必再无容身之地,而人们也会把这笔账都算在你头上,到时候你到了东方学院,王家那丫头能放过你?”
叶秋点了点头,不以为然的道:“我连王天行都敢杀,还怕一个黄毛丫头?”
老人笑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你小子早晚有一天会发现,看不起一个女人,会吃大亏的。”
叶秋并不觉得这话有多少道理,而是回身看着这个老头道:“你是不是吃过啊?”
老人竟是叹息一声,显得有些怅然,他并没有再接着这个话题,而是转口道:“跟王天行的一战对你作用不小,一会下山找个地方,试试能不能突破到灵士七阶。”
叶秋点了点头,老人都能看出他现在的状态,他自己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然后他心思就变得有些沉重起来,短短的三个月时间,自己就突破到了灵士七阶,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该到达灵士十阶了,到那个时候,若找不到神龙吞噬,就无法继续晋级灵师……
那么就算去到东方学院,也没有什么作用。
老人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笑着道:“东方学院确实可以给你提供很多修炼的便利,但绝不可能给你找一头神龙来进阶,就算他们想找,也没那个能耐,所以在去东方学院之前,你必须将自己的修为提升到灵士十阶,并且要找到神龙吞噬。至于晋级灵宗的话,以后再说。”
叶秋叹息道:“修炼到灵士十阶我到不担心,可这神龙去哪里找啊?”
老人不屑道:“如果此刻就出现一头神龙,你难道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溜走?”
叶秋一愣,竟然只能点头。
确实,如果现在出现一头神龙,还真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溜走,就像上次看到龙白飞的灵兽一样。
神龙这种可遇不可求的神兽,要想遇到完全靠机缘,而自己要做的就是抓紧修炼,早日到达灵士十阶,这样才能有备无患。
如此一想,他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许多。
对此,老人只是带着淡淡的笑容。都说“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他要做的就是不断鞭策叶秋进步,并将一些修行路上不必要的弯路给他找出来,除此之外,他也给不了他什么。
即使他修为通天,也不可能把所有的修为直接灌给叶秋,就算可以,那叶秋至多也就只能达到自己一样的高度,这不是他想要的。
叶秋站在山顶上,看着山下的景色,只觉得心情异常的好。
这么些年,他还从未走出过雪月城,更别说爬过这样的山,看过这样的景色。
山顶的风虽然更大,更冷,但只有吹过那样的风,才能感受到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那一个个雪白的山头,那山脚下的一幢幢雪白的房屋,那屋子上袅袅的炊烟……原来在这贫瘠的北寒之地,也有这样的美景。
老人站到他身后,只是带着淡淡的笑容,并没有去打扰他。
现在叶秋的心境,很适合他突破灵士七阶。
果然没过多久,叶秋就盘膝坐在雪地中,双手捏决,之后闭上双眼。
随着他眼睛闭上,身后开始出现一道道金红色的光芒,然后通体血红的小鱼缓缓浮现,偌大的尾巴在风雪中轻轻飘荡着。
老人负手而立,站在一旁。
随着时间的持续,叶秋身上开始被大雪掩盖,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雪人。
而老人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很快也被大雪完全掩盖,亦是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雪人。
山顶上,就这么出现了两个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雪越下越大,而雪人也很快变成了雪球。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秋的那一个雪球先有了变化,偌大的雪球竟是开始出现裂痕,然后砰然炸开,血红色的小鱼双鳍摆动,浮游而上。
当这小鱼游弋到叶秋头顶的时候,周身开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这些光芒由上而下,直接将叶秋整个完全包裹在其中。
而随着这些光芒的笼罩,他周围的积雪竟是以一种可见的速度融化着,很快他所坐的地方便形成了一个大坑。
这时候,老人形成的雪球也开始有了变化,他身上的积雪竟是一层层脱落在地,他睁开双眼,看着叶秋,眼中充满了欣慰的笑意。
叶秋周围的光芒缓缓消减,而那血红色小鱼也化作点点光芒洒在叶秋的身上,然后融入他的身体。
随着这些光芒的融入,他身上竟是隐隐散发着一种莹莹的光辉,所以在他睁开双眼的时候,显得那么神采奕奕。
老人笑着道:“恭喜你,又爬上了一座山。”
叶秋心念一动,手上便出现了七把深蓝色的小刀,其上光芒萦绕,宛如紫色的火焰。
叶秋看着这七把小刀,脸上却出现了一抹苦涩,进入第七阶之后,他能很清楚的感觉到之后的晋级更加困难,在迈入第七阶的那一刻,就像是踏入了一片汪洋大海中。
见他这般,老人不由得皱起眉头。
叶秋收起飞刀,双手搓了搓脸颊,嘀咕道:“只是灵士十阶就如此困难,之后的境界岂非更不容易?”
老人一双眼睛看着山下的村子,轻声道:“修行一途,路慢慢儿修远兮,几乎没有尽头,而一个人能走多远,除了天赋,最重要的是心性以及百折不挠的精神,你能看到未来的困难,这不是坏事,但你若是害怕这种困难,将会造成极严重的后果,所以这一点,你一定要想清楚。”
叶秋闭上双眼,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我不是怕困难,是怕等不起,十年?五十年?还是一百年?真到了那个时候,我想做的事情还能做吗?”
老人转头看着他,很郑重的问道:“你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叶秋一愣,随即不假思索的道:“变强。”
老人笑道:“这不就结了?”
叶秋皱了皱眉,随即展演一笑。他郁闷的心情也随着这一笑完全释然。
而老人则是背负着双手,缓缓向着山下走去,一边道:“翻山翻山,上山是一半,下山是一半,有些时候,下山比上山难得多。”
叶秋皱起眉头,他不觉得下山要比上山困难,毕竟下山都是下坡,所需要的力气也会减少很多。
带着不解,他移步跟上老人。
大雪封山,山路崎岖,而下山的速度较快,一不小心就容易滑倒,这是上山时候不会出现的情况。
在几次几乎跌下山崖之后,叶秋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小心谨慎,然后他就发现,下山不但比上山更为小心,而且也更加吃力。
他看着前方老人的背影,心中思绪万千。
等走到山脚的时候,叶秋才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发热,而且所花的时间比上山的时候还要多。
老人站在山脚下,抖了抖叫上的残雪,笑着道:“这样才算翻过一座山。”
对于老人的话,叶秋似懂非懂,但并没有问,直到很多年后,他才想明白老人话中的深意。
山下是一个小小的村子,四面环山,只有一条小溪贯穿整个村庄,只是小溪早已被寒冰凝结,溪面上盖满了厚厚的积雪。
此刻已是黄昏,但溪面上依然有很多孩子在嬉戏打闹。
寒风将他们的笑脸冻得发红,但他们似乎全然不知道什么是冷,用发红的小手抓起积雪,然后揉成一团,砸向对面的孩子。
在一旁,一个小男孩蹲在溪面上,双手被另一个小男孩拉着,拉着的小男孩不停后退,蹲在溪面上的小男孩便向前滑行。
因为后退得实在太快,又看不到后面的状况,所以一个雪球实实在在的打在他的头上,他很自然的扭头,便栽倒在冰面上,而被他拉着的小男孩也一下被扯起,跟着栽倒下去。
周围的孩子们哈哈大笑,笑得很是开心。
两个孩子从溪面上爬起来,气呼呼的盯着大笑的孩子们。
只见那被打的孩子卷了卷衣袖,然后气呼呼的冲向没有笑的一个小男孩。
这小男孩看着他冲向自己,一下从湖面上跳起来,转身拔腿就跑……
叶秋站在溪边上,看着这一群孩子,觉得很有趣。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跟大哥二哥还有小妹也这么玩过,他突然有些怀恋那时候的日子,甚至想要去跟这些孩子玩在一起。
突然间,他有些想念大哥二哥,有些想念小妹了。
同时,他也有些担心。
王天行虽然已经死了,王家的很多长老也都已经死了,但王家毕竟还有高手,剩下的那些人会不会狗急跳墙,对大哥二哥下手?
小妹虽然在东方学院,但王家除了王宣茹,还有很多年轻的子弟也在东方学院,他们会不会对叶冬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