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尧脸上的肌肉连连抽动,厉声道:“可怕的误会!”
武同春目芒一闪,道:“这是误会?”
西门尧显得相当激动地道:“不但是误会,而且相当可怕。你知道‘无我’临死说出老大的姓氏,用意是什么?”
武同春紧张地道:“是什么?”
“是一项约定。”
“约定?什么约定?”
武同春心里已有定见,毫不隐瞒地道:“在下姓武名同春,无双堡堡主武进的遗孤,因一次意外,容貌受伤而毁,所以戴了面具。”
武同春如此坦陈不讳的目的,是在试探对方,如果对方与父亲之死因有关,必有异常的反应。
但西门尧并无特殊的反应,只是吃惊地道:“这么说,你是武林世家之后?很好,你看这个,便知道‘无我大师’,为什么要提起老夫的姓氏!”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锦袋递给武同春,又道:“打开来看!”
武同春怀疑不释地接过手,深深望了对方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锦袋,首先看到的是一个纸捂。取出来,展开,上面写的是:“佛说有缘,乃大善缘,玄经金丹,合结奇缘,苍生有幸,邪魔尽潜。”似是偈语,浅显但又不可解。
武同春抬头望着西门尧,意在探询。
西门尧沉着脸道:“怎么样?”
“在下不解。”
“很简单,玄经以修武,金丹以实元,得此奇缘,可成上乘高手,除魔卫道,便是圣僧生前宏愿。”
“金丹?”
“不错,在袋里。”
武同春激奇不已,伸手袋中,果然触到一个小瓶,随手取出,道:“是这个么?”
”嗯!”就是这个,里面是丹丸七粒,每七日服下一粒,辅以经上玄功予以炼化,七七四十九日,可自破生死玄关。”
“这……在下……”
“老夫只是乐助其成。”
“在下能配接受?”
“你已得了‘玄黄经’,且已参透,这金丹只是其余。”
“圣僧遗偈所指大善缘到底是什么?”
西门尧正色道:“‘天地会’荼毒武林,生杀于夺,能除灭之即是大善缘。”
武同春为之一窒,“天地会”势倾武林,除灭之谈何容易,但自己受惠是实,这是圣僧的遗愿,已成了义不容辞之局,当下无言地点点头。
西门尧接着又道:“老夫起初怀疑少侠与‘鬼叫化’共谋玄经而害了圣僧……”
武同春改容道:“错在晚辈没有言明事实经过。”
西门尧道:“这谁也不能怪,许多巧合凑在一起,老夫当日在谷中发现有人侵入,为了不愿流血竞争,所以避入秘室,未几现身,又碰上少侠来陆,回避不及,只好诈死,当时还不知道圣僧被害事,因为老夫足不出谷武同春激动地道:“侵谷者必是杀害圣僧的凶手无疑,老前辈看清了对方面目么?”
西门尧摇头道:“没有,来人形同鬼魁,身手极高。”
武同春道:“其中之一,是圣僧门下的‘了缘’,已被主凶杀之灭口,老前辈知道这事么?”
西门尧大为震惊,厉声道:“有这等事?……老夫全不知道!唉!世道如此,人心如此,夫复何言!武少侠,老夫算大事已了,追凶除魔,全仗少侠了,老夫将从此隐迹。”说着站起来。
武同春也站起身来,心头显得很乱,原来认定西门尧是凶手,想不到大谬其然,想象与事实有这么大出入,真凶该是谁呢?心念未已,忽见一条淡淡的人影,朝土岗这边飘来,不由脱口道:“有人来了,可能是‘天地会’高手。”
西门尧向远处扫了一眼,道:“老夫对江湖深恶痛绝,再不想沾染了少侠珍重,勿忘圣僧遗愿。”
说完,朝上岗另一面逝去。
为了让西门尧有从容离去的机会,武同春迎着来人方向驰去,他判断对方如果是“天地会”的,便不止一人,这样便可以吸引对方注意力。
一来一迎,双方极快接触,面对面刹住身形。
武同春目光扫处,不白血脉贲张起来。
现身的,竟然是灰衣人?在破屋里,灰衣人不费吹灰之力,便毁了人见人怕的“九尺二”兄弟与青袍老者,如果不是“鬼叫化”巧计相救,自己早作了对方掌下之鬼。
灰衣人嘿嘿一声冷笑道:“小子,天下很大,道路却不宽,我们又碰上了。”
在破屋里,灰衣人为什么要对自己下手,至今还是个谜。武同春寒声道:“听口气,阁下是在找在下?”
“不错。”
“为什么?”
“这你就不必管了。”
“杀人总得有个理由……”
“当然,但老夫用不着告诉你,认命了吧!”
天下竟然有动辄杀人而连借口都不要的,武同春怒火中烧,杀机炽烈,但又想到对方是妻子华锦芳的父执,强忍一口气道:“我们彼此之间,似乎远无冤,近无仇?”
灰衣人横着道:“也许,但老夫非杀你不可。”
武同春手按上剑柄,厉声道:“至少阁下得说出名号?”
“灰衣人。”
“那不确?”
“信不信由你。”
武同春心念疾转:“杀人必有目的,再凶残的人也不会无故杀人,对方不肯说,当中必有蹊跷,令人不解的是对方怎会到这荒郊野地来,是碰巧,还是有别的原因?莫非……”想着,脱口道:“阁下是‘天地会’的人?”
灰衣人眸中厉芒一闪,道:“老夫特别许你出手,否则你毫无机会。”
气焰咄咄逼人,目空四海。武同春拔出了如霜宝刃,挫牙道:“少狂,在下就不信这个邪!”
灰衣人哈哈一阵狂笑,道:“你马上就会相信了。出手吧!快,死得像个武士,不然你不会瞑目的,这是你唯一能挥剑的机会,哈哈哈哈……”
蓦在此刻,一个极细的声音传入耳鼓:“‘冷面客’,你不是他的对手,生命是可贵的,别逞意气。注意,跟对方保持距离,别近身,八尺之内你必死无疑。”
武同春心头大凛,是谁以传音入密之术指点自己?灰衣人再次道:“你放弃保命的机会?”
武同春横剑当胸,凝注不语,他在想神秘传音的忠告。
灰衣人冷哼一声,闪电扑上。
出自本能般迅捷,武同春斜掠丈外。
灰衣人扑了个空,双方距离反而拉长了。
武同春冰声道:“阁下不说出原因,在下不准备出手。”
“你怕了?”
“未必。”
“逃避并不能保命。”
“阁下也没一招得手。”
“嘿嘿嘿嘿……”刺耳的冷笑声中,灰衣人开始挪动脚步。
武同春凛于传音的忠告,知道对方志在缩短距离,以资下杀手,他想全力一博,他不愿逃避,这有损武士风度。
距离缩短到一丈,灰衣人眸中射出厉人的光焰。
武同春长剑横胸,没有动,他不信凭“玄黄经”所载的玄奥剑术,不能挡对方一击,星目中也射出异芒。
场面登时泛出了恐怖的杀机。
突地,武同春灵机电转,剑长,臂长,再加上剑芒,自己仅可在八尺之外出手,以剑气来对付这等高手,当然无法奏功,但至少可免逃避之机,意念动处,霜刃划了出去,芒尾曳空达丈外,破风有声。
这一着果然生效,灰衣人暴退数尺。
武同春心头仍极沉重,这并非上策,如果对方改变攻击方式,或许出剑,便无法保持八尺距离了。
不幸料中、灰衣人拔出了长剑,一抖,剑尖芒吐数尺,驾凌武同春之上。
逃避,或是拼命一搏,武同春必须立即决定,而这决定,系着生死。
情势急迫万分。
就在这生死立见的刹那间,一个女人的声音道:“灰衣人,你阁下大话已说在头里,还有睑再出手?”
声音似曾相识,武同春大为震惊。
灰衣人大感意外,厉喝道:“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