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一口气,戴上白色的工作手套,慢慢走向了那张小床。
掀起白色透明的网纱蚊帐,一股寒意瞬间扑面而来。小床的后背是一扇窗户,原本盖在上面用来挡风的破烂纸皮突然掉了下来,胆子小的阿鸟当场吓得发出尖叫。
风从那个洞口呼呼地往里灌,仿佛下一秒就能把这个单薄的房子吹垮。
被子底下,躺着的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已经没有了呼吸,尸体开始硬化。从外观上来看,死亡时间和何平遥的报警时间相差不到一个小时。
这个小女孩名叫幸福,没有姓,全名就叫晨曦。
因为何平遥谈过几个男朋友,没有空窗时间,她也不知道孩子的爸爸具体是哪个。
她这辈子最想的事就是能获得幸福,所以就干脆给小女孩起名叫幸福。
可惜的是,直到现在,她也没有获得真正的幸福。
从裸露的肌肤上来看,只能看到幸福的双脚双手和面部。
脚底和手掌一样,干裂且缝隙里堆满了黑色的污垢,有些污垢甚至已经和皮肤长在一起了,简单是冲洗是没办法洗干净的。
指甲很长,至少有两个月没有任何修剪了。指甲缝里一样藏满了泥污,尤其是右手大拇指的位置,泥污甚至霸占了指甲内部的肉,给人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脸相对四肢干净很多,虽然也一样开裂,但至少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灰尘和油污。
一头凌乱的头发粘结成了块状,透着一股发酸咸腥的味道。整个头都在起屑,刘海的部分是最多的,白茫茫的一片,几乎和白色的蚊帐融合在一起,密密麻麻的。
致死的原因是后脑勺受到重创,大脑供血不足。
“她不听话,我就拿拖把打她,不小心打到她的脑袋。她那时候晕倒了,我以为她是装的,更加生气了,下手也更肿了。”
等何平遥打累放下拖把的时候,幸福身体都已经凉了。
一开始,何平遥还以为幸福在装,又推了她两下,发现女儿没有任何反应,才意识到这次女儿真的出事了。
她慌里慌张把幸福扶到了床上,盖好被子,一遍又一遍地抱歉,可幸福却没有醒过来。
“我杀了我的女儿。”
再次看到幸福的尸体的那一刹那,何平遥跪倒在地上哭了起来。
就在我打算进一步检查幸福的尸体状况的时候,李宇突然喊了一声,“天明,你先过这里来一趟,你看这是什么。”
此时的李宇正站在我右边的那张大床旁,从床底下拉出了一个铁盆。是那种印着大红牡丹的搪瓷盆,小时候家里有很多这样样式的盆子。
搪瓷盆里装着一大堆黑色的东西,还带着火星,我凑近一闻,闻到了一股塑燃烧过的味道。
“是胶卷,老式相机的那种胶卷。”
现在流行的基本都是数码相机一类的,很少有人拍照的时候会用到胶卷。
我喊阿鸟找来水,扑灭了搪瓷盆里的火星。
“好端端的,这里怎么会着火了?”李宇问我。
“估计是有人故意烧掉的,这些胶卷里或许保存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听到我这么说,尚诗雨也凑了上来,“现在谁还会用胶卷拍照啊,真奇怪。”
“如果家里有那种老式相机的话,拍照是肯定要用到胶卷的。先带回去吧。”
阿鸟点了点头,帮我把这些剩下的胶卷都收到了密封袋里。
我走到衣柜面前,拉开了柜门,一件男士睡衣滚落到了我的脚边。
看了一眼尺码,衣服主人的身高应该和我差不多。
睡衣也有些年代了,也是七八十年代盛行的那种款式。
除了这套睡衣,柜子里零零散散还有几件男人的衣物。看来,这个家除了幸福和何平遥,还住着第三个人。
这第三个人,极有可能是何平遥的现男友。
尚诗雨把何平遥带到衣柜面前,问了她衣服和搪瓷盆的事情,她却什么也不肯说。
把她逼急了,最后也只是说了个不痛不痒的回答,“我不知道胶卷是怎么回事,衣服是我以前谈过的一个男朋友的。”
“他现在还和你住在一起?”我问她。
因为我注意到橱柜上方放着三个大小一致的饭碗,旁边还有三双筷子。
“没有,早就没在一起了。”
“分手了?”我继续问何平遥。
何平遥别过头,避开了我的眼神,一副不想交流的模样。
看到她这个样子,阿鸟瞬间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对她劈头盖脸,“和你说话呢!能不能好好回答我们的问题?真不知道你的心是什么做成的,怎么能杀死自己的女儿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阿鸟居然哽咽了起来,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我没有说阿鸟,“何平遥,你不要说谎,老实回答我们的问题。”
何平遥点了点头,“嗯。”
“盆里的胶卷是什么?”
“是胶卷。”何平遥老实回答。
尚诗雨站到了我的旁边,污泥地叹了一口气,“秦法医问的是,胶卷里是什么内容,而不是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何平遥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双手纠缠在胸前,瑟瑟发抖,“你们不要问我了,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面对何平遥的躲避,阿鸟明显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不知道不知道,什么都说不知道。你以为只要回答不知道,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吗?你知不知道光凭你杀死女儿这一条罪名,就够你坐牢的了?”
听阿鸟这么一说,何平遥更加紧张了,眼圈也不由自主红了起来,“我是真的不知道,我没有骗你们,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求求你们了,不要问我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说着说着,她居然双膝一弯,直接给阿鸟跪了下来。
阿鸟被她这一跪弄得一脸懵逼,眉头拧在一起,但还是拉住了何平遥,“你对不起的是幸福,不是我,对我跪你女儿是不会**的。”
何平遥早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