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来及的开口,桌子上的A4纸就已经被他的泪水打湿了。
小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换上了一张新的A4纸。
他很有耐心,全程都没有催促杨羊。杨羊哭的时候,小罗就给杨羊递纸巾。杨羊擦眼泪的时候,小罗就给杨羊倒水。
在连续喝下三杯温水的时候,杨羊终于止住了哭声,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点。
但是很快,他的情绪再次崩溃了。
“没事的,你想哭就哭。我等你,等你想说了,再告诉我也不迟。我们已经抓住黄希了,他不会再害人了。”
“谢谢你。”
“没关系的。”
短短的时间内接连失去了两个至亲,这种事情,不管发生在谁的身上,都是不可磨灭的疼痛。
从杨洋断断续续的控诉中,我渐渐了解到了事情的始末。
“我爸爸叫杨明将,我妈妈叫聂善光。”
三天前,黄希启动了牧马河的采砂船,他决定开始采砂。
当时黄希声势浩荡,直接开了两辆卡车和一辆挖掘机去河边等着,决心这次一定要干一票大的。
出门赶集的杨明将刚好撞见了这一幕,眼看着黄希为了挖沙,要切断牧马河上的独木桥,杨明将立刻就上前制止了。
这个独木桥,是通往镇上的近路。
平时大家赶集,大家走的都是这座桥。
如果黄希把这条桥挖断了,那以后村民们就只能走大路了。雪天路滑,容易摔跤不说,村民们还要多花上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得不偿失。
“黄书记,您这是要干嘛?”
黄希压根没把这个老实本分的杨明将放在眼里,“要过桥就快点过,不然等下挖断了,你就走大路去吧。”
杨明将立刻过了桥,彼时聂善光就在桥的这一边接应杨明将。
这次杨明将去镇上买了一百多斤的大白菜,是一路挑回来的。聂善光心疼丈夫,做完饭的她一早就在牧马河边等着丈夫了。
开着采砂船的船长突然伸出头,朝着黄希喊道,“黄书记,独木桥够高,不影响船通过,不拆桥了吧?”
船长也是村子里的人,他知道这座独木桥对村民们的意义。
黄希把烟头扔到河里,汹涌的河水很快就吞没了烟头。
他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又用脚使劲踩了踩,被踩碎的冰渣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原本坚硬无比的冰渣,随着鞋子的不断摩擦,也慢慢化成了一滩水。
“那行,留着桥吧。”
黄希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悄悄松了一口气。
莫小龙跟在黄希的背后,给黄希递上一根软中华,“希哥,抽烟。”
黄希看了眼烟,接过来,夹到了耳朵上。
“刚抽完,等会再说吧。”
莫小龙一脸的狗腿样,嘿嘿一笑,“希哥,所有准备工作都做好了,我们可以开始了吗?好久没有采砂了,我手痒痒。”
黄希皮笑肉不笑,“就你小子着急,那开始吧。”
眼看着美丽的牧马河就要被人开垦,杨明将心痛不已,还是忍不住又劝了一句,“黄书记,这上面的人不是不让采砂吗?我儿子大学念的就是地质学,他说非法采砂的话,河床会严重下切的,来年很容易发洪水。”
黄希哪里听得下去,拿起耳边的香烟直接就朝杨明将扔去,“杨叔,你少那你儿子那点破文凭瞎嚷嚷。一个小屁孩懂什么?这都是上面的瞎说的,以前采砂不也没事吗?”
杨明将还是不想放弃,“以前河床还高一点,现在越挖越严重了。再这样下去的话,来年上游的冰解冻了,村子可就要被淹了。黄书记,你不为咱们村民考虑,你也想想你爸爸妈妈呀?他们一辈子都住在莫家村,要是村子真的没了,你让他们去哪里住啊?”
黄希不耐烦地推了一把杨明将,杨明将连人带一百多斤的大白菜直接滚落到河里。
要不是聂善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杨明将,他可能已经跟刚才那个被黄希随手扔到河里的烟头一样,彻底被水吞没了。
聂善光有些急了,一边帮杨明将拧掉身上的水分,一边劝他。
“黄书记要采砂,那是他的事情,你别多管闲事。衣服都湿了,先回家换衣服吧,别到时候感冒了。”
杨明将看着一百多斤大白菜全没了,一下气不过,牛脾气瞬间就上来了,非要和黄希理论一番。
“黄书记,这大白菜不值钱,一毛钱一斤,一百斤也才一百块钱,超重商家还给我摸了个零头,所以被水冲走了不要紧。
可是莫家村的村民们不一样,他们的性命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如果你执意要采砂的话,明年村民们就会像这些大白菜一样被水冲走的。”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你媳妇都说了,这事不归你管!你快点回家去吧,别在这里多管闲事。我希哥说没事,就是没事。”
说话的人是莫小龙,他不断地朝着杨明将使眼色,示意他快点离开。
但是杨明将并没有理解莫小龙的意思,仍然坚持。
“黄书记,你要是一定要坚持采砂的话,那我只能报警了。黄书记,平时你拿村民们的东西,我也不说什么了。毕竟菜都可以再种,猪也可以再养。你是我们的书记,我们尊重你。但是这采砂,不是说采就能采的。”
平时杨羊放假的时候,经常会和父亲杨明将科普非法采砂的危害,所以杨明将深知这里面的利弊。
小偷小摸,他可以不管。
但是危及全村人性命的事情,杨明将真的做不到不管。
黄希意味深长地看了杨明将一眼,聂善光浑身发麻,推搡着杨明将,“死老头。咱们儿子就一小屁孩,他说的话你也信?报警让别人抓走我们的书记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快走,否则我就和你离婚!”
“老婆,这真的不是小事,非法采砂的后果很严重的。我们不能坐视不管。”
杨明将不顾聂善光的反对,掏出手机就要拨打举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