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父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柔妃却是先一步继续开口道:“本宫知道,单是这份圣旨,可能也难以让你们信服,不过陛下重病缠身时,曾见过数名三朝元老,并请他们做证,证明光儿确实是北燕的真龙天子!”
柔妃的话音刚落,朝中的几名保皇派元老,纷纷站了出来:“当时臣等确实在场,所以诸位同僚尽管放心,陛下宣读旨意时,我们同北流光太子殿下同时在场,所以无需对此产生半点怀疑。”
几名素来迂腐保守不说话的元老一开口,众人便知这事怕是真的了,毕竟这些老家伙一直是保皇派,很少参与党派争端,对于帝王有着一种愚忠,如今既然能这么说,怕是这件事没有半点虚假。
肖父重重的叹了口气,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这眼看就要到手的皇位,半路怎么会杀出个程咬金!
柔妃啊柔妃,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难怪群雄角逐,最后竟然是看起来最无胜算的柔妃!
他绝对不相信这北流光只是简单的被富商所收养,只看这一身气度,虽然年龄略小,但是却有着十足的帝王的气派,摆明了是从小精心教导而成。
只怕是柔妃早有所谋,一直藏了这么一手,却在这个关口,异军突起!当真是藏的够深啊!若是他猜测的再大胆一些,这当初在围猎时诛杀十二皇子北流亮的说不定就是柔妃所为!
数名老臣开口后,朝中一时间寂静下来,柔妃站在上首,下首的朝臣各自看向同僚,一时间似乎不知该如何决断。
不过北流云一派的人不少,在这个时候,众人都焦急不已。
九殿下为何迟迟未来?难道是遭到了柔妃的毒手?要知道,一旦错过这个机会,等到北流光坐上了皇位,想要再夺那个位置,可就难上加难了!
不少人几次看向门前,可耀目的阳光下却始终未见那道身影,一时间心都凉了半截。
柔妃将众人的反应收在眼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蛇打七寸,用楚洛衣来擎制住北流云,再有效不过!
“不知众位卿家还有什么异议?”柔妃站在玉阶之上,同北流光并排,目光扫视而过,询问道。
不少人纷纷叹气,最终却没有人说话。
柔妃满意的笑道:“既然没有人有异议,那从此刻开始,北流光就是北燕的帝王!”
柔妃后退一步,北流光负手而立,站在众人之前,背后一片金光万丈,仿佛将他镀了层金一般!
“朕定将秉承先帝遗志,强盛北燕,肃清政治,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北流光朗声开口。
云国公蹙起眉头,这北流光年纪不大,野心倒是不小,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岂不是有消除战乱,一统天下的意思?
想起昏迷中的楚洛衣,云国公的眉头蹙的更深。
眼见北流光自称为朕,众臣纷纷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北流光同柔妃对视一眼,而后抬手道:“柔妃娘娘为朕生母,久别多年,朕未能承欢膝下,心中有愧,特此,册封赵氏婉柔,为北燕永乐太后,朕将常伴左右,以尽孝道。”
“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众臣纷纷向柔妃见礼。
柔妃嘴角勾着一抹浅笑,原来这就是万人叩首的滋味!处心积虑十余年,她终于坐上了这个位置!
如今,这天下属于她的儿子,也属于她!
“加封赵子川为护国大将军....”
一连串的封赏下来,大多都是在巩固赵氏一族的权力,不过到底根基薄弱,依然有不少人不曾将赵氏一族放在眼里,不过不管怎么样,对于柔妃的心机,不少人却是领略过了。
刚一退朝,人群中议论声一片。
突然冒出来的北流光打的众人一个不知所措,而这北流云的反应也让众人一时间摸不到头脑,不过草随风倒,很快就有不少人倒戈。
而这些原本缄口不言的人,甚至时不时的流出北流云弑父的消息,这件人人心如明镜的事,竟然渐渐扩散开来,甚至流传至民间。
北燕帝的死成了历史上的一个谜,不过不少野史纷纷记载,正是后来的景胜帝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
退朝后,以肖父和云国公为首的几人纷纷前往流云殿,打算拜访北流云,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一行人刚刚来到流云殿,就被人拦下了。
苍镰和黑斧站在门前,宛若两尊门神:“诸位大人请留步,九殿下身子不适,今日不宜见客。”
几人面面相觑,肖父上前一步开口道:“不知九殿下情况如何?我等实在是有要事相见。”
苍镰冷声拒绝道:“主子的性子诸位大人该是都知道的,小人不怕放你们进去,只是诸位大人可要自己担待这后果。”
苍镰的一翻话让几人纷纷噤声,叹了口气后,数人踌躇了片刻后,纷纷离去。
肖父询问着身边的小厮:“雨落那里怎么说?”
“小姐说九殿下似乎整日都守着洛妃娘娘...”
“哼,简直岂有此理!”肖父甩袖怒道。
小厮缩了缩脖子,不敢做声,肖父当即想到北燕帝之死,连同洛妃的昏迷不醒。
想来是北流云的步步紧逼,让北燕帝明白自己只有死路一条,而在这个时候,看似北流云一派的柔妃却像北燕帝伸出了橄榄枝,虽然不能保住北燕帝的性命,但是却可以毁掉北流云的一切。
肖父的眉头越皱越深,如今,北流云遭受赵家的背叛,赵家兵马雄踞皇宫,根本没有半点机会,而纵观朝中局势,不少人纷纷倒戈,这形势实在不妙。
再者,如今谣言四起,纷纷推测北燕帝乃是北流云所杀,更为致命的是,他实在没想到一向心狠手辣的北流云,竟是真的对楚洛衣情根深种。
肖父心中也动摇了几分,虽然自己的女儿同北流云绑在一起,可是他却看的出来,这北流云对自己的女儿并无几分宠爱。
所以,他也忍不住想要倒戈向已经稳坐帝位的新贵赵家。
可是想起当日北流云连同雨落设计王直,他就忍不住一身冷汗,那次,若非是自己按兵不动,没有同王直合谋,只怕今日自己的脑袋已经搬家了。
每每想到这,肖父就浑身哆嗦,打消了背叛的念头,多少要再看看情况。
思及此处,肖父忍不住想要像江不寿打探打探消息,可是这些事情属于天机,又怕他不肯相告,只好让人备足了礼物,准备上门造访。
流云殿。
北流云跪在床边的脚踏上,看着床上双目紧闭,面容祥和的女子,怔怔失神。
已经五日了,洛洛怎么还是不醒来。
“洛洛..你已经睡了好久了...该起来了。”北流云轻声道,一双琉璃色的眸子里绽开一朵朵血色的琉璃花,见者心碎。
“洛洛...你还没有说过你爱我。”北流云轻轻握住楚洛衣的手。
淡漠的声音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你再不说话我要生气了,我生起气来很可怕的。”北流云继续道。
“我知道你一点也不怕我生气,可是你要是再不醒来,这次我真的会很生气很生气的。”
“好吧,我知道你是不是在怪我,我好像也从没说过爱你。”
“我爱你,洛洛。”
“既然你不想说话,那就听我说,你不愿意做的事,就由我来做。”
空旷的流云殿里,一阵阵轻风拂过,纱帐飞舞,珠帘作响,斑驳的阳光却撒下一地萧瑟。
男人落寞的声音久久得不到回应,却是如此温柔和耐心。
“洛洛,你再不醒来,皇位就要被我弄丢了。”北流云依旧固执的守在床边,始终不肯离开。
一双狭长的眸子已经布满血丝,整个人像是没了灵魂的躯壳,被掏空了一般。
一张俊美的脸上,胡茬遍布,狼狈不已。
苍镰进来瞧见的就是这一幕,叹了口气道:“少主,今日不少大臣求见,属下将人打发回去了,柔妃寻回了失散的儿子,手执圣旨,已经继承大统。”
北流云一动不动,好似没有听见一般。
苍镰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见北流云冷声道:“出去。”
苍镰一愣,北流云继续道:“洛洛不喜欢喧嚣,你会吵到她的。”
苍镰叹了口气转身,却正瞧见迎面走来的江太师。
没有多说什么,两人擦肩而过,江太师的目光落在北流云身上,实在想不到昔日那个宛若花妖,莲华无双的薄情男子,竟然会狼狈成如今的模样。
只怕他在这时给上他一刀,他都躲不开。
难道说,这千古江山,注定了美人裙下英雄冢,红颜一笑祸天下。
江太师站在一旁站了许久,双手后背,没有出声打扰。
“洛洛,是不是我杀人太多,作孽太深,所以注定得不到所爱。”北流云深深的闭上眸子,胸口翻江倒海的痛着。
“洛洛,你看,这皇位唾手可得,你为何不睁眼看看。”
渐渐的,男人的声音也越发无力,每一句都像是淡淡的呢喃。
“楚洛衣,你没有心..你怎么可以将我一个人扔在这..”
北流云的脸上滑下一道泪痕,滴落在女子的手背。
他想,他上辈子一定欠了她,否则为何今生的泪都为她而流。
江太师有些看不下去,转身离开。
脑海中不由得想起当日落雪街头,两人一身大氅,肩头雪白,出现在他幽深的巷子里。
两道倩影,相视浅笑,素白银装下,天地间竟只剩下两道惊鸿照影。
两人先后步入,他同他下棋对弈,不忘关心她的寒冷,她屈膝看红鲤,只扫了几眼棋盘,便没了兴趣。
可那一盘棋,却让他殚精竭虑,几乎用心所有心思,可最后才知道,那一切却不过是他信手拈来,却不过是她一个杀生成仁。
一截断指许他一个一指定天下,他心潮澎湃,终于出山。
这一路走来,他为他的谋略折服,为他的狠辣心惊,为他的运筹帷幄甘拜下风。
可是,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这个视人命如草芥,视苍生如蝼蚁的男子,呕心沥血夺这天下,不为皇权,不为报复,终究还是学了那周幽王,不过为搏美人一笑。
只道这铁血江山,杀伐四起,横刀立马,群雄逐鹿,看众男儿义气驰骋天下,却只叹,终不及那一抹胭脂点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