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柔妃娘娘派我们杀掉十二殿下的,当日我们佯装同十二殿下走散,而后刺客趁机追杀十二殿下,只是路上曾遇见九殿下和四殿下出手相救,十二殿下这才逃过一劫。”不用逼问,壮汉张嘴便直接将当日的事情讲述了出来。
“后来,九殿下和四殿下离开后,十二殿下脱险,我们等四殿下和九殿下离开后,再次对十二殿下痛下杀手。”壮汉开口道。
壮汉的话让众人一片唏嘘,有些不敢置信,难道真的是柔妃指派人杀了十二皇子北流亮。
柔妃心头一冷,没想到自家心腹竟然也会背叛自己,柔妃并不知道,此刻的男子不求活命,只求一死。
“看此人伤痕累累,只怕九殿下屈打成招,实在难以让人信服。”柔妃开口道。
北流云也不急,就在众人以为北流云有什么新的证据时,却见他转头对北流光开口道:“请陛下废除太后娘娘。”
北流光一愣:“这...九哥所言证据不足,实在不足以废除太后娘娘。”
北流光拒绝的也干脆,倒是没有被北流云的气势慑住。
“既然殿下迟迟不肯决断,看来这北燕的帝王也只能换个人做了。”北流云淡淡的开口,却让众人心头一惊。
“北流云,你这是打算是谋朝篡位么?”赵子川厉声质问道。
北流云眼中闪过一抹不屑:“你见过谋朝篡位的人会如此光明正大的站在朝堂之上么?”
赵子川一时语塞,想起赵家投奔北流云时,所见识过的这个男人的一系列手段,心头有些发凉。
众臣一时间竟无人敢做声,北流云漫不经心的继续道:“本宫派人搜查皇陵,发现了当年以北流光名义下葬的骨灰,坛子上刻着死者的生辰年月,仔细看看,确实是娘娘当初死去孩子的生辰名字不错。”
柔妃的脸色惨白,有些摇晃的从凤椅上站了起来,头上的步摇乱颤。
“坛子精致,上面纹着龙纹,不过本宫想,娘娘当年的孩子未死,如今更是成了北燕的帝王,就不要将这不纯正的骨血安置在皇陵之中,以免混淆了皇室血脉。”北流云幽幽开口。
西厂统领这时递上一只精致的坛子,上面有着掐金丝的龙纹,彩色的釉青烫金栩栩如生,缀满了珍贵的宝石。
坛子在男人修长的手指中轻轻旋转着,如同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柔妃一手扶着凤椅,目光紧紧的落在北流云的手中,压抑着始终不曾开口。
众臣察觉到气氛有几分不对,一人开口道:“确实如此,既然娘娘当年以为死去的孩子没死,那就只能说明这皇陵中的骨灰根本不是娘娘的血脉,所以还是趁早移除皇陵为妙,以免混淆皇室血脉。”
柔妃的双唇有些颤抖,到嘴边的话无论怎样也开不了口。
赵子川的心也紧紧提了起来,上前道:“既然已经证实了他确实并非皇室血脉,移除皇陵也是应该的,只是九殿下你擅自搜查皇陵,惊扰皇室安宁,未免有些胆大妄为!”
北流云一手轻轻拧开坛子的盖子,漫不经心的对赵子川开口道:“本宫磕头叩拜,只盼父皇归来,思及此前父皇一直由赵将军守护,可如今父皇失踪赵将军却连个解释也没有,实在让人寒心。所以本宫不得不仔细搜查任何一处可疑的地方。”
赵子川一时语塞,心中有些颤抖,可是想想如今十万大军掌控在自己手里,便有了几分底气:“在你眼底,到底还有没有陛下的存在!”
北流云没有急着辩驳,一手拿着打开的坛子,将坛子轻轻倒叩起来。
柔妃的目光一紧,就在那些灰白色的骨灰如细沙一般一点点飘散而出,柔妃终于按捺不住,踉跄着从凤椅上跑了下来:“不要!不要!”
不等北流云动作继续,柔妃已经踩着长长的凤袍,在跌倒和爬起之间冲到了他的面前,双手紧紧抢过北流云手中的坛子。
北流云也没有同她相夺,只是静静的看着满眼通红的柔妃。
北流光站在龙椅之上看着柔妃的反应心头不解,不知道为何她会对那个假的自己的骨灰如此在意。
柔妃眼含泪珠,泪珠下闪过一抹狠辣,看着北流云的目光中毫不掩饰她的杀意。
众臣一时间对柔妃的反应也都大为不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今龙椅上的北流光根本是假的,他并非皇室血脉!根本不该坐上龙椅!”北流云厉声道。
“你胡说!”柔妃红着眼嘶吼道,怀里紧紧抱着那坛骨灰。
赵子川的眼中闪过一抹懊恼,北流云却继续道:“真的北流光早就死了,而尸体正巧就是你怀中这坛骨灰,你只是找了一个相貌相近的人来迷惑众人罢了,所以现在的北流光根本就是假的!”
“一派胡言!”柔妃的父亲厉声道。
北流云不急不缓开口道:“若是龙椅上的北流光真的是柔妃的血脉,试问新帝登基后,柔妃却为何一直垂帘听政,为何不肯将国事全权交给北流光处理?”
众臣一时间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就难怪柔妃会对这坛不相干的骨灰如此在意!
龙椅上的北流光踉跄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从小便一直写信给自己,给自己无限温暖和关怀的母亲是假的,不,他不信...可是确实如北流云所说,如果一切不是假的,为什么她掌控着朝政不肯放手,为什么她如此在意那坛骨灰,为什么身为一个母亲,忍心同自己的骨肉分离十余年...
北流光从龙椅上跑了下来,跑到柔妃面前:“不,这不是真的..你明明说过你是我母亲的...你明明告诉我短暂的分离是为了长久的相聚..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骗我!”
北流光愤怒的看着柔妃,这些年来,他一直生活在宫外,终日面对的只是没完没了的教习先生,还有永远学不完的权谋知识,每一个孤寂乏味的日夜,都是因为来自她的一封封信而坚持下来,可是如今,他们却告诉他,他不过是她手里的一颗棋子,所有的一起都是假的,假的!
这让从小便一直背负着众人无数期望的北流光一时间承受不住,红着眼对着柔妃嘶吼道:“你这个骗子!你这个骗子,你只是利用我,只是利用我而已!”
柔妃眼眶中的泪水一瞬间迸发而下,仿佛奔流的河水,一滴接着一滴的滑落:“不是的光儿,你要相信娘..你要相信娘...”
柔妃将手中的坛子放在地上,上前抱住北流光,安抚着:“你要相信娘,娘没有骗你,娘真的没有骗你,娘一直垂帘听政,是怕你一时掌控不了朝政,你初等帝位,娘放心不下。”
北流光并没有因此而安静下来,看着柔妃的目光中带着深深的审视和怀疑。
北流云将两人的反应收在眼中,站在一旁幽幽开口道:“娘娘这话倒也有趣,陛下自小文韬武略,精心栽培,到最后,却不如娘娘一介女流。”
北流光闻言,再次躁动起来:“是啊,你不过是一个女人,你却放心不下我掌管天下,既然如此,你何不自己做了这皇帝,要我做什么,你这个骗子!”
北流光暴怒着,柔妃看着他眼中的怀疑和愤怒,泪水不断的流下,想要解释什么,却无法开口,只能不断的重复着:“你要相信娘...你真的是娘的孩子..你要相信娘...”
北流光迟迟没有等到想要的解释,有些心灰意冷,心头失望不已。
看向一旁地面上的精致的坛子,推开柔妃,一脚踢了过去。
‘啪!’一声。
瓷坛瞬间就炸裂而来,灰白色的骨灰弥漫了漫天。
众人都惊呆住了那里,没有想到北流光竟然真的一脚将骨灰踢飞。
柔妃回过神来,踉跄着起身,一把推开北流光,嘶吼道:“他是你哥哥!”
北流光一愣,众人也都没有反应过来,柔妃却颤抖着抬手缓缓捡起地上碎裂的瓷片:“光儿..娘对不起你...娘对不起你...”
无论怎样拼凑,碎裂的瓷片也难以复原,柔妃的手因此变得鲜血淋漓。
那些散落开来的骨灰在红毯上铺满薄薄一层,殿外的风吹过,化作一抹轻沙消失不见。
柔妃跪坐在地上失声痛哭,双手紧紧握着碎裂的瓷片:“光儿..光儿...”
精致的发髻摇摇欲坠,满头的珠钗散乱,一身华贵的凤袍只衬托的她狼狈不已,再不见前一瞬高坐凤椅时的镇定和风度。
众多大臣纷纷在心中盘算着,有些人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有些人却已经猜测到了事情的真相。
北流光有些茫然的站在原地,他哥哥..他的哥哥...
缓步走上前,看向柔妃道:“我是谁?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孩子!”
柔妃心痛的看了他一眼,缓缓抬手,拉住他的手腕:“你是娘的孩子..是娘的亮儿啊..”
“那...那他是谁!”北流光不敢置信的后退一步,指着散落一地的骨灰。
“她是你哥哥北流光。”柔妃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一步一步走到北流云面前,言语间带着几分尖锐:“不愧是九殿下,本宫埋藏多年的秘密,本以为会就此死去,不想都能被你发觉。”
“本宫不得不佩服娘娘的好心思,好手段,本以为娘娘仅仅是个女中诸葛,运筹帷幄,可如今看来,娘娘更是一个慈母,对自己的一双子嗣,可当真是情深意切。”北流云漫不经心的开口。
柔妃冷笑一声:“是又如何?纵然本宫精心布下了这盘棋,可谁也不能否认,亮儿是先帝的亲生骨肉,是当今北燕名正言顺的帝王!”
北流光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原来他不叫北流光,而叫北流亮。
柔妃对上北流云那双琉璃色的眸子,仿佛看到了当年的情景。
当年,她百般隐忍后,终于喜得贵子,不仅如此,更是被御医诊断出得了双生子的喜脉。
北燕帝欣喜不已,对她愈发宠幸,她却怕风头太盛,屡次犯些小错,让北燕帝时而责怪她甚至是疏远她。
十月怀胎,她处处小心谨慎,将心思都放在了自己这一双孩子身上。
本以为万无一失,可谁想,在生产之日,却终究还是出了岔子,两子痛失其一,长子北流光刚刚出生不久,就在她怀里断了气息。
直到今日,她仍能想起当时那感受,那种从脚底开始发凉,一直凉遍全身每一处的冰寒,那种看着自己的孩子一点点死去,却无能为力的锥心之感,那种懊悔那种自责,那种难以喘息的痛,时隔数年,她依旧不忘。
那温温软软的身子,一点点变得僵硬,那明亮的眸子,一点点合上,再也不会睁开,那本就有些虚弱的啼哭声,愈发微弱,那一瞬,她觉得,自己随着这个孩子一同死了,再也不会活了。
就这样,北流光死了,她紧紧搂住自己第二个孩子,北流亮。
许是老天眷顾,这个孩子始终一切安好,看着他肉呼呼的小脸,她的心又渐渐的软了。
一滴滴泪水滴落在婴儿的脸颊上,她只恨,为何好好的兄弟,刚一出生,便生死两隔。
看着那双明亮的眸子,她心中升起一抹惧意,她怕,怕在这幽深的宫闱之中,保护不了他,怕在这漫长的岁月里,终有一日失了他。
她已经没了一个孩子,她不能再没一个孩子,巨大的恐惧将她层层包围,她抱着怀里的孩子在床上坐了一夜。
一夜未眠,一夜未曾合眼。
一直到次日夜里,她终于做了个决定。
哥哥买通宫人,用篮子提了一个样貌与北流亮有几分相似的孩子入宫,并将真正的北流亮带出了宫门,在宫外悉心抚养。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对于身为十二皇子的北流亮放纵不管,极尽娇惯,以至于从宫外带入宫中的那个孩子变得越发嚣张跋扈,无法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