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妃因为欺君之罪,被废去妃子之位,尸骨逐出皇陵,北流光的牌位和北流亮的尸骨准许入藏皇陵,赵家满门抄斩,赵家党羽或者被贬或者被驱逐。
而对于北流叶的党羽,北流云除掉了一些北流叶的心腹,国丈府对此也没有异议,而北流海的党羽,北流云则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却也削弱了他们手中的权力。
一连串的诏令颁布之后,肖父上前一步开口道:“陛下初登大宝,后宫空悬,还请陛下充实后宫,册立皇后。”
肖父的话一出,不少人打量了北流云晦暗不明的神色,却还是有不少人鼓起勇气附议着。
北流云淡淡的扫了肖父一眼,没有开口。
乾元殿里一时间变得沉默下来,空气里莫名的涌动着沉重不安的分子,面对那凉薄的眸子,不少人纷纷低下了头,细细看去,不难发现,不少人的腿都在轻颤着。
楚洛衣不由得轻勾起嘴角,倒是难为了这些大臣,果然帝王手下的差事最是难办。
过了许久,北流云颔首道:“肖爱卿言之有理,不过对于皇后的人选朕尚需考量。”
闻言,众人才松了口气,只见北流云开口道:“传朕旨意,册封太子妃肖雨落为肖妃,江不寿之女江鱼儿为鱼妃。”
江不寿心中生出一抹警惕,有些不明白自己的女儿好端端怎么会成了后妃。
肖父心头有些不悦,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江不寿的女儿,只怕雨落的后位有些危险了。
楚洛衣心头有些发凉,纵然知道这一切许是为了巩固权势,是为了敷衍了事,可是当这一切真的发生在自己面前,她却还是做不到不在意。
看着他平静的册封着其他女人,想着日后将有无数女子环绕在他身侧,她忽然觉得这情爱是多么脆弱,心头像是有一把钝刀,一点点的割据着她的心头肉,那种痛悄无声息的弥漫到四肢百骸,让她快要窒息,浑身都不由得僵硬起来。
攥紧在袖子中的手指,楚洛衣垂下眸子,她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如此胆怯,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这里。
云国公心头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北流云终究没有同洛洛那孩子搅合在一起,这让他不由得安心起来。
太后慕青心头悬着的石头却迟迟没有落下,她可是瞧见了当日北流云命人制作的凤袍,只怕心中早就有了皇后的人选。
只要皇后一日悬而未决,她的心就无法安下来。
目光扫过下首脸色有些发白的楚洛衣,皇后的眉头轻轻蹙起,只盼着北流云不要做出傻事。
北流云的目光扫过楚洛衣,神色不变,不起一丝波澜,仿佛没有一丝情感,可摩挲着碧玉扳指的手指却不由得愈发用力。
看着她那若无其事的神色,他却好像看穿了她平静之下的心痛,看到了她的隐忍,看到了她的痛。
他好想可以就这样走到她的身边,轻轻将她揽在怀中,告诉她他会在,一直都在。
可是这一路走来,他早就为自己的热血莽撞付出了代价,从东厂开始,看着她鲜血淋漓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他终于懂得,爱不是只有一腔热血就可以,也不是只有一颗真心就足够。
他的莽撞他的冲动,只会一次次让她陷入危险,所以纵然痛,也要忍,除非有朝一日因为这痛,而不打算再要这生命,也许那个时候,他们就可以不计后果的做一切想要做的事。
感受到他的目光,楚洛衣却没有抬眸看向他,之间冰凉麻木的没有一丝知觉,却还是将脊背挺的笔直。
楚洛衣,路是你自己选的,你还想再要些什么?
苏公公在一旁等待着,北流云的手一次次抬起又落下,最终僵硬着抬起。
苏公公摇摇头,再次宣读出一道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圣世皇太妃性温和,精曲艺,温婉恬静....”
众人没有想到,在这短短片刻,北流云竟然再次宣读出一道圣旨。
只是,这才刚刚册立为两位妃嫔,就接连宣读洛妃的圣旨,莫不是真的要册立洛妃为皇后。
一时间,不少人纷纷凝神屏息,暗处的神龙宗族长老也都皱起了眉头,等待着苏公公那细长的声音,揭示出答案。
北流云看着四周那一道道不赞成的目光,将拳头攥的更紧了一些,洛洛,为什么,我们就是得不到祝福。
他始终也想不通,他同洛洛在一起,到底阻碍了谁的前程,亦或者又搁置了谁的幸福,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跳出来反对。
苏公公咳了咳嗓子继续道:“...温婉恬静,深得先帝喜爱,朕恐先帝地下难眠,感念先帝同圣世太妃伉俪情深,对太妃极致喜爱,朕思量许久,准圣世太妃入葬皇陵,长伴先帝左右,以成佳话,以安先帝之心....”
众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圣旨的意思...是要将洛妃赐死陪葬么!
大殿里沉默了许久,气氛诡异的不能再诡异。
如果没有理解错,这圣旨的意思就是要刚刚被册封为圣世太妃的楚洛衣,去给先帝陪葬!
众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有想到圣旨的内容会是这样,人人都在担心北流云会不会将楚洛衣册立为皇后,可是如今..他不仅没有将洛妃册立为皇后,反而是将她赐死,于皇陵中陪葬给先帝。
古往今来,陪葬的妃子不是没有,只是却也不是十分盛行,谁也没有想到,北流云竟然会做出这样一个决定!
难道这就是帝王的狠辣之处,为了将制止谣言,不惜杀掉楚洛衣,来杜绝悠悠之口。
肖父心头也有些不敢置信,他从雨落嘴里也是听得了不少消息,只觉楚洛衣是雨落为后最大的一个障碍,更是觉得北流云对她的情谊非同一般。
可难道一切都是假象?真的是帝王情薄?没有所谓的感情一说...
江太师也有些诧异北流云的决定,当初两人之间的气氛他记得清楚,虽然从头到尾,他只同两人打过一个照面,今日也不过是第二次见到两人一同出现,可是多年来的经验,却让他明白,北流云对她的感情绝非一般。
是另有打算?还是说他铁了心要做个狠心绝情的帝王,不惜剔除自己的一切软肋。
皇后也怔然的看向北流云,坐在龙椅上的北流云神色无波,看着众人各异的表情,仿佛在看一出有趣的闹剧,轻轻勾着嘴角,带着说不出的凉薄和嘲讽,那模样,就好似随意做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决定,给他们这些成日忧心他同洛妃会怎么样的人,一个大大的耳光。
楚洛衣的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如遭雷击,一动不动,身子挺的笔直像是一把出鞘的宝剑,剑上的璎珞随风荡漾,不知打在了多少人脸上,轻轻的,却一阵生疼。
心头一点点的凉了下来,瞬间浇灭了她所有的幻想,现实就像是一条带着根根棱刺的皮鞭,一下下抽打着她,四周都响起了命运嘲笑的声音。
看着自己轻颤的指尖,一只手紧紧抓住另一只手,粉嫩的唇瓣上被咬出一点血迹,淡淡的血腥味冲击着味蕾,让人变得清醒。
嘴角僵硬的勾起一抹冷笑,可无论怎样隐忍,眼眶中还是不受控制的翻滚出一片片泪花,她所能做的就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一个地方看着,看着,生怕一个眨眼,那些晶莹的泪珠就掉落下来。
当北流云的手一次次放下又抬起后,当苏公公无奈的念出那道赐死陪葬的圣旨后,她引以为傲的冷静一点点失去,在那一瞬,脑中变得空白一片,再没有一点思考的能力。
脑中反复盘旋的就只剩下他冰冷的话语,淡漠的眼神,可不争气的,仿佛还能感受到他留在自己身上的温度。
抬起目光,看向坐在龙椅上的北流云,她一言不发。
北流云却始终没有转过头来看她,也不知是怕,还是什么,明知她在看着他,明知她在等着他,却始终吝啬的不肯给她一个眼神。
等待了许久,北流云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开口:“将圣世太妃打入天牢,十日后下葬皇陵。”
冷漠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明明事不关己,却让每一个人都忍不住心头发凉。
当初北流云磕长头叩拜,他们可是亲眼见到过的,纵然打着为先帝的名义,他们却也都隐约猜到他究竟是为了谁,后来赵家扶植北流亮登基帝位,眼看着皇位擦肩而过,他却都是无动于衷。
加之种种传闻,几乎所有人都相信北流云对楚洛衣有着不一样的感情,纵然这感情不足以打破世俗伦理,立她为妃为后,可是留在身边却还是足以办到的。
众人只觉得一阵心凉,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最终成为北燕皇帝的才会是北流云吧。
回想当初堂堂九殿下不惜下跪王直,讨好一个阉人,后又诛杀王直,还有后来先是不惜舍身相救北燕帝,后又亲手杀掉他,甚至再后来低调认柔妃为母,珍稀之物日日供奉,最后却让她满门尽灭。
众人都只觉得置身在一片冰寒之中,心头发冷,对帝王的隐忍,对帝王的薄情。
楚洛衣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他开口,可等来的却是这样一句话。
眼泪终于挣脱了束缚,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在那白皙的面庞上留下一道泪痕。
楚洛衣缓缓闭上了眸子,睫毛上的泪珠晶莹而璀璨。
是她太傻,明明早就知道情爱最不可信,明明早就为此付出代价无数,可她却贪婪的忍不住再一次尝试,忍不住再次去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