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陛下,这个女人本就不是东陵人士,当初她也曾说过,若是她为东陵带来战事,一定会一力承担,决不让我们为难。”
“是啊,陛下,别再犹豫了,若是普通战事,我们确实愿意与之一战,只是北流云行事卑鄙,又心狠手辣,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无辜的百姓丧命啊!”
“只要将她交出去,就可以洛救无数条性命,而且依照臣看来,这北流云绝不会亏待了楚洛衣,何乐不为呢?”
原本倾向于决不交出楚洛衣的一派人,也终于在这些一排排倒下的百姓面前缄口不言,无话可说。
当一条条血淋淋的生命转瞬间消亡在自己面前,当东陵的百姓一个接一个的死去,所谓的捍卫东陵的尊严也就变得滑稽可笑了起来。
北流海的目光落在城墙之下跪着的百姓身上,那一双双充满了期待的眸子,那一双双乞求的双眼,那些明亮质朴的眸子里所蕴含的信任,仿佛无形的重担压在了他的肩上,逼迫着他不得不做出一个选择。
一旁的副将不断的催促着,只道这场战事没有半点意义,若是真的为此同北燕交战,楚洛衣一样会成为历史的罪人。
见着北流海迟迟没有动静,一旁的副将便将主意放在了楚洛衣身上,开口道:“皇后娘娘,既然您也承认了自己是东陵的皇后,想必一定不愿意见到这么多的无辜百姓和士兵因你而死,你可想过他们也有妻子儿女,也有父母亲朋!只要你回到北燕,东陵的百姓们都会记得你的,都会感谢你的!”
“是啊,皇后娘娘你就为东陵的百姓想想吧,您只需忍耐几年,几年之后,待到东陵强盛,陛下一定会将你接回来的!”
“您当初说过若是因您而起战事,绝对不会让我们为难,可是您看看,如今的场景要我们怎么做啊!”
因着北流海迟迟没有给出回应,百姓们的目光一点点变得灰暗下来,原本的光彩也渐渐消散,甚至开始变得绝望。
北流海看着那些无辜的孩子,看着头发斑白的老人,紧紧的攥起拳头,他身为帝王,却不能保护自己的子民,他身为男人,却不能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
楚洛衣的目光从跪在地面的百姓身上收回,垂下眸子开口道:“我知道了。”
北流海红着眼转头看向楚洛衣,额上的青筋分外明显,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无能为力,他也终于明白为何当年在北燕皇宫的时候,无论是北流云还是洛洛,都曾不止一次的对他说过,皇权的中心,不适合他..
他知道此刻最好的方式是什么,只要命令自己的士兵举起弓箭,杀死自己的子民,趁着北燕的将士失神的瞬间,大开城门,冲散地面的百姓,就可以同北燕的士兵相对。
只是,他终究做不出亲手杀掉这些百姓的决定,面对着那一双双明亮的眸子,他无法忘记他们是外公曾经悉心照料的子民。
北流云看着神色痛苦的北流海,眸子中闪过一抹冷意,北流海,我说过,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明白,你对洛洛的爱,究竟是多么的苍白无力,当兵临城下,面对家国的选择,你什么也做不了,当兵败城破,面对爱恨的抉择,你舍弃不了你的国家,舍弃不了你的子民,你所能舍弃的,只有洛洛!
楚洛衣抬眸对着北流海浅笑道:“北流海,你保重。”
楚洛衣转身缓缓走下城墙,北流海上前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洛洛..”
北流海抓着楚洛衣的手始终没有放开,一双黝黑的眸子里满是痛苦。
楚洛衣将他的手拿开道:“好好守护好东陵的子民,若非是因为我,本就不该有这场战事。”
“不是的...天下间总会有各种引起战乱和杀戮的理由,只是这个理由正好发生在你身上,事实上,即便没有你,也依旧会有这样或那样的理由,并不会因为你一人而有所改变。”北流海有些急切的开口道。
楚洛衣浅笑道:“谢谢。”
楚洛衣没再开口,转身离去,对也好,错也罢,有些事情发生之后就不能改变,她早该明白,世界上的事情总难两全,有些是注定,又有些是无奈,比如她欠北流海,又比如她爱北流云。
北流海站在楚洛衣身后,看着她一步步走下城墙,攥紧了拳头,却感到一种深深的无能为力。
他终究是不能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即便他也学他一般会用了手段,可终究还是学不来他的那份狠辣和无情,所以,似是而非的自己,依旧不能留住他。
安阳的大门缓缓打开,厚重的在燥热的空气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东陵的士兵和百姓纷纷将目光落在楚洛衣的身上,目光复杂。
战事因她而起,战事却又因她而止,他们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情来来面对她,亦或者,将世间男人之间角逐的恶果归咎在一个女子身上,实在有些残忍。
楚洛衣一步步走出安阳城的大门,最先入目的便是倒在地上的两排尸体。
黝黑的眸子从他们身上扫过,却愣在了那里,抬眸诧异的看向坐在马背上的北流云。
北流云神色不变,只是双目灼灼的看着她,仿佛在耐心的等待着她一步步向他走来。
两人隔着无数百姓,在千军万马之前静静对视着。
终于,北流云再也不想这样等下去,骑着马穿行过众人,一把将楚洛衣带到了马背之上。
楚洛衣身子一僵,已经稳稳的落在了男人的怀里。
北流云牵着缰绳,在原地兜转了一圈,抬头看着城墙上的北流海,冷声道:“靠着她对你的亏欠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北流海,你不觉得卑鄙么?”
北流海抿紧了双唇没有开口,北流云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苍镰抬手:“收兵!”
北燕的大队兵马纷纷撤退到安阳城郊外。
东陵的副将看着远去的北流云,转头对着北流海愤怒道:“陛下,这北流云实在是太过嚣张了!简直是欺人太甚!”
就在这个端口,北流海怔怔的瞧见城墙之下被解开绳子的百姓,默默的起身,那些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却无人认领,更甚者,几乎没有人对于他们的死而感到哀痛,不知是麻木,还是根本不在意,只是漠然的转身离开,更没有人认领尸体。
不少大臣也都发现了这一幕,忍不住开口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名守门的副将看着打算离开的百姓纷纷问道:“你们为什么不认领尸体?”
“死去的人里没有你的亲人么?”副将抓住几名百姓问道。
百姓摇摇手道:“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难道这些人一个亲人都没有?”
北流海看着眼前这一幕,整个人忽然愣住,看着已经逐渐远去的北燕兵马,缓缓开口道:“是流寇。”
“什么?”一旁的大臣和副将纷纷不敢置信道。
果不其然,就在这时,下面的百姓对着城门前的副将开口道:“其中几人我见过,是这一代有名的流寇,烧杀抢掠,不知做了多少坏事,如今死了大家拍手称快还来不及,哪会有人去把他们的尸体领回家。”
北流海沉沉的闭上了眼睛,北流云,好精巧的算计!
“这北流云实在是狡诈,竟然拿一群流寇来分散我们的视线!”
“是啊,竟然会是流寇,难怪我看着总觉得有些不对。”
北流海没有说话,转身走下城墙,北流云,你将我的弱点抓的可真是精准。
城门下的副将气的不轻,抓住一个百姓的衣领道:“那当时你们为何都不说!为何都沉默,为什么不说他们是流寇!”
“大人息怒啊...我么也都吓的不轻,谁敢胡言乱语啊..那刀尖可都不长眼睛,再加上这些流寇若是被杀光了,还不是轮到我们..”
北流海顿住脚步听着百姓的话,没有开口,直接回到了营帐。
楚洛衣一路被北流云带回了几十里外驻扎的营帐,刚一翻身下马,还不等站稳,就被北流云整个人扯进了营帐。
还不等楚洛衣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甩在了床上。
“你怎么可以嫁给北流海!”北流云的眼中积蓄着怒火,连日来的隐忍克制终于在面对这个自己求而不得的女子时,崩塌断裂。
楚洛衣沉默着没有开口,他总说他真心待她,可是她却始终看不透他。
见着她沉默不语,北流云上前钳住楚洛衣的下巴,逼迫她抬头直视自己:“说话啊,怎么不说话,难道你真的想要跟北流海过一辈子不成!”
楚洛衣的下巴被他捏的生疼,眼睛酸涩的有些发红:“是,我就是想跟他过一辈子又能怎样?”
“呵呵...是么..看来你们只能阴阳两隔的过一辈子了。”北流云嘴角露出一抹冷意,琉璃色的眸子宛若腊月寒冰。
话落,拿起桌上放着的古月象鼻刀便转身离去。
楚洛衣瞧见他的动作,连忙起身上前拦在了他面前:“你去哪?”
北流云看着面前的她冷笑道:“你何时这般关心我了?是怕我杀了北流海不是。”
楚洛衣眼中闪过一抹痛意,抿着唇道:“是..我怕你杀了北流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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