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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莺和冯夫人住的庭院十分简单,屋子里的摆设更是可以称得上朴素,一座简单的梳妆台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几只珠钗,堂堂三小姐的房间里未见奢华的金银器皿,更没有什么绫罗绸缎,足以证明是冯莺确确实实是不受宠的。
只是见着此刻眼前冯大人宽心安慰冯夫人的样子,楚洛衣又觉得有些可笑,人啊,也许就是这么一种复杂的动物。
赵姨娘一直站在一旁,见着冯大人对冯夫人的关切,眼中划过一抹嫉妒,虽然转瞬即逝,却还是被楚洛衣巧妙的捕捉到了。
看着赵姨娘转眼就恢复正常的神色,楚洛衣也不得不赞一声赵姨娘真是一幅好演技,倒是比寻常的妇人要高明上许多。
一旁的冯宏眼中带着几分关切,不过分却也不冷淡,让人看起来恰到好处。
楚洛衣没有再妄图从这对母子身上看出些什么,继而将目光落在冯莺的梳妆台上,拿起一只被折断的花簪,细细查看起来。
这只淡粉色的花簪已经被折断,从断的切口来看是因为用力过猛而生生折断的。
将这粉色的花簪放回梳妆台上,手指划过梳妆台上的几道划痕,继而转头看向冯莺,不知在想些什么。
冯莺似乎没有察觉这边的动静,灰暗的眼眸中听见冯夫人和冯大人的对话,时常流下两串泪珠,看起来,没了往日的傲气和刚烈,倒是有几分楚楚可怜,更是让人觉得心疼。
这时,这府中的庶女冯燕,也就是前日那粉色罗裙的少女开口道:“爹,三妹的婚事眼看着就要到了,若是三妹这眼睛不能及时医治好,这可如何是好。”
楚洛衣扫过一眼冯燕,心中冷笑着,怕是她心中巴不得冯莺永远都好不了,这样自己才有机会取而代之吧。
没有理会这一家人的暗涌,楚洛衣只觉得事情越发的复杂,不由得感到几丝烦闷,走到窗前,将窗子推开。
清亮的风吹过,窗外的几株野花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屋子里的空气一下子清新了不少,带着一股怡然的舒缓。
可楚洛衣的注意力却放在了窗框上零星的几块泥土之上,抬起手指将这细微的泥土捻在手里,目光顺着窗外看去。
窗子外是一片不大的花圃,栽种着几株算不得贵重的野花,杂草已经长的很高,却并没有悉心修剪,反倒是这般错落有致的穿插着,看起来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而栽种这些花草下的泥土同这窗框上的正是一种,想来是有人从窗子进入,鞋底沾上了些泥土,掉落在窗框之上。
楚洛衣看着冯大人开口道:“冯大人,我先出去走走,看看我那小厮怎么还未回来。”
此刻的冯大人哪里有时间在意楚洛衣的去留,点点头,便没有多言。
楚洛衣转身离开,可反倒是一直安静的冯莺在楚洛衣走出的瞬间,将灰暗的眸子落在了自己房门的方向,直到听见珠帘落下的声音,灰暗的眸子才缓缓转动了一下。
走到床下,扒开有些混乱的杂草,楚洛衣清晰的瞧见这花泥之上有着一层淡淡的脚印,看脚印的大小,似乎是一名男子的鞋印。
如此说来,想必是有人来过。
招来这院子里的一名仆人,楚洛衣轻声开口道:“三小姐的屋子一般是几日打扫一次。”
“回这位夫人,三小姐的屋子一般都是两三日打扫一次。”
楚洛衣点了点头:“这两日可有打扫过?”
仆人想了想道:“前日白天曾打扫过一次。”
楚洛衣挥挥手,让她退下了,如此说来,来人大概就是这两日的事,只是到底是有人暗中对冯莺下了毒手,还是说有人前来找冯莺,同她说了些什么。
就在这时,小六子匆匆赶了回来,身后带着一位大夫,对着楚洛衣点了点头。
楚洛衣将大夫打量了一番,一身素色长衫,背着一只药箱,身后跟着一名药童,看起来并无太多的稀奇之处。
楚洛衣随着几人再次进到房间内,这大夫应该是从猎人里找来的人,楚洛衣站在一旁对冯大人开口道:“冯大人,此人乃是我家老爷的旧识,虽然比不得宫中的太医,不过一身医术却也是了得的,不若就请他为三小姐再诊治一番。”
冯大人起身强挤出一抹笑意,对着前来的大夫开口道:“那就有劳这位神医了,神医若是能够医治好小女的眼疾,在下一定感激不尽,必以重金酬谢。”
“大人客气了,救死扶伤乃是我等的本职,在下自当尽力医治小姐。”
话落,大夫放下身上的药箱,坐在了冯莺面前,探出两指,仔细为她检查了脉象,此举完毕后,又向上翻了翻冯莺的眼皮,而后伸手在冯莺面前反复试探着。
众人纷纷沉默不语,都在等待着一个结果。
前来的大夫拿出银针,细细在火上烤过之后,在冯莺手上的两处穴位轻轻刺下,而后细细查探了银针,重新收好。
“这位大夫,小女的病情如何?”见着大夫收针,冯夫人有些哽咽的追问道。
大夫缓缓开口:“夫人不要太过忧心,依在下之见,应该是三小姐受了些刺激才导致的暂时失明,只要平复心境,悉心调养,辅以汤药,想必还是极有可能会痊愈的。”
听着大夫的话,冯大人稍稍心安,可冯夫人却还是忍不住落泪,将冯莺揽在自己的怀中,拍打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着:“莺儿不怕,你也听见大夫的话了,你这眼睛不过是受了刺激,思虑太重导致的,只要悉心调养,不日就会康复。”
一直沉默着冯莺此刻也终于开口,声音中都带着一种让人心疼的柔弱和不安:“娘,那我和韩副将军的婚事...他们会不会就此退婚啊?”
冯夫人的眼泪更加汹涌了,本来前两日听闻自己的女儿竟要同韩家订婚,她高兴不已,只觉得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这仅剩的女儿能够嫁给韩府,总算是不用跟着自己受苦了。
谁曾想,不过几日时间,竟然就发生了这种事,实在是让她心如刀绞啊。
不等冯夫人开口,冯大人反而是怒道:“他韩府还想退婚不成!若是他韩府敢退婚,我定是要像圣上参他一本!绝对不会让事情就这样算了。”
听闻许久不曾得到的父亲的关切,冯莺的眼睛动了动,忍不住流下一行行清泪,轻唤了声:“爹...”
一家人之间的隔阂仿佛因着这次的事,忽然拉近了不少,让人看着有几分心酸。
“请大夫给开几副药吧。”冯大人对着大夫开口。
大夫点点头,转身去外间的桌子上提笔写起药方来。
楚洛衣这个时候站在一旁,静心思考着,这件事会不会再次是这府中之人捣的鬼,毕竟上一次那名男子想要毁冯莺的清誉,是想要破坏冯莺和韩副将军的婚事,而这一次的事,到底是为了继续破坏冯莺和韩府的婚事,还是另有隐情。
等到大夫开完药方,冯大人便派人去抓药了,楚洛衣没有再继续留在这里,而是先行告辞了。
小六子将大夫送走之后,便回到院子里找楚洛衣回话:“主子,大夫已经送走了。”
“大夫怎么说。”楚洛衣压低了声音问道。
小六子附耳道:“大夫说,看样子像是中毒。”
楚洛衣蹙起眉头:“中毒?”
小六子点点头,从袖子中拿出刚刚大夫用的两根刺入女生穴位的银针:“主子你看。”
楚洛衣将两根银针拿在自己手中,仔细查看起来,发现银针顶端确实是变了色。
“主子,这事实在是有点复杂,这冯莺若是真是因中毒而失明的,那这到底是何人下的毒,我们怕是不得而知啊。”小六子对眼前的情形也有些想不通了,为何有人几次三番的想要害冯莺,到底是这府中之人搞的鬼,还是与主子所要调查的事情有所关联。
小六子见着楚洛衣不再开口,想起她早上到现在一直没有用膳,便命人前去准备了些膳食。
楚洛衣垂眸靠在软榻上,回想着近来发生的一幕幕,将冯莺梳妆台上的划痕,断簪,窗框上的泥土,还有中毒失明的冯莺,却是有些想不明白。
若说是有人翻窗对冯莺下毒,那冯莺桌子上的划痕又是因为什么?
她如果看的没错,那断簪上的断口还是崭新的,并未泛黄,桌上的划痕也还是很突兀的,想必就是这两日造成的,所以她才断定这断簪和划痕同这件事是有关联的。
楚洛衣轻轻敲打着桌面,到底是什么人要让冯莺失明?出去不能嫁给韩副将军这件事,冯莺失明还能为谁带来什么好处,实现什么目的?
待到小六子带着人将饭菜摆好,楚洛衣依旧没能将整件事情的关节想通。
“你也忙活了两天了,坐下一起吃吧。”楚洛衣看着站在一旁的小六子开口道。
小六子摇摇头道:“主子你先吃吧,奴才还不饿。”
楚洛衣扫了他一眼:“坐下一起吧。”
小六子不好再拒绝,便也没再顾忌,同楚洛衣一起吃了起来:“主子,这事您有什么想法?”
楚洛衣摇摇头道:“虽然发生的事情越来越多,但是却还是想不通其中的关键。”
“主子还是怀疑这不是简单的为了破坏冯莺的婚事?而是另有目的?”小六子低声询问道。
楚洛衣为他舀了一碗汤,点头道:“我总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那边西郊刚刚发生灭口的事,这边冯莺就失明了,既然西郊的事是冲着我来的,秃鹫又已经暴露,那么冯府若是没有一点动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小六子埋头爬着碗里的饭,不忘喝上一口热汤:“要不要奴才再去秃鹫那里审问一二,看看他是否还知道些什么消息?”
楚洛衣放下手中的碗道:“一会吃完你去暗中查一查,看看冯莺近两日用的东西有没有什么问题?”
小六子点头:“主子是想看看这冯莺中的毒从何而来?”
楚洛衣点头不语。
小六子很快就吃完了,想要跑出去,楚洛衣将他摁了下来:“休息一会吧,这两日你一直也没闲着,即便急着去查,也未必能查出些什么,她吃的用的,一日得换上几次,你这个时候去查,也未必能查出些什么,只是眼下我们也没有线索,才让你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
小六子点点头,又休息了一会才要起身离开。
楚洛衣却好像想起了什么,将他叫住:“再注意一下,冯莺有没有将大夫开的药喝了?”
小六子一愣,随即点头离开。
当日夜里,楚洛衣再次来到冯莺的庭院,冯夫人见着楚洛衣过来,先是道了声谢:“今日还是要多谢于夫人请来名医。”
“冯夫人实在是客气了,我同三小姐有缘,这大夫也早先就同我家老爷相识,因此,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楚洛衣轻声道。
冯夫人看了看冯莺,最后起身道:“我去命人为莺儿准备些饭食,今日她也没怎么好好吃东西。”
冯夫人走后,楚洛衣坐在了床边,看着冯莺有些哭肿的眼睛开口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是什么东西也瞧不见么?”
冯莺点点头:“瞧着什么都是一片漆黑,许是我这辈子就这样了。”
楚洛衣瞧不见她的眸子,只能细细观察她的神色,想要发现些端倪,没想到却失败了。
“不要说这样自暴自弃的话,大夫不说了,只要悉心调养还是很可能会痊愈的,到时,你便还是韩副将军的新娘子。”楚洛衣轻声劝道。
“只是可怜我娘为我,操碎了心,怕是我变成这个模样,她心中一定很难过。”冯莺低声道。
“这几日可有什么人来找过你?”楚洛衣试探道。
冯莺神色一愣,却因为眸子已经瞧不见,并不明显:“于夫人指的是什么人?”
楚洛衣见依旧没有试探出些什么,垂下眸子道:“没什么,我只是听着大夫说你许是受了刺激,心思过重,便想着是不是有人就着前两日那名男子的事,说了些刺激你的话,才导致你失明。”
冯莺想了想,最后摇摇头:“除了几个婆子丫鬟,便没人再来过了。”
楚洛衣心下微沉,仅凭着冯莺这几句话并不能断定她的推论是否正确,看样子,想从冯莺这里再得到些什么实在是有些困难。
“于夫人,我想像您打听件事,听说西郊的客栈处发生了屠杀,闹得人心惶惶,不知道是否有这事?”冯莺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