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三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大抵就是听着冯夫人说说这几日冯府发生的事,还有冯莺的婚事。
后一辆马车上,粉裙的冯燕和黄裙的冯鹂则是忙着讨好着赵姨娘:“姨娘,你说,这夫人也太过分了些,您管家这么多年,这夫人怎么才一出来,就抢了您手里的权,真是过分。”
“是啊,姨娘,这些年来府中的下人仆人哪个不念着您的好,您又将府中的事打理的井井有条,若是您同爹说,爹一定不会同意这件事的。”
赵姨娘自是知道两人打的是什么心思,这件事说来她心中也是怄着一口气,当初她也想将这冯夫人除掉,只是后来她自己就入了庭院,一待就是数年没有出来,她又察觉老爷心中一直有她,怕自己若是真露出了马脚,反倒是遭人厌烦,索性就一直没有动手。
不曾想,时隔这么久,冯莺和这个女人,竟然再度骑在了她头上,实在是让人恼怒。
“夫人早先养病,由我代劳,如今既然夫人已经痊愈,这家自然是该交由夫人来管的,你们莫要再说这等不识礼数的话,若是传了出去,只会让人以为老爷治家不善,让人笑话。”赵姨娘神色不变,眼中只是闪烁着淡淡的不甘,恰到好处,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两名庶女自讨了个没趣,一时间车厢里的气氛有些沉闷。
没多久,车子就缓缓停下,停在了明瑞王府的门前。
明瑞王府门前一片车水马龙,各色的软轿马车纷纷停在一旁,才下了车,楚洛衣就闻到一阵飘荡着的脂粉香气。
王府门前的小厮在招呼着,每当有一辆马车停下,就会有人上前相迎,不会让人觉得受到冷落。
“这是冯府的拜帖。”
楚洛衣随着冯夫人一同将拜帖交了上去。
“这是我的拜帖。”一道温和熟悉的声音响起,楚洛衣抬眸扫过一眼,正巧瞧见湘羽将拜帖交给了王府的小厮。
小厮一见是太子府的人,神色顿时更加恭敬了起来,对着肖湘羽恭敬道:“原来是侧妃娘娘,里面有请。”
湘羽走进去后,楚洛衣抬眸看了一眼她身后跟着的扎眼女子,这女子不是旁人,就是前日才刚刚在街道上见过的夏紫琼。
那女子似乎有所感应一般,顿了下脚步,回头像楚洛衣的方向看来,结果却是什么也没找见。
倒是敏锐。
楚洛衣没瞧见她的样貌,只是对着冯夫人问道:“夫人可知,太子殿下有几位侧妃?”
冯夫人想了一会道:“这几年虽然我不过问诸事,但是也曾有所耳闻,太子殿下应该只有一位侧妃,便是肖家的湘羽。”
楚洛衣眉头微蹙,有些不解,如果欧阳千城只有一位侧妃,那么这夏紫琼又是何人?又是谁给的她胆子,让她胆敢当街自诩为太子侧妃?
一路走进王府,雕廊画柱,亭台水榭,假山嶙峋,流水潺潺。
清澈见底的湖泊盛开着接天连日的玉荷,鹅卵石上的红鲤时不时淘气的跃出水面,溅落的行人裙摆微湿。
“这王府好生漂亮。”冯莺忍不住感叹一声。
楚洛衣数年前曾来过这端靖王府几次,只是时隔几年,这里也有了些许变化,这一路,她便将这些变化记在心底,以防万一。
毕竟如今孤身前来天水,四面楚歌,她不得不小心行事。
明瑞王妃在后花园设宴,花园之内摆放了二十余张雕花圆桌,粉衣美婢穿行其中,各家千金争奇斗艳,英俊的少年公子也纷纷齐聚一堂。
冯府的地位在这里算不得高,所在的桌子距离明瑞王妃的主桌隔了三个桌子。
“这不是冯夫人么,真是多年不见,没想到您还是这么明艳动人。”
几名同冯夫人早年熟识的夫人此时纷纷开口,诧异的,奚落的,攀附的....
楚洛衣的目光依旧落在湘羽和夏紫琼的身上,企图从这两人的举动和言辞之间,来判断这夏紫琼的身份。
此刻,明瑞王妃所在的主桌上,几名身份不低的美妇皆是瞧着湘羽身边那抹艳丽的红色身影。
湘羽有些紧张,瞧着众人的目光,半晌后柔声道:“这是太子殿下的侍妾夏紫琼。”
众人神色各异,而夏紫琼听见湘羽的话却是变了脸色,对着众人也没有丝毫胆怯道:“我是欧阳千城亲口允诺的太子侧妃,虽然尚未昭告于天下,不过欧阳千城对我情深意切,此番征战归来,我的身份就会昭告于众。”
几名美妇神色各异,姑且不论这夏紫琼在王妃的寿宴上,一身大红的衣裙是否合礼数,单是直呼太子名讳这件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能做的出来的。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夏紫琼身上,楚洛衣也看着那道鲜红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夏小姐是哪家的千金?”一位一品诰命,斟酌了一下明瑞王妃的意思,开口道。
夏紫琼反问道:“这位夫人是要以出身论地位么?”
那夫人被问的一愣,心中对她多了几分不喜,随即开口道:“夏小姐未免想多了,我不过看夏小姐有些眼熟,像是一个故人罢了,不过刚刚又看了看,这才发现,原来是看错了,夏小姐的风姿远不及我那位故人。”
几名诰命夫人对视一眼,明瑞王妃不动声色,轻抿了口茶水。
一旁的冯莺所坐的角度,能瞧见个夏紫琼的侧脸,只觉得有些眼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是什么人来。
“不知这位夫人所说是何人?能否叫她出来一见?”夏紫琼扬着下巴反问道。
“呵,夏姑娘说笑了,都已经说了是故人,又怎么能再出来相见?”另一名诰命夫人开口道,周围传来一阵嗤笑声。
几人摆明了有些难为夏紫琼的意思,这故人通常来说有两种解释,一种是已故之人,另一种则是曾经熟识,多年不见之人。
明瑞王妃这时将茶盏放下,看向夏紫琼开口道:“不知夏姑娘可否听过楚洛衣这个名字?”
听见明瑞王妃的问话,冯莺下意识的看向楚洛衣,楚洛衣却不动声色的轻抿着茶水,静心留意着一旁的动静。
夏紫琼皱了皱眉头,而后仔细想了想开口道:“并不知晓。”
听着夏紫琼的话,明瑞王妃没有开口,一旁的几位诰命夫人却是笑道:“看来以夏小姐的出身,不知道这个人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这个人很有名么?”夏紫琼开口问道。
另一位二品诰命这时开口道:“岂止是有名,当年简直是掀翻了整个南昭。”
“这个人同我有什么关系?难道她同我很像?”夏紫琼看着面前这些暗藏心思的妇人。
‘噗’的一声,一口水喷了出来,随即响起了肆无忌惮的笑声。
“我没听错吧,难道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她会像你?她十四岁吟诗斗酒千百篇,十五岁运筹帷幄驰骋疆场,十六岁色艺双绝冠盖京华,十七岁引天下王侯竞折腰。你是哪里冒出来的东西,一个山村野妇,想要东施效颦也就罢了,竟然还大言不惭觉得她像你?真是笑死我了..”
清脆爽朗的声音,夹杂着肆无忌惮的张狂,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水蓝色锦袍的俊俏少年,翘着二郎腿,满脸不屑的看着夏紫琼。
“靖儿,不得无礼。”明瑞王妃看着没个样子的小儿子,呵斥道。
楚洛衣的目光落在这个少年身上,少年一身水蓝色锦袍,头上束着金冠,腰系白玉带,脚蹬银丝金缕玉靴,唇红齿白,看起来十分可爱,偏生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看起来总觉得有几分欠揍。
这个少年不是旁人,正是此前在桔阳城的客栈里遇到的那个少年,也正是她这次前来明瑞王府的目的。
这一次,楚洛衣仔细端详了少年的面孔,确信自己并不认识他,可是刚刚他又一次开口,确实字字句句皆是维护自己,他同自己到底有什么关系?
对于明瑞王妃的话,这端靖小王爷好似根本就没听进去,依然一副不屑的样子。
端靖王妃有些头痛,自己这个儿子原本体弱,大病痊愈本是一件好事,只是这性子不知怎么就成了这样,亦或者他本就是这样的性子,只是因为缠绵病榻她才没能发现?
几名命妇不知这端靖小王爷缘何对这楚洛衣极为推崇,不过好再几人反应极快,随即打着圆场将这事从端靖小王爷身上岔开:“小王爷这是童言无忌,王妃也莫要怪罪他。”
另一名命妇看向脸色难看的夏紫琼道:“其实,小王爷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从楚洛衣的身上,我倒是没瞧出有什么夏小姐的风范,不过夏小姐有几分像她倒是真的,她素来也喜欢着一身红裙,如今观之,夏小姐这容貌和神态也同她有着几分的神似。”
端靖小王爷再次嗤笑道:“哼,东施效颦罢了。”
夏紫琼的目光落在端靖小王爷身上,缓缓抬起自己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随即眼中闪过一抹坚定,看向端靖小王爷发问道:“小王爷似乎对我多有不满?”
明瑞王妃皱了皱眉头,这个儿子因着病弱多年,是以最得她的宠爱,纵然无礼,却也轮不到别人欺负的份。
“倒是谈不上满不满的,只是夏小姐今个出现在这,有些污了小爷的眼罢了。”
夏紫琼攥紧了手中的拳头,为什么那个人出自名门,就可以有张扬率性的资本,而她只因为没有可以依靠的身份,就要处处受人欺凌?
自从跟在欧阳千城的身边,夏紫琼一次又一次体会道权力的滋味,她发誓,总有一日,她会大权在握,让这些曾经不把她放在眼中的人,跪在她的面前求她!
约四年前,她来南昭游玩,顺便寻找自己的叔父,却也在那个时候遇上了欧阳千城。
那时她初到南昭,一身红衣,骑着快马,在马背上欣赏着南昭边城的景色,途中远远的瞧见被众人簇拥着的当朝太子,她一时好奇,便举目看了看,想要一睹当朝太子的风采。
他举止文雅,谈笑风声,温润如玉,只觉得是个俊俏文雅的男子,算不得多惊艳,倒是也让人觉得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