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头军们倒是也没再客气,他们都是大老粗,再加上在楚洛衣生产前曾来过几次,倒是也没有那么拘谨。
“娘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娘娘如今为北燕产下了皇嗣,这就是最大的功劳了。”
“是啊,不过皇后娘娘,卑职听说,娘娘当年曾率领南昭的兵马大破雁门关,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几人一面拿着铲子搅动着菜锅,一面开口道。
楚洛衣勾起唇角,笑道:“大破雁门关倒是谈不上,不过也确实是上过几次战场。”
几人一愣,没想到楚洛衣竟然会这么说,不过几人明显不大相信,笑着道:“娘娘可别说笑了,若是真要娘娘这般弱女子去前线打仗,我们这些大老粗还是一头撞死算了。”
楚洛衣喜欢他们这样的直白,不相信就是不相信,简单而干脆。
“这菜是不是太素了些。”楚洛衣看着几乎全是土豆白菜的饭食开口道。
汉子叹息一声道:“娘娘你是不知道,我们的粮草已经不多了,这半年来,我们一路打一路退,那些丢掉的城池所交出的粮草大多都成了南昭那帮犊子的,我们只能依靠着为数不多的剩下的这些城池才能收到些粮草,而且这都是我们的百姓,我们哪里舍得真的将他们收刮殆尽,所以粮草怕是挺不了多久了。”
楚洛衣点点头,知道他们说的是实话:“今天就多拿出些肉食来吧,这仗也许打不了多久了。”
几人一愣,神色间蒙上一层灰暗,毕竟没有几个士兵希望自己一直拼死保卫的国家落入敌人手中。
“你们这是在难过什么,莫不是以为北燕就会这样败了?”楚洛衣笑着问道。
“娘娘的意思是?”几人眼中闪烁出一抹光亮。
楚洛衣沉默了一会而后开口道:“上位者之间的交锋有时未必会像看起来那样简单,有些事情也不会昭然于天下,而今你们既然为北燕的勇士,所要做的,便是要坚定不移的相信你们的主帅,相信他会带着你们一道走向荣耀。”
几人一时间并不是很能理解楚洛衣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一人开口道:“娘娘的意思是这场战争我们还有转机?”
楚洛衣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道:“按照我说的做吧,如今天寒地冻,将士们打仗不容易,将早先存下的肉这几日都分发下去吧。”
几人爽快的应下,当即加大了火,从雪地里掏出了几箱风干的肉干。
伙食做好之后又等了一会,大军便逐渐映入楚洛衣的眼帘。
她站在高处目测了一下,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北流云一直在保存实力,这些士兵并没有真的损失惨重,怕是就连小六子口中伤残的那十万兵马也很可能是北流云所用的障眼法。
想到此处,楚洛衣心中不由得有些期待,期待北燕即将迎来的一场,久违的大胜仗!
没多久,北流云就率领着大军映入了楚洛衣的眼帘,楚洛衣粗略的判断了一些,觉得大军虽然显得有些慌乱和狼狈,但是却并没有萎靡不振,想必这仗还没有真的兵败如山。
北流云远远就瞧见站在营帐门前的楚洛衣,连忙翻身下马,大步走了过来,看着楚洛衣开口道:“这么大冷的天,怎么不在营帐里好生待着,如今天寒地冻的,你身子本就差,若是再生病了该如何是好。”
楚洛衣抬手帮他擦了擦脸上的炭迹,笑道:“我又不是泥捏的,哪能风格一吹就倒,再说了,现在这副身子也就这样了,再坏也坏不到哪去了。”
楚洛衣转头看向火头军们,让他们赶忙给将士们盛好准备的热饭食,再打上一碗热汤去去寒气。
将士们眼见着自己打了败仗回来却并未遭到冷遇,一时间心头都暖了起来。
“老子的碗里今天竟然有三块肉!”
“我的也有!”
“我有四块!”
将士们拿着碗埋头吃起来没多久,就惊喜的出声,一时间哄闹成一团。
待到声音平静下来,楚洛衣开口道:“这半年来,大家最是辛苦受累,如今我们已经退到了毗邻南昭边城,是生是死,就看接下来这一场战斗了,所以大家尽情吃尽情喝,肉不够,我们还有,今天只是让大家知道,无论最后是生是死,我和陛下都会同大家生死与共!”
楚洛衣的声音不算大,一如既往的低沉,沙哑的声音北风吹散,却飘荡进每一个人的耳中。
莫名的,在将士们之中涌起一股伤感,可这伤感过后,无端的却又升起一种斗志。
好似人人都知道,如今已经到了生死关头,他们再没有选择,只能背水一战,胜者生,败者亡。
每个人自从走上这条道路开始,便都曾想过这样一个结局。
北流云看了看无端升起的冲天豪气,也抬起手臂高呼道:“上酒来!虽然眼下形势岌岌可危,但是我相信,只要我们同心协力,一定能够反败为胜,大破敌军!”
火头军们抬上了不少的酒,每个士兵倒上一碗,一群人默默无声。
北流云卷起袖子,一脚踩在面前的马鞍之上:“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你们都是我北燕最英勇无畏的好男儿,都是保家卫国的铁骨勇士,今天,我们一起干了这碗酒,从此以后你们便是朕的臂膀,朕也便是你们的依托!若是今朝不幸败北,来世还望能与你们相聚,继续一起策马江山,保家卫国!”
北流云一番话说的豪情无限,秀美的脸庞上此刻满是真情。
楚洛衣看的清楚,知道这不是虚的,也不是为了所为的衷心和鼓舞士气刻意营造,这些就是这个男人的心理话。
也许,这半年来,屡吃败仗却被他们所包容和谅解,也许,这半年来,不断割让疆土不停撤离却依旧得到他们的誓死追随,也许,这些最简单质朴的情谊,这些以命相搏的守护,终究让这个冰冷的男人动容。
楚洛衣抬头看向天际,白雪茫茫,前路未知,只是这男儿豪情气盖世,终究是这一场金戈铁马为这锦绣河山留下的温暖和感动。
北流云又同他们说了不少,依旧不改此前的妖邪之气。
可这样真实的他,却让这些真性情的汉子们莫名的信任和依赖上了。
楚洛衣想,这半年也许没有人比他更辛苦。
他必须一次次鼓舞低落的士气,必须抗住一次又一次士兵们的怨责,可是好在,好在他们理解,好在他们相信,好在他们一如既往的豁出性命在战斗。
如此幸运,如此眷顾。
半个时辰之后,北流云陪着楚洛衣一同回到了营帐。
路上,楚洛衣忍不住轻声开口道:“老天夺走了你前二十年所能够拥有的一切,可却打算将此生所有的恩泽都赐予你在二十年之后。”
北流云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老天真是待我不薄!”
楚洛衣勾起唇角,二十年前的每一日,这个尊贵的皇子却衣不蔽体,忍辱偷生,饱受欺凌,没有母亲的关怀,没有父亲的承认,没有可以依靠的世族,没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他没有一切。
可是反观这二十年之后,老天将他所受过的苦,一一补偿给他。
他有了因远离皇宫而更加纯粹的母爱,有了虽无血缘却值得托付的兄弟,有了一呼百应的权力和地位,有了江太师,益多多这样的良师名将相辅佐,如今,还有了她和两个凌厉可爱的孩子。
她想,老天终究不曾亏欠于他,也许,在这之后,他还会拥有这万里无垠的巍巍河山,还会拥有至高无上说一不二的地位。
瞧,老天真的对他如此偏爱。
楚洛衣忽然间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这样的她,是否真的能够陪着他走过余生的岁月,是否能够一路看着他坐享人世的繁华。
她忽然有些怕,怕有朝一日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境,怕她醒来的时候,自己还在北燕的那座监牢里,一无所有,满腔恨意。
不知什么时候,两人已经走回了营帐。
还在楚洛衣失神的时候,北流云已经一把揽过了她的腰身,对着那张粉唇狠狠的印了下去。
“我的小妖精,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
辛辣浓重的酒气在楚洛衣嘴里散开,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北流云却无所顾忌,霸道的俯身撬开了她的唇瓣,将舌头伸了进去。
“嗷嗷嗷!”
爹爹在干什么!
“呀呀..咿呀咿呀呀呀...”
笨蛋,爹爹在耍流氓,娘亲又被欺负了。
“哇哇哇哇!”
听着自己的娘亲被欺负,北流漪当即哇哇的大声哭了起来,一张小脸皱成一团,嘹亮的哭声直接贯穿了房顶。
“呀呀呀!”
梅梅,不要哭了,好吵啊..
北流衍晃动着胖乎乎的小胳膊,似乎努力的想要捂住自己可怜的两只耳朵。
北流漪转头看向满脸嫌弃的哥哥,顿了一下,不哭了,只是含着眼泪看着自己的哥哥。
北流衍见着她住了声,这才将肉呼呼的小手从耳朵上拿了下来。
“哇!!!”
谁知道手才刚离开耳朵,一声比刚才更具穿透力的哭声瞬间在耳旁响起。
这一嗓子,直接也把北流衍给震哭了。
瞧着北流衍哭了,北流漪似乎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刚才还好好的哥哥为什么也哭了起来,在那里呆愣愣的瞧着自家哥哥,却忘记了哭。
听着两个孩子此起彼伏的哭声,楚洛衣红着脸赶忙推开了身上的北流云,跑到床边看着两个孩子。
见着北流漪这会没哭,楚洛衣便先抱起了北流衍:“衍儿乖,娘亲抱抱,不怕不怕...”
北流衍皱了皱通红的小鼻子,伸出了又短又粗的食指,指着自己的妹妹,呀呀呀的就开始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