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信当年的事情做的严密到滴水不漏,更不会有半点破绽可寻,可如今北流云说的头头是道,反而证明了他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不过是随意捏造。
可偏偏,他所捏造的事情又恰恰是事实,让南昭帝只觉得北流云狗屎运一般的瞎猫碰上了死耗子,竟然让他弄假成真了,实在是可气!
南昭帝一点点冷静下来是,盘算着欧阳千城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会是什么反应,想了一会,眉头不由得越皱越紧,肥乎乎的手也不断的敲打着桌面,越发的不安。
“如今楚洛衣还在南昭的军营里?那个逆子还在好吃好喝的养着她?”南昭帝厉声道。
“正是如此,不仅这样,据说那两个孩子身上的毒也都已经彻底解除了。”来人低声道,明显感受到了帝王的威压,更不妄想挑战帝王的怒火。
‘啪!’南昭帝一把将桌子上的白玉笔架丢了出去,精心雕琢的白玉断裂成一截截,看起来十分可惜。
气死他了,简直要气死他了!
楚家的这个孽障,为什么他仔细谋算的计策在遇到这个孽障的时候,竟然会完全不受控制。
按照他当初的设想,欧阳千城刻意直接利用解药索要回二十座城池,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重创北流云,更是大举打压了大楚的势力。
只是没想到,欧阳千城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最后竟然换了楚洛衣这个女人回来?
如此一来,楚洛衣反倒是成了平缓战事的一把钥匙,自从楚洛衣被带到南昭军营,足足近二十天的时间,两军之间竟然没有一次交战,各自休养生息,蓄势待发,却根本就打不起来。
想到此处,南昭帝就气的脸色铁青,他为的就是两军互相残杀,自己最后坐收渔利,可如今,自己辛辛苦苦谋算的,竟然弄巧成拙,实在是让他气的恨不得提刀就冲到军营里,直接捅死欧阳千城这个逆子。
“他还想把一个当了娘的女人抢过来做太子妃不成!孽障,孽障啊!”盛怒之下,南昭帝的眼睛都变得通红起来。
一想到楚洛衣,他就心头发痛,若不是这个女人,若不是这个楚家的妖孽,许多事情哪里会发展成这样,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自己从小处心积虑灌输着帝王权术,阳谋阴术的欧阳千城,竟然还是对这个女人动了情,实在是该死!
“去,传肖太尉觐见!”南昭帝怒声道。
太监赶忙扬着拂尘派人去通传,谁也不敢惹这位盛怒之下的帝王。
不久之后,肖太尉身着红色白鹤服匆匆赶来,因着给守门的公公递了银子,是以对帝王的怒火稍微有了心理准备。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肖太尉跪在地上磕着头,心中基本已经知道了帝王所谓何事。
当年知晓欧阳千城真正身份,而至今仍然活着的人,便只剩下了自己一个,如今流言肆虐,他一觉醒来,简直有一种阎王催命的感觉,一接到帝王的传召,立时感受到闸刀即将落下。
“太子的身世是不是你传出去的!”南昭帝虽然已经猜到这件事不过是北流云凭空捏造,却还是忍不住要追责一番肖太尉。
“老臣冤枉啊..陛下..老臣以性命发誓,绝对不曾吐露任何只言片语,还请陛下明察啊..”肖太尉再次磕头,额上的汗珠顺着脖子躺了下来。
“哼,好一个冤枉,那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是朕传出去的了?”南昭帝冷哼着。
“微臣不敢,微臣认为,此事一定有小人在其中作祟,才会闹得满城风雨,还请陛下下旨严查,务必要将此人诛杀,以儆效尤!”肖太尉到底不愧是混了多年官场的老油条,一语中的。
南昭帝一时间也不知道他是猜到了这件事的背后主谋,还是不过是随意推脱的借口,不过不管是哪一种,肖太尉这般开口之后,明知真相的他便不好再开口责罚于他。
只是冷声道:“你于此事的罪过朕姑且不论,朕只问你,你那个为太子侧妃的女儿可曾知道这件事?”
肖太尉想起湘羽心中一痛,湘羽的死他已经听说了,没想到这个福薄命薄的孩子终究还是这样去了。
“老臣此前所言句句属实,愿以性命发誓,不曾向任何一个人透露只言片语。”肖太尉依旧信誓旦旦。
如此,倒是让南昭帝的脸色缓和了几分,他今日叫他来,为的就是问一问这件事,来猜测欧阳千城的态度和反应。
如今,湘羽那个丫头若是不曾知晓,想必欧阳千城对如今流传的身世不会轻易相信,他便也就还有些时间,来改变局面。
挥退了肖太尉之后,南昭帝一个人做了许久,眼看着天下大局将定,可一切却不断脱离自己的掌控,这不由得让素来冷静的他变得有些焦躁。
筹谋了几十年,眼看着成功近在咫尺,可却不断出现意外,这让他怎么能够镇定自若。
收回心思,南昭帝重新思量起赵姨娘来。
这半年多来,赵姨娘确实没有做出什么让他怀疑和不满的事情来,对于情报的掌控和汇总倒是十分详实。
可即便如此,却也不意味着她就真的可信,在没有十足的把握时,他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尤其在这皇权之中,一个粗心大意,便是尸骨无存的下场。
此刻,他在想,这一次北流云能够派人在天水有着如此大的作为,赵姨娘到底有没有出手干预。
虽然说这不过是一夜之间发生的事,看起来似乎只是派了些武功高强的人翻门入户,将信笺塞到百姓的枕头下,可是细细想来,时间虽短,可是却不代表赵姨娘没有发现的可能,同时,北流云的人能够如此大举动的在都城天水为所欲为,若是没有人接应和掩护,真的能够在一夜之间顺利布局么?
由此,南昭帝想了许多,对于赵姨娘这个曾经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女人,却是越来越觉得难以捉摸。
赵姨娘,北流云,欧阳千城,楚洛衣...
这一个个名字,成了南昭帝心中的刺,哦对,也许还要在加上一个北流海。
自从北流海投靠了南昭之后,因为他手中带着的兵马也归顺了南昭的大军,所以他不能明着处置北流海,因为一旦如此,便犯了忌讳,会让那些归顺的十余万兵马对自己生出敌视,搅乱自己的阵营和军心。
北流海是不是真心投奔,他至今尚未可知,毕竟他同北流云之间有着夺妻之仇,夺权之恨。
当初他和北流云之间具体的纷争他并不是十分清楚,可是这结果他却看得明白。
楚洛衣依旧是北流云的女人,而原本尚有一拼之力的东陵竟然也成了北流云手中的筹码,如此一来,对于北流海和北流云这对兄弟之间,他倒是持有观望态度。
当然,他一直也没敢给北流海什么有实权的职位,毕竟养虎为患的例子实在是太多,他不得不谨慎行事。
此刻的北流海,正走在天水的街头。
远处的战火蔓延不到这里,城里的百姓依旧得生活,商贩们日复一日的摆着摊子,吆喝着,变着花样的吸引着客人的目光。
当然,哪里都少不了泼皮无赖,脖颈处倒插着一把扇子,买着虚浮的公子步,时不时调戏几家姑娘,或者去哪个面生的人的钱袋子里顺几枚铜板。
北流海身旁跟着一身橙色裙子的蝶舞,当年疯疯癫癫的小姑娘如今出落的有了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质,不再像当年那样走到哪都提着个鞭子,遇见北流海便直呼他的全名。
当年以为北流海死了之后,她可以说是恨死了北流云,甚至一段时间一直在处心积虑的想要怎么为他报仇,只可惜她连欧阳千城的手心都逃不出,最后还要靠北流云将她给救回来,更不要说哪里有时间来实现自己的计划了。
不过好在,她最后得到了北流海没死的消息,当北流云悄悄告诉她之后,她便直奔战场,寻着这道身影,一直跟他来到了天水。
“这个多少钱?”北流海指着一枚蝴蝶形的珠钗开口道。
“这位爷,这个钗子只要二两银子,您瞧瞧这质地,买给这位姑娘一定好看....”商贩极力推销着。
北流海莞尔一笑,付了银子,将珠钗买下,送给了身旁眼睛发光的蝶舞:“送你了。”
蝶舞满心欢喜的接过珠钗,而后眼底闪过一抹羞涩,这还是北流海第一次送她的东西,她一定会好好珍藏。
蝶舞拿出帕子,小心的将钗子包了起来,而后藏在了怀中。
北流海对她的小动作只是莞尔一笑,在街上闲逛着,只是没走出多久,便瞧见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手中拿着一只熟悉的蓝宝金镯,在前面一家顶级的珠宝店里询问着什么。
蝶舞见着北流海盯着远处失神,不由得也转头看了过去。
可是顺着北流海的目光,她只瞧见一个脸上带着金色面具的男子,看不到男子的容貌,只能瞧见他有些清冷和疏离的目光。
蝶舞又转头看了看北流海,确信他是在看他,不由得低声道:“可是有什么不对?”
北流海没有回答,而是又走近了几步,只不过没有进到那间珠宝阁,而是在阁前的一家小摊佯装挑选货物,可实际上却一直在仔细注意着那名男子的动静。
“叫你们掌柜出来。”带着面具的男子在柜台上放下一锭银子,伙计连忙堆起笑脸,转身去请掌柜。
没多久,一位留着八字胡的掌柜便跑了出来,脸上带着笑意,瞧见青蛇后,没有谄媚也讨好,态度却并不让人厌烦。
“这位客官,不知可是有什么需要?”
带着面具的男子将手中的金镯放在了柜台上,而后冷声开口道:“你仔细看看,认不认识这只镯子。”
掌柜拿起镯子后仔细瞧了一会,而后抬头打量了一番青蛇,最后低声道:“有些印象。”
“请讲。”
“这只镯子看起来有些眼熟,若非是造价不菲,怕是老夫也未必会认得。”掌柜子缓缓道来。
男子没有插嘴,只是安静而耐心的倾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