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流云坐在北流雪下首,眼角微挑,扫了一遍四周,终于在一簇树丛后找来了那抹身影。
楚洛衣看着肚子高高隆起的皇后,不得不说她也是个城府极深的女人,一般怀有身孕之时,大多伴随着失宠或者冷落,以至于很多人在皇嗣诞生后,却依旧地位不保。
而皇后却刻意在即将临盆之际,来举办这场宴会,甚至将所有受宠的不受宠的美人纷纷请来,既送了众多妃子一个人情,又讨好了喜好美色的北燕帝。
除此之外,一旦在此期间临盆,皇帝必然会守在门外,连同众多妃嫔和皇子,皆会迎接这个孩子的到来,仅此一点,皇后肚中的这个孩子,便已经不知要高贵过多少人。
北燕帝一生高贵,甚至年轻时也不曾在房门外等着哪个妃嫔诞下孩子,此次皇后这看似无心之举,却能让他体验到身为人父的心情,日后对待这个孩子,只怕是会放在心尖上疼。
赵美人一身艳粉色广绣罗仙裙,姗姗来迟。
“参见陛下,参加建皇后娘娘。”
“赵美人怎么来的这么晚。”皇后慈眉善目,也不动怒。
“臣妾想着皇后娘娘即将临盆,便准备了一件贺礼,不想来的路上竟拿错了,这才不得不折回去取来。”赵美人娓娓道来。
皇上看起来也极为高兴:“爱妃准备了什么贺礼,还不呈上来让朕开开眼界?”
赵美人让身旁的宫女奉上一只精致的匣子,皇后身边的姑姑接了过去,轻打开后,呈现在皇帝和皇后面前。
“是一方帕子。”皇后拿起帕子对身旁的北燕帝笑道。
北燕帝点点头道:“上面绣着桂花,想来是取贵子之意。”
皇后对着赵美人点头道:“难为你有心了,今日你这妆画的也好,本宫那里正巧有两盒西域进贡的香粉,还是陛下上次赏赐的,今日便赏赐给你了。”
“多谢皇后娘娘。”赵美人脸上满是喜色,一旁的宁嫔见此开口道:“赵美人的手艺固然不错,可是一方手帕实在是小了些,臣妾听闻柔妃娘娘前些日子日夜赶工,绣了一副一米多长的百牡争艳图,倒是有些迫不及待的要开开眼界。”
众人的目光落在宁嫔身上,王昭仪瞧见宁嫔头上的那只牡丹,心头一紧,怎么会这样!那只钗怎么会在宁嫔头上。
王昭仪有些不安的看向柔妃,这宁嫔可是柔妃的人,听说宁嫔的父亲是柔妃父亲的心腹,两家走的极近,也因此柔妃才保得宁嫔一路高升。
再者,这宁嫔也不是个蠢的,即便赵美人发现端倪,把这钗送给她,她也是不会佩戴的,为何今日偏偏戴在了头上。
王昭仪绞着手中的帕子,心头不安,殊不知这金簪可是宁嫔自己抢了去的。
皇帝的目光落在宁嫔身上,沉声道:“宁嫔的这只簪有些眼熟啊。”
“回禀陛下,这簪本是赵美人的,她见臣妾喜欢,便忍痛割爱赠予臣妾,臣妾心头一直十分不安,还想奏请陛下,想将陛下赏给臣妾的白玉镯子回赠赵美人。”宁嫔乖巧的开口。
赵美人赶忙开口:“不是...”
柔妃扫了一眼王昭仪,不动声色的打断了赵美人的话道:“陛下只知顾着宁嫔妹妹,臣妾苦熬几日的牡丹图却都吸引不了陛下的目光,只怕日后年老色衰,陛下更是记不得臣妾了。”
北燕帝很快被一身温软的柔妃吸引了目光道:“爱妃这是胡说什么,朕就是忘记谁也不会忘了爱妃才是。”
话语一顿,转头对着身旁的宫女道:“还不赶快将柔妃的绣图呈上来。”
柔妃身旁的姑姑很快呈上了一副牡丹图。皇上身旁的太监和宫婢接过将其展开,一副金光璀璨的牡丹图瞬间压过了这一地的春花,大放流光!
皇上也忍不住惊艳了一番,直道柔妃心灵手巧,一旁的赵美人眼中闪过一抹恨意,这分明是她熬了几个日夜才绣出来的东西,如今倒是成了柔妃的功劳!
哼,不要得意的太早,她今日就要让她们知道,她可不是那么好利用的!
皇后心头冷笑,想不到这么短的时间内倒真是有人能够完成这绣图,不过不用说,她也知道不会是柔妃。
皇后一脸喜色,站起身,走近了牡丹图仔细观赏起来,带着景泰蓝甲套的手指在牡丹图上反复流连,爱不释手。
“柔妃妹妹的手艺真是精细,这牡丹花就跟活了似的。”皇后赞叹道。
柔妃笑道:“姐姐素来喜欢牡丹,如今这满园的牡丹永不凋落,寓意姐姐圣宠不衰,算是博得个好兆头,也是妹妹的一番心意。”
北流云这时起身开口道:“启奏父皇,儿臣前几日闲来无事,以牡丹花入酒,发现气味甘甜,唇齿留香,便命御膳房加以调制,如今正是酿成了不少牡丹酒,正是合了这副百牡争艳图。”
皇帝眼中闪过一抹兴味:“哦?竟有这等事,那还等什么!”
皇帝虽然开了口,可是却未能夺去众人落在北流云身上的目光。
淡色的眸子扫过众人,唇角勾起温和的一抹浅笑,一瞬间便让不少人失了心神,只觉得面红耳赤。
是谁说的这九皇子落魄不堪,从未受过皇族的教导,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如今看来,竟是这般美艳,一身紫衣,从骨子里透着一种冷艳的贵气,慵懒而漫不经心的张扬着。
男子轻拍手掌,两排粉衣宫婢手捧一翁小坛,鱼贯而入,衣袂飘飘,带起一阵阵蔓着香气的清风。
两排宫婢从北流云身边擦肩而过,其中一人走到北燕帝面前,另一名宫婢想要绕过皇后,将酒倒在桌案上的酒杯里膈。
北流云微微一动步子,不动声色的踩住了这名宫婢的裙摆。
宫婢没有察觉,一个趔趄,整个人像前倒去,手中的酒也一下子泼了出去,好巧不巧,正落在了那副牡丹图上。
北流叶蹙着眉头站起身,目光落在北流云身上,总觉得这宫婢跌倒的有些怪异脂。
北流海也没有瞧见到底发生了什么,毕竟宫婢鱼贯而跃,大朵大朵的粉色裙摆像是浪花,随着她们的步子来回晃动,层层掩盖,根本瞧不见到底发生了什么。
“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那粉衣宫婢吓的不轻,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连连磕头。
北燕帝皱起眉头,对着皇后温和道:“皇后,你没事吧?”
皇后摇摇头,紧张的看着那张牡丹争艳图道:“臣妾无事,只是臣妾担心这百牡争艳图,这可是柔妃妹妹接连苦熬数夜才精心准备的,若是因此毁掉,臣妾只会愧疚不已。”
北燕帝看着跪着的宫婢道:“将这个不知分寸的贱婢拖下去杖毙。”
“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啊...”分院以宫婢吓的不轻,浑身都得得索索的,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突然间就绊了一下。
北燕帝皱着眉头挥手,两名侍卫很快下来将宫婢拖走,北燕帝沉声开口道:“如今皇后有着身子,又临盆在即,你们务必要格外小心,切莫要冲撞了皇后娘娘,否则,若是皇后有个三长两短,朕决不轻饶!”
楚洛衣躲在树后静静的看着这一出闹剧,传言说北燕帝越来越残暴,很多事情甚至只凭借自己喜怒,根本不问青红皂白,便草菅人命,看来倒是所言非虚。
不过从某种程度上却也证明了皇后在北燕帝心中的地位,看来北燕帝越发昏庸,可是北燕却始终强盛还是有道理的,但是看后宫这些女子,就知道这些个心计不俗的女子,身后又会是怎样的身家。
皇后有些心痛的看着被酒洒上的牡丹图,虽然她不喜柔妃,但是对牡丹却是真的喜爱的,虽然不知这副牡丹图柔妃是从何处所得,但是刺绣的功底却是真的极好的。
皇后的手指轻抚过有些沾湿的牡丹,却骤然一顿,看着那朵隐藏的极好的艳粉色花朵,整个人像是遭到什么刺激一般,向后退了一步,怒声道:“柔妃妹妹这是什么意思,百牡争艳图自然是百朵牡丹,为何这里会有一只艳粉色的芍药!”
皇后的话一出,周遭一片哗然,北流叶走到皇后身边,看了看着副牡丹图,对着北燕帝点头道:“回禀父皇,确实如此,有一只被隐于下的花朵,实际上是一只芍药!”
北燕帝皱着眉头道:“柔妃,这是怎么回事!皇后临盆在即,你怎么能做出这种晦气事。”
好端端的牡丹变成芍药,花中之王变成花中之相,这岂不是意味着皇后即将失宠,被人夺取后位么?当真不是个好兆头。
柔妃心头一紧,却是惊讶道:“怎么会这样?虽然这图样不是臣妾亲自所绘,但臣妾却是认真检查过的,在宫中这么多年,牡丹和芍药还是分的清的。”
北燕帝脸色不愉,皇后却像是着了魔一般盯着百牡图,移不开目光,仿佛沉浸在什么之中。
柔妃微微蹙起眉头,心头升起一抹疑惑,到底是谁在其中动了手脚,依照赵美人这个蠢货的心思,是断然不会做出这种手脚的,只怕被她安抚之后,定会尽心尽力帮她将绣图绣好,只是如今赵美人没带金簪,这绣图又出了差错,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