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安见状,立刻反应了过来,马上捂住了身旁雪晴的双眼,避免其看见这血腥的一幕。不一会儿,斑斓的华光便渐渐消失,之前繁茂的花草树木再度恢复了原样,徐徐清风拂过,吹散了漫天的血雾,此间的一切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自知镇子周围的凶兽已除,念安不禁望向了木屋后的一片坟地,明亮的眼睛泛起了微微红润。就在这时,一声惨叫突然传入了念安耳旁,闻声望去,只见依旧悬在空中的王叔,左臂莫名地断裂开来,喷涌而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全身衣衫。
画面实在是太残忍了,念安直感觉胸口一阵恶心,但又无法阻止,唯有不甘地撇过了头,用冰凉的小手将雪晴捂得更紧了。而后,慕容嫣随意地勾了勾手指,半空中的王叔便和断臂一起被抛向了小镇中心的方向。
感受到念安微微颤抖的身体,在怀中的雪晴不禁焦急地喊道:“哥哥,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事情了!”
回过头,见疼晕过去的王叔已经消失在了眼中,无助的念安放下了手掌。握紧拳头,满心愤怒,却只能咬牙切齿地对慕容嫣喊道:“你!”
“怎么,你要反悔?”慕容嫣不经意地看了眼镇子中心的方向,随后继续说道,“别紧张,那个人死不了,我只是卸去了他一臂,将他扔到了你们镇守那里。也让他长个记性,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随意冒犯的,至于你说的王法,呵呵,那只是强者用来管束蝼蚁的工具而已。”
听完慕容嫣的话,回想起之前镇守的反应,念安顿时沉默了下来,深知其说的没错。在这个以力量为尊的世道,弱肉强食,凭现在的自己,根本什么都无法改变,或许晴儿跟着她,也是一件好事吧。
“好了,雪晴,随师姐回去吧,师尊她老人家肯定在宫中等急了。”慕容嫣向雪晴招了招手,同时天边祥瑞浮现,只听一声清脆的凤鸣,一架由两只鸾凤般妖兽拉着的华贵车撵,便稳稳落在了慕容嫣的身边。
圆形的巨大车身足以容纳七八人同时坐落,一席嫣红的珠帘垂下,其上布满了各式各样的宝玉异石。虽然念安连一种都认不出来,但从上散发出的气息,足以感受到其间的珍贵。周围仙气弥漫,形成了祥和的七彩华光,将整个车碾都包裹了进去,不禁让人望而生畏。两只数人高的凤鸾妖兽,喷出了火焰般的鼻息,仿佛不屑人间烟火一样,高高地昂起头颅。目不斜视,却乖巧地站立在慕容嫣的身旁,不敢妄动。
此番景象,雪晴并没有在意,不为所动地站在原地,反而又抓住了念安衣角,不言不语,不愿上前一步。念安叹了口气,轻轻将雪晴的小手从自己衣角上拿开,看着正低头默默哽咽的雪晴,一时间竟也没忍住内心的悲伤,一滴晶莹的泪珠悄悄从脸庞滑落。
偷偷抹去了眼角的泣痕,念安温柔地捧起雪晴哭红的脸颊,将指间的泪渍一停一顿同样擦拭干净。强行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对着雪晴认真地轻声说道:“晴儿听话,这位前辈说的没错,你拥有那般资质,就应该要好好修炼。而且哥哥,哥哥也不能照顾你多久了,你跟在这位前辈身旁,应该没人能欺负的了你。对了,如若日后学成,记得替大家斩妖除魔、匡扶正义,也好免去许多像咱们一样的人间悲剧。”
可谓是君声凄凄诉别离,梨花泣泣湿衣襟,念安说完,雪晴的泪水又止不住地从颤抖的指尖滑落,赌气一般地喊道:“你是不是因为害怕镇子中的人再受到伤害,才让我跟她走的,念哥哥,你知道他们在背后都怎么污蔑你的吗?!”
一时间两人沉默不语,念安眼神复杂,缓缓收回了冰凉的小手,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雪晴。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孤单一人,雪晴攥紧了双手,忍住内心的悲凉,面如死灰地转向了慕容嫣,坚声说道:“好,如果你不能带着我和哥哥一起走,那就将哥哥体内的伤势治好,我便心甘情愿地随你回去拜见师尊。”
慕容嫣稍稍一愣,随即有些犹豫道:“也罢,既然是师妹的尘缘,本宫就替师妹了却这一桩凡事。”说着,慕容嫣玉手一翻,手心中便凭空飘落出了一根散发着微光的赤红色羽毛。
“这朱羽乃上古神兽朱雀涅槃时遗落的羽毛,其内火源雄厚,是天下至阴至寒之物的克星。你每日在睡前贴身佩戴,醒后放入瓶中,压制你体内的寒毒应该没有问题。”慕容嫣又从身上掏出了一个精致的玉瓶,将手掌向念安一摊,玉瓶便和朱羽一起缓缓地飞入了念安的手中。
刚一拿上朱羽,一股炽热的暖意顿时从掌心没入了周身,瞬间体内的寒意就消失了大半。念安不可思议地望向慕容嫣,心里不由得暗道:“这位前辈果然没有骗我,实在难以相信,六年前镇中路过神农谷游历的弟子,都说我这病已经寒毒入髓,无药可治。此人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如此神物,可以轻松压制住寒毒所至的刺骨伤痛,虽然为人有些跋扈,但她说的话应该都是真的,看来晴儿日后定会过的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哥哥,感觉怎么样?”看着念安渐渐红润起来的面庞,雪晴有些期待地问道。
念安点点头,转身对着慕容嫣揖手一拜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慕容嫣倒是没有在意,摆了摆手,对着雪晴柔声道:“师妹,答应你的事我也做到了,现在随我一起离开吧。从现在开始,师妹你就是修道之人了,要记住,切不可再和凡尘有所牵连,不然道心驳杂,境界必定难以提升。”
雪晴听闻,又复杂地望了一眼念安,随后独自走到了小屋背后,在两座坟前跪了下来。慕容嫣见状,也没有阻拦,看着其落寞的背影,不知在说些什么。时间不长,只听重重地三声响头,雪晴便整理好衣衫,起身向念安和慕容嫣走了回去。
来到了念安身旁,雪晴从身后又抱住了念安略显清瘦的脊背,踮起脚尖,在耳边悄声说道:“念哥哥,我会想你的。”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向了慕容嫣。
一丝温存散去,念安想要拉住雪晴,可迟迟未能向前一步。见雪晴已经下定了决心,慕容嫣也不废话,玉臂一抬,便和雪晴齐齐飞入了珠帘之内。
眼看二人就要离开,忍不住内心的冲动,念安朝着玉撵大声喊道:“晴儿,哥哥等你走后,也会去拜师学艺,等哥哥练好功夫,就去万花宫找你。到时,哥哥便不会再这样弱小,可以一直保护晴儿,谁也不能将咱们分开!”
“真的吗?哥哥真的会来找晴儿?”雪晴听到念安的呼喊,眼神又恢复了明亮,马上从珠帘中探出了脑袋回问道。
念安仿佛一下子想通了什么,阴霾不复,露出了阳光般的微笑,语气肯定地说道:“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相信我,那一天一定不会太久的。”
“嗯!”雪晴坚信不疑地点了点头,开心地说道,“那晴儿也要好好练功,也要保护念哥哥,让谁都欺负不了咱们!”
慕容嫣听见二人的对话,在旁摇了摇头,轻蔑地瞥了一眼念安说道:“小子,话虽不错,这个世道确实是以强者为尊,你有实力,别人便奈何不了你。不过,要想见到雪晴,等你什么时候能到天命之境再说吧。好了师妹,时辰已经不早了,我们这就出发回去拜见师尊。”
不想让雪晴和念安再做纠缠,只听一声凤鸣,巨大的鎏金车撵就化作了一道流光,没入了云霄之中。念安望着渐渐消失的车影,握紧了拳头,朝着半空高声呼喊着:“莫欺少年穷!晴儿,不管有多困难,哥哥一定会再见到你的!”
声音虽大,珠帘内的人儿却未能听见,慕容嫣总算放下了心中的一件大事,慵懒地靠在卧榻上。看着一旁面容青涩,再度沉默不语的雪晴,心中感慨了起来:“就刚刚观察,我这个师妹的心性确实很适合修炼,怪不得这次师伯为了能留下自己的传承,居然如此慎重,连让师尊都命我亲自前往接回师妹,看来师伯——唉,这几年魔族又开始蠢蠢欲动了,希望这些小家伙能够快速成长起来吧。”
想起域外魔族,慕容嫣显得有些疲惫,不觉揉了揉鬓角,闭起了双眼却又回忆起了方才察觉到的顾虑。刚刚那个小子体内的伤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若是常人,早就应该命丧寒毒之下了,偏偏我还看不出这小子半点端倪。而且,此等寒毒,明显是有人刻意为之,但有这种本事,何必如此畏畏缩缩,又为什么会对一个毛头小子动手?算了,不想了,反正朱羽也给他了,是生是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吧。慕容嫣回过神来,轻撩了一下发梢,车撵又快了几分,一眨眼,便消失在了天际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