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卿蹲在树洞的角落里,宛如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旁还留着那块残余着殷红鲜血的石头。
已经将凌尘的手脚给绑起来了,此时宁元茹正在给凌尘包扎伤口。伤口的位置在右边额头,皮肉虽然已经破开了,但并没有伤及头骨,所以只能算作是皮外伤。
这个结果显然令徐子卿要好受了许多,若是他错手杀了凌尘,或者是对凌尘造成了什么不可逆的伤害,只怕他一辈子都会活在悔恨当中。一切都只能怪他的胆小,危急时刻不敢堂堂正正的站出来面对。
凌尘的头部被布条给包了起来,看样子伤口已经停止流血了。树洞里的空间并不大,所以只能让凌尘的双腿并屈着。
处理完凌尘,整个树洞里再次宁静了下来,只余下外面的瓢泼大雨声。偶尔会有一阵雷鸣电闪,透过树洞处的缝隙映照出几人那苍白的小脸。
没有了凌尘与王清云,整个队伍感觉瞬间失去了大半。如果再遇到其它突发情况,便只能靠宁元茹和凌玥二人做决断。
“之前你哥走的时候说了句什么话?”
凌玥突然想起之前王清云曾对他们说过一句话,可当时由于要接着凌尘;一时间手忙脚乱的没有听见。此时空闲时想起来,便问向王清雨。
“他说叫我们不要看天上。”王清雨说道。
“天上?”凌玥一时间有些好奇,究竟是因为什么,让大家不要看天上。还是说天上有什么东西?难道凌尘突然发狂也是应为这个原因吗?
一时间,凌尘也抬头想要看一看天上究竟有什么。可是透过树洞与遮蔽在洞口的树叶,凌玥只能勉强看见天空似乎是殷红的。她想要看得清楚一点,便想用手将洞口的树叶拨开一些缝隙。
眼看着便要触及到了,伸在半空中的手却被宁元茹一把给抓住了。凌玥陡然惊醒,一双大眼睛惊恐的看向宁元茹,就仿佛是做了什么噩梦一般。
“有古怪!”凌玥当即说道。
她不过是因为好奇所以望了天空一眼,没想到竟然会有如此大的魅惑力。相信凌尘会变成这样,定然与外界的异象逃脱不了干系。
宁元茹轻轻拨开了树叶的一道缝隙,向外面看去。尽管天空一片殷红,煞是鬼魅,可宁元茹心如止水,没有往天空多看一眼。
可仅仅是看向外界的情况,饶是宁元茹的定力,也忍不住轻呼了一声。
“怎么了?我看看。”凌玥虽然有些后怕,但是学着宁元茹的样子,相信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大雨并未停歇,以殷红的天空为铺垫,落下的雨水如同鲜血一般。大地之上,一片嗜血的厮杀。
无数道巨大的黑影沐浴在血雨之中,它们互相啃食,互相吸纳。状若疯魔的它们,只是想要将眼前的血肉吞食下肚子里。
大地是黑色的,天空是红色的。整个世界都交织在了这二者之间,如同一幅简单的画卷。在画卷里,沐浴鲜血的魔鬼,正张开血盆大口,无情的吞食着自己的同类。黑色的触须在不断延伸,妄图占据整幅画面。可无论它们怎么努力,怎么吞食,黑与红的交织,始终泾渭分明。
或许那就是魔鬼。
并没有恐怖的外观,也没有吓人的叫声。只是简单的吞食一切血肉,借此来填饱自己的肚子。状若疯魔的它们,漆黑如墨的身躯里,却有着两只血色的瞳孔。
这是真正的血雨腥风,群魔乱舞。雨水可能是透明的,也可能是血红的。大概是天空的映照,也可能是真实的鲜血染红的。
平地惊雷,让这个简单色调的世界再次变得清晰了起来。
那是人?还是兽?仅仅不过一瞬间的光明,所见到的也不过是这幅画卷的冰山一角。几个奇装异服的异类,却有着如同人类一模一样的身材。它们不曾三头六臂,也不曾丑陋怪异,不过只是造型独特而已。
它们手中捧着鲜红的血肉,此时正在大快朵颐。它们表情亢奋,奋不顾身的吞食着一切有可能存在的东西。一头壮如小山包一样的野兽,不过转眼间,就被啃食得只剩下一具森森白骨。
它们在林间穿梭,跳跃,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白色,是这幅画卷的第三种颜色。
那一双猩红的双眼灵性的转过一个骨碌,直勾勾的盯着某一处。她们看见,那双眼睛正盯着她们二人。一瞬间,如坠冰窖,连思维都几乎被禁锢住了。
凌玥和宁元茹两人几乎同时蹲下,凌玥双手捂住嘴巴,不让内心的恐惧强行散发出来。她们似乎已经暴露了,因为那道眼神很明确,已经发现了她们。
就像是在等待死亡,徐子卿和王清雨两人也不敢在这时询问她们发生了什么。气氛仿佛就这样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可预想中的恐怖,并没有到来。
宁元茹吞了一口口水,强行壮着胆子往外面又瞄了一眼。还是画卷中的黑红二色,疯狂的杀戮依旧在继续,此时也不知是哪个倒霉的正在被分食。可这样看起来,他们至少是安全了。
这幅画卷此时又多了一道孤独的点缀:一株凄凉的老树,随风摇曳,但其实更像是在瑟瑟发抖。树顶的枝丫上,一道黑色的身影正睁开猩红的瞳孔。它笑了,森森白牙里勾勒出一道癫狂的笑容。
今夜没有虫鸣鸟叫,更没有冷清的月光独自观赏。鲜血终将会被雨水冲刷干净,血腥也会被呼啸的大风吹走。等一切都平静过后,这里又会再度恢复平静。大山里的记忆只有一场雨,雨后又会是新的世界。
宁元茹和凌玥二人似乎都有些受到了惊吓,凌玥双手抱着膝盖,将头深深的埋进了下面,不过看上去身体有些发抖。宁元茹翠然还能保持一个宁静的形象,但同样不愿多言。
徐子卿想要往外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被宁元茹立刻阻止了。既然她们不愿说,更不愿自己去看,那徐子卿也只得作罢。
躲在树洞里的他们能够逃过一劫,可是还在外面的王清云又该怎么做?被野兽追赶的他是否已经避开了野兽的追击;面对这样妖邪的世界,他又是否会受到波及;这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来到这里才不过几天时间,大家却已经遭逢了如此大难。困难一重接一重的袭来,前路不知道还有多少未知的危险在等待着他们。可他们此时却只是在担心大家的安危,而并未想着后退。既然当初便已经决定的事情,那么一定不会改变。
雨夜的好处便是,听着淅淅沥沥的雨水声,能有效的减轻内心的恐惧和慌乱,然后就会渐渐的进入梦乡。外面已经许久都没有传来奇怪的声音了,可能今晚他们是安全了。
今晚其实本不需要守夜,可徐子卿还是坚持着。毕竟他是这里唯一的男孩子,需要担当起一份责任。作为印修的他,精神力本就异于常人,少休息片刻也无妨。甚至还能盘坐着开始冥想,修炼精神力。这样虽然对外界的感知迟钝了一点,但也能两不耽误。
黎明时分,徐子卿结束了冥想。虽然浑身酸麻不已,但整个人神清气爽,并无一丝倦意,似乎精神力又有了一些长进。
来到这里以后,兴许是因为精神时常都需要紧绷,随时都十分紧张,所以精神力的修行毫无阻塞,水涨船高;也算是对于在危险境地里的些许慰籍。
清晨的湿气十分浓重,些许水气顺着树洞口的缝隙里飘进来,温凉中又显得心旷神怡。昨夜担惊受怕一晚,她们也睡得很晚,所以徐子卿并没有吵醒她们。只是自己轻轻的起来以后,来到树洞处观察了一番外界的景象。
此时天色并未完全明亮,看上去还有些朦胧。但外界一片狼藉,四处都是吹断的树枝和树叶;地上还被铺下了厚厚的一层,就像是被飓风席卷过的一样。
看样子应该是宁静了,已经不会再有什么危险。徐子卿舒了一口气,转眼间发现凌尘似乎动了一下,赶紧过去唤了一声凌尘。
“尘哥?”
凌尘嘴唇蠕动了一下,但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看到凌尘苍白的嘴唇已经有些干裂,徐子卿想想也知道是在要水喝。
身上的水袋已经见底了,想要水只有去外面寻找。昨夜刚下过雨,寻找水源应当不难。
徐子卿当即清理掉洞口的树枝,自己小心翼翼的爬了出去。脚下十分湿润,有一层树叶铺在地上,感觉十分松软。
昨天挖出的两条水沟就在这附近,想必会有水源流动。徐子卿看了两眼,当即认出了痕迹,原来被树叶给遮挡住了。拨开树叶,闲情逸致的徐子卿当即被下了一大跳。
流动的水源都是血红色,眼前还有一只被啃食得剩下一半的趾爪,就趴在水沟里。目光远眺,前方还有一具被啃食得只剩下白骨的尸体。皮毛浸泡在水中,已经有些泛白。水里还有一大股腥臭味,味道直接灌入徐子卿的鼻腔里,让他忍不住发起干呕来。
徐子卿被呕出一片清水,十分难受。早晨本就是肠胃弱的时候,本就体质瘦弱的他哪里受得了这股刺激。
“或许这就是昨天夜里发生的事。”徐子卿心想。看到一只野兽被生吞活剥,换做是他同样也可能会被吓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