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尘找到了沈绫香的位置,那里已经有许多学员聚集在了一起。外面的情况他并不知晓,相较而言,情报的优先度要高于和其他学员汇合在一起。至少他们目前看来是没有生命威胁的,所以聚在一起的意义并不大。
凌尘略作一番思索,便一个人小心翼翼的挪到藏书楼的出口处。在这里他至少能观察到一些有用的情报和线索。逃跑是不可能的,踏空不稳的他,在半空中摇摆不定。并且凌尘看了一眼高度,他如果贸然出去,摔成肉饼不说,甚至有可能会被那股强大的精神力量直接抹杀。
印修的直觉都很准确,那不是他目前所能抗衡,甚至于仰望都找不到影子的对手。这里是学院,所以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也不做,等待学院导师来救援的时候机灵一点。
“沈宜修?”凌尘听见了这一声怒吼,他记得这是那位外院导师,曾教授过《古纪》。难道今日之事与他有关吗?
藏书楼里的学员被恐惧笼罩,他们分属于不同的层级,彼此之间一传送阵连接。可现如今传送阵已经失去了效果,他们被分隔囚禁在了这藏书楼中。
有人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开始变得躁动不安。这是常态,凌尘也不打算管这些事情。他并非一个烂好人,也不愿摆出一个领头人的姿态。之前他看过了,这一层有接近七十余人,内外院混杂,其中不乏有强人,所以强出头这种事轮不到他来做。
沈宜修来了,在这个位置凌尘看不真切,只能勉强听见双方的对话。
“宜修,十年不见,你老了很多。”尽管青年的语气听上去还是那般温和,和他的脸色已经逐渐冷了下来。
“梁展?”沈宜修先是不确定的喊了一句,但马上又勾起了往年的回忆。
“多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
沈宜修此时的心情很复杂。按理来说,十年不见的老友相聚,应是激动且真情的。可真正相见后,却是一股别样的苦涩。相信那位青年,此刻也是一样。
“梁展?”凌尘闻言眉头一皱,他下意识的捏紧了腰间的乾坤袋。
“不会这么凑巧吧?”他心想道。曾在万古魔禁中遇见的那位女子,那封染血的信笺正是书写给一个叫“梁展”的人。
凌尘还曾拜托过平乐艺查一查这个叫“梁展”的人,没想到今日此人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不过此时他还不能把这封信交出来,这个梁展图谋不轨,他们还都在梁展手里作为人质。且看事情发展再做定夺也不迟;况且凌尘也不知道拿出这封信到底是好是坏。
“当年,我离开时便说过,当我回来的时候,我要让他们一一还债!”青年似乎回忆起了什么,表情逐渐变得痛苦,面容也开始扭曲。
“虚伪的嘴脸,狠毒的心肠,我历历在目。就是他们,是他们当年逼死了莹萱!我要讨债,我要还莹萱一个公道,我要让世人知道,所谓的正义,不过是虚与委蛇的奸猾鼠辈,用来遮挡他们丑恶嘴脸的面具!”
“你们!”青年情绪变得癫狂,“当年若非是你们唯唯诺诺,一个个胆小如鼠,莹萱又怎会被他们逼得惨死!”
青年泪如泉涌,心如刀割。
“钟莹萱当年所做之事皆是自愿,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今日又怎会轮到要你来讨要公道?”
时间过去已经近十年,此时再提对错已毫无意义。梁展扭曲是非,胡言乱语。沈宜修也只能以现在的事实来论过去。
梁展情绪癫狂,似乎也有些影响到了沈宜修。兴许是他们共同回忆当年的故事,两人难免会引起共鸣。可是此刻,两人站在对立面,梁展所言的每一句,沈宜修都不敢苟同。
“自愿?沈宜修,你十年未变。还是那般盲目,那般愚蠢!你总是纵容她,无论她做什么你都支持。所以她才喜欢你!所以她才与我处处做对!”青年的声音近乎咆哮。
“可是你呢?你辜负了她的爱。你把自己变成一个废人,你更不愿意为她伸张正义。你为什么...不能让她好好的活着?!”
“你错了,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沈宜修话语低沉,但他还是很想劝说这位老友就此放下过往。可他多年来已经养成了沉默寡言的习惯,尽管他有一肚子想说的话,可到了嘴边就只剩下一句“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亲眼所见!”青年立刻反驳。
护院大阵启动,光芒环绕天宇,将白昼照耀出一层灿烂金辉。世间万物都踩在青年脚下,此刻他便如当世神祗。
“当年,我等三人被老师收为关门弟子,精研阵眼之道。这护院大阵,便是毕业课题。莹萱想到以青龙印为阵眼,造出一条龙脉...多么伟大的旷世佳作,只可惜还未能完成,她却已经撒手人寰。”青年的语气开始变得低沉,情绪也逐渐平静。
陡然间,梁展又变得突然认真了起来:“今日,你同我一起,杀尽这蛇鼠之辈,为莹萱沉冤昭雪。”
“执迷不悟!你能力几何,又杀得了几人?早已放下的恩怨,你又何故在这伤口上撒盐?”沈宜修已经算是在苦口婆心的劝说梁展,只可惜他根本听不进去。
“你不愿意?”青年语气一变,满是森然杀机。
“往年莹萱做任何事你都支持,今日我为莹萱做一件事你却要反驳我?”
一股强大的精神力顿时将沈宜修笼罩,只见他瞬间面色发白,双眼无神。他的双脚颤栗,脸上时不时浮现出一些痛苦的挣扎,就仿佛一个被操纵的傀儡。
众院导师如临大敌,想要立刻冲上前去擒下梁展,可瞬间运转的护院大阵将他们阻隔在外,难以动弹分毫。
院长摇了摇头,他相信梁展不会对沈宜修下杀手。只是此时讲来,本以为沈宜修会化解掉梁展心中的结,可看上去这想法有些过于简单了。
梁展不过是想让沈宜修吃些苦头,让他知道想要杀死他不过是动动意念的事情,顺便在窥探沈宜修些许记忆。这就像是恶作剧一样,对友好的朋友。
“你还有个女儿?”梁展收回精神力,阵印依旧运转。他一阵反笑,笑容十分嘲弄。
“哦?在这儿。”梁展呢喃了一句。
藏书楼里,沈绫香莫名的被一股精神力包裹,任她挣扎也无济于事。这一切来的太快,凌尘根本没时间反应。那股精神力实在过于庞大,根本无法与之为敌。
“小姑娘,你可曾还记得我?为了你,已经牺牲了太多太多...”梁展单手卡住沈绫香的脖子,眼神里一片漠然。
“放开凌香,孩子是无辜的!要杀你就杀了我。钟莹萱当年为了她们做了太多,不要让她的心血白费!”
“嘭”
“我求求你...”沈宜修双膝跪在地上,对梁展乞求道:“放了凌香吧。我是一个废人,无甚用处。你杀了我,至少能让你安心一些。”
“爹!”沈绫香鼻尖一酸,她不想看到父亲为了她做这种低声下气的模样。可是她无力再说下去,咽喉被卡住的她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许多。
“站起来!”梁展眉头深皱。
他很失望,失望于沈宜修为了一个毫无相干的女孩,而跪下来低声下气的求他。当年那个风度翩翩,气宇轩昂的沈宜修已经渐行渐远。那个当年英姿潇洒的铁三角,已经支离破碎。
“多年的艰苦生活,将你变得低眉顺目。我认识的沈宜修,已经死了。”
阵印运转,或许下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将灰飞烟灭。梁展那只卡住沈绫香的手,也在慢慢的紧收。
学院这边也同样不再隐忍,秩序涌动,法则奔涌;双方相互对峙,气氛顿时降到了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