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大禹没有离开呢,她已经怀孕了,但为了让大禹不担心自己,她终于将这秘密还是咽下去了。
头一年,大禹回来了,那是黄梅雨的季节,他知道大禹要回来,是那样的欢呼雀跃,距离她怀孕也已经六个月了,这六个月中,她无时无刻不思念自己的丈夫,希望自己的丈夫能早一天的回来。
但终于祈祷得到了老天的安排,丈夫毕竟回来了,就在她欢呼雀跃的准备去迎接的时候,匆匆忙忙的队伍却裹挟着大禹去了,她简直连看都没有看清楚大禹现在已经是什么模样了。
她总以为,他会特特过来看一看自己的,但没有想到,他离开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在人前,她是那样一个特立独行的坚强女子,但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会表现的孤苦而没有依靠。
她的泪水是那样的汹涌。
这是一个夜晚,她口渴极了,于是握着水桶鱼马勺到了外面的井边汲水,忙忙碌碌了很久,这才将一桶水弄了上来,她简直已经筋疲力尽了,她忍住了小腹的疼痛,提着水桶朝着灶台去了。
但刚刚将水桶里面的水弄出来,就发现了这水桶中有一只悲天悯人的小蚯蚓,她将这蚯蚓立即打捞出来,放在了地上。
“去吧,去吧,小可怜。”现在,她母性光辉已经可圈可点了,看到小羊跪着吃乃,她会很开心,看到乌鸦反哺,她也是很开心,对于这样一个小生命,她怎么能伤残呢?
“去吧,去吧。”她一边说,一边朝着小蚯蚓挥挥手。
但是也就在这个霹雳的夜晚,她喝过了自己烧的一碗水,忽而就感觉腹痛如同刀绞一般,悲剧发生了,悲剧降临的无声无臭,等到她醒过来以后,孩子就小产了。这对于一个准妈妈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从那以后,她就抑郁了,时常一个人对着后院的石头自言自语,村民看到她这模样,都觉得,她已经疯了,之前,她是那样一个洁身自好的人,但自从孩子小产以后,她就成了一个蓬头垢面的人。
隔壁的大姐找她聊天,她死气沉沉的,隔壁的大姐问她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呢,女人没有了孩子还可以继续生的,这一句话戳到了她的痛,她立即瞪圆了眼睛,朝着门口推着那大姐去了。
“你也应该打扮打扮自己,这成什么样子呢?”隔壁的大姐丢下几句体己话,就优哉游哉的去了,她看着水井,水井里面的自己,看看上去的确是丑陋不堪的厉害了啊,但“女为悦己者容”。
现在的她,哪里还有余裕去打扮自己呢,孩子死了,死去的孩子,也带着自己的一部分思想和灵魂死去了,现在,她除了每天发呆,看着院落中的石头,或者看看水井,好像生命已经虚度的厉害了。
她多么想要将自己的悲痛告诉大禹啊,但大禹呢,自从离开以后就东奔西走,一年了,只回来过一次。
到了第二年,她还是如此的低迷,这一天,听说大禹要回来了,她立即开始打扮起来,用了很多脂粉,穿了很多绫罗绸缎,看上去简直和以前那娴静的模样没有什么差别了,她在楼顶看着大禹的军队。
军队到了,但是他们行路是如此匆匆忙忙,以至于,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大禹也就默然的去了,无奈都写在了眼睛里面,看到大禹还是离开了,她的心情是如此的悲痛。
这一年,霹雳比之前还要凶猛了,那一只小蚯蚓又一次出现了,这一次,她看到小蚯蚓趴在窗棂上,并且受伤了,他用腐殖质的土,将小蚯蚓丢在了里面,外面电闪雷鸣,好像要将这屋顶给掀开一样,但她没有丝毫的畏惧。
“去吧,去吧,去找你的妈妈。”等到小蚯蚓终于好了,可以一寸一寸的移动了,她挥挥手,带着母性光辉,让小蚯蚓去了,这小蚯蚓一步一步的蠕动却一步一步的回头,朝着外面去了。
这个孤苦无依的女子又是一个人过了一年,她每天都对着面前的石头哭笑,于是那一块石头就承载了悲伤和快乐两种极端的情感,这情感经年累月让这具有灵性的石头与给吸收了。
于是,每当你想起来快乐的事情,再次看这一块石头,你就会开心无比。而每当你悲伤起来,你再次面对这一块石头,你的悲伤就好像放在了凸透镜下似的,会不停的放大。
她的悲伤是如此的壮烈,这一年,她不等了,直到大禹的军队离开了以后,她这才在屋子里面寻找起来,惊雷已经炸响在了头顶,这神经质的女子握着一盏灯,在屋子中开始搜寻起来。
终于,那一年遇到的蚯蚓又一次回来了。
“啊,真好,你每一年今天都在我家,真好啊。”她从来没有伤害蚯蚓的意思,而她是不知道,这一只看似蚯蚓的动物并非是真正的蚯蚓,仅仅是为了渡劫飞升的蛟龙幻化出来的模样罢了。
头一年,蛟龙几乎要渡劫成功了,可惜天不遂人愿,第二年,小蚯蚓尽管已经全力以赴,但雷公电母在天上却磨刀霍霍,一个霹雳就斩断了他的身体,好在有她的襄助,勉强让他躲过一劫。
其实,她不清楚,这一只小蚯蚓一直都生活在她的井水中,这一年,是小蚯蚓逐渐壮大的一年,他从井口中出来,就找准了最好的机会,他是要离开了,那种井底之蛙的生活,已经过了几百年了。
他已经受够了。
“真是奇怪,为什么每一年,你都在呢?我有很多故事想要告诉你呢,但你听不懂,不过也好,你听不懂才好呢,我就将你当做我情绪的树洞了。”那一晚,她说了很多很多东西。
有关于自己的,有关于情感方面的,有关于对大禹一切的猜测和臆断,说了很多很多,归根结底,却是哭笑不得了,天上的雷声逐渐的消失了,小蚯蚓弯曲了一下身体,朝着外面去了。
雷鸣声稀疏起来,小蚯蚓回头,看向了这个悲苦的女子。
“你帮了我,我也会涌泉相报的。”小蚯蚓一边说,一边蠕动,朝着前面去了,她简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谁,是谁,谁在说话呢?”显然,她是吓到了。
“是我,我是那一只小蚯蚓。”他说,这声音让她一惊,手中的油灯立即落在了地上,她怕了,但是很快就平静了不少。
“是你,你为什么会说话呢?”
“我并不是小蚯蚓,而是蛰伏在你家井口中的蛟龙,我今晚渡劫飞升,事成之后,我会保护你,我会给你复仇的,好了,我去了。”小蚯蚓一边说,一边朝着外面去了,果真,小蚯蚓的身体就变成了蛟龙的模样。
今晚渡劫飞升以后,小蚯蚓就再也不是小蚯蚓了,而是一只生长出来犄角的蛟龙,蛟龙安全飞身,她却因祸得福。
三年了,大禹始终没有回来,过家门三次每一次都没有进来,她早已经心灰意冷了,对着那一块石头,她喃喃自语说了很多的情话,在那一个凄风苦雨的夜晚,终于,这个可怜的女孩死亡了。
她死了一个礼拜,才让隔壁的人发现了,她究竟哭了多久呢,以至于不周山下都汇集成了一条河。她死了以后,蛟龙回来了,到处都在找这个女子。
“你在吗?姑娘,你在吗?”蛟龙从天而降,真是纳闷,以前,这女子总是要在中庭到处走一走的,但今天他来了,来看顾这女子。却发现,这里没有丝毫的烟火气息。
这里好像失去了生命力和朝气似的。
“姑娘,姑娘……”蛟龙预感到不好,立即到后院去,但为时已晚,这个可怜的姑娘早已经熬尽了生命最后一点光焰,死亡了。蛟龙痛哭失声,抱着这个女子的尸体就开始哀嚎起来。
但是女子永远都不会死而复生了,他哭过了,想要感谢这女子的救命之恩,但现在已经不能了,哭泣完毕,他亲手埋葬了这个秀外慧中的女孩。
他的心中充满了仇恨,就在大禹治水要告一段落的时候,蛟龙开始兴风作浪起来,弄了一个天怒人怨,民不聊生。也就在此刻,天界派遣天兵天将降龙伏虎,他完全不怕他们对自己的惩戒。
后来,就有了锁龙井,一切的一切,大禹都蒙在鼓中。唯一知道的是,第三年的时候,她给自己留下来的黄沙,居然已经成了可以堵截水流的好东西,并且不要看数量不多,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同样是第三年,那簪子也具有了神秘的力量,三年过去了,他也是无时无刻不在思念自己的妻子,终于大功告成了,他将簪子丢在了海水中,就形成了定海神针。
“等我,等我,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他简直欣喜若狂了,因为他终于不辱使命,成功了。
部落里面的人看到大禹回来,都夹道欢迎,简直万人空巷,已经三年了,这三年过去了,大禹从一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变成了一个沧桑的中年人,他的脸上有了岁月洗礼后的沉静与哀伤。
也有了一抹自信,他朝着自己的家去了,推开了一扇一扇的门,但始终没有一个女子出来迎接自己,真是奇怪了,妻子呢,究竟去了哪里呢?到了后院,大禹赫然发现了一座坟墓。
这坟茔中埋葬的是谁呢,他完全不得而知啊。只能去邻家打听,才知道,自己的妻子早已经去世一年多了,他心胆俱裂,躺在地上就人事不省了,过了很久很久,他这才清醒了过来。
“啊……”他悲痛的抱住了坟墓,热切的泪水滚烫的落在了墓碑上,他为自己的过失买单了,虽然赢得了全世界,但是却输了自己最为喜欢的一个人,他是那样的沉痛,那样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