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并不困,你带着我随处走走,就不好吗?至少你告诉我究竟这里是哪里?”小孩开始讨价还价起来,俨然一个精明强干的掌柜。
侍女笑道:“有的事情我劝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你知道的多了,总是会恐惧。”
“这里根本就不是人世间,我就是傻子也能感觉到。”
“是。”侍女点头,话题点到为止,并不深入,小孩转动了一下慧黠的眼睛,那宝光四射的眸子落在了女孩的面上。“这里是鬼族,因为这里冷飕飕的,我叔父说,只有阴曹地府才这样冷,这里是酆都鬼城咯?”
“然而这里并不是,活着酆都鬼城也没有这里邪恶。”侍女眼神中居然蕴藏一种向往,小孩点点头。“那么我的确不能知道自己现如今置身在哪里呢,但你总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们未来是什么关系啊?”小孩因势利导。
每一句话都是一个陷阱,他问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步步为营,旁边的侍女却完全没有察觉到,是的,我们总是对小孩子不设防,却哪里知道,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要取决与你了,你要乖点呢,我们未来就是朋友,你要不听话,未来就只能是敌人了。”侍女转眄的目光落在了小孩的面上,小孩哈然一笑。“自然是朋友了,你让我有亲切感。”
“有吗?”侍女喜滋滋的,却不知道自己正在落入小孩的网罗中,以后便于小孩儿对自己进行情绪勒索罢了,她尚且以为这是童言无忌,是小孩儿真心实意的话呢。
“自然是有咯。”小孩儿笑眯眯的,侍女晕陶陶的,享受小孩儿给予的一份信赖,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孩咧嘴笑了,笑的八颗牙齿一一都裸露在了外面。
“那就好,以后多多听我的,保证你不会受皮肉之苦。”
“恩恩。”两人居然还一拍即合。
这事情要从昨晚说起来,昨晚,是一个夜色凄迷的夜,玄十天让小阿宝带着小少爷到自己的屋子中去纵谈,这一次谈话的内容,在玄十天看来是举足轻重的,为什么呢,因为小少爷的亲生父母已经回来了。
但他呢,却还是和自己亲厚,完全不理会温非钰和漓之夭。这么一来,玄十天就耿耿于怀了,小阿宝带着小少爷朝着这边来了,玄十天调匀了气息,做了一个小周天的运动以后,面上有了健康的红潮。
“究竟叔父找我过去做什么啊,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我……我不去了。”
“临阵脱逃算是什么英雄好汉呢,只要爹爹想要见,总是有办法的,在这里,我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事情也应该是一点一点的说清楚,你不觉得吗?”小阿宝蹲在了小少爷的面前。
他可比小少爷大五岁多呢,五岁象征的也是丰富的见识与智慧,更何况,小阿宝的确经历过很多的艰难困苦,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孩子,和一般的小孩儿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父亲要下小少爷过去单独聊一聊,显然是不想要自己介入这话题的,其实,他是何等样的聪慧啊,已经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但现如今,恐慌导致小少爷不准备去了,这是不能的。
“你放心去就好,你不也是有主心骨的人,父亲要和你谈的事情,你自己也心知肚明,既然已经明白,就早作准备。”
“我爹爹与娘亲,我……我暂时不想要和他们……”
“又是乱说了——”小阿宝一板一眼的训诫起来,很有长者之风,“你幼年离开你父亲,从来都是和我们一起生活的,但你以为你父亲你娘亲果真就想要离开你吗?”
“他们是为了家国大计,这才分身乏术的,听说他们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海岛上,中间经历了多少的九死一生,哪里就是你和我能想象呢,现如今,他们安然无恙的回来了,所需的不过是你的温暖,不过是天伦之乐罢了,你竟然连这点儿愿望都不能满足他们,可见这几年的仁义礼智信你统统白学了。”
“慢说是他们,连我都替你害臊呢,你自己想一想,到底也是这样一个道理吗?”小阿宝一面说,一面蹙眉看着小少爷,小少爷点点头,却一言不发,过了许久许久,两人终于到了玄十天门口。
“我告诉你——”小阿宝唯恐小少爷会临阵脱逃,再不然就是敷衍塞责,索性将长者之风发扬光大,“你到了内室,爹爹说什么,你定要仔细思考再做答复,爹爹的话向来都是好的。”
“这个,我知道。”小少爷咬住了菱唇,踟蹰不前的模样,思考了再思考,还是硬着头皮朝着屋子去了,丫头老远看到小少爷来了,喜笑颜开的走了过来。
“少爷有话说,你仔细听着,莫要小性子,你现如今已经三岁了——”丫头一面说,一面整理小少爷的衣襟。“要在坊间来看,一般三岁小孩是什么都不懂的,但这里不同,在你小哥哥三岁的时候,已经能弄笔墨了呢。”
“我多么希望……”丫头毕竟还是忍住了。“哎,你先去听一听,到底不无小补。”
“他们果真是我爹娘?”小少爷临走之前,问,黑眼珠一瞬不瞬的看向了面前的女子,丫头哼一声,啐一口——“你好不晓事,连自己的爹娘也是怀疑的,这样说来,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值得怀疑了。”
“不,您误会了,我……仅仅是想要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罢了。”
“我们家族里面。没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你莫要做第一个。”显然,含辛茹苦的丫头都愤怒了,听到丫头这样说,小少爷心知肚明,自己此次离开,必定要将事情弄一个水落石出。
他提口气,目光移动到了丫头面上,丫头的泪水扑簌簌滚落下来,他的小手肥嘟嘟的,轻轻的替丫头擦拭掉了面上的泪水,丫头哽咽了一下,抓过头,却一言不发了。
“好了,去吧。”已经三年了,她没日没夜的照顾这三个小屁孩,现如今的小阿宝已经落落大方,成了一个独当一面的人,虽然仅仅是十岁的小孩儿,不过已经聪明绝顶。
至于阿弟,因为是妖族和人族的结晶,那一份聪明伶俐固然是不同,其实,丫头最为担心的就是阿弟,聪明有时候是好事情,但对于大多数的小孩子而言,聪明在绝大多数情况之下,却是坏事情里面的头一等。
现如今,那两个孩子都长大了,跟着就是眼前的这个了,小少爷因为在生长环境中缺乏父爱和母爱,进而变得身心都饱受摧残,尽管丫头已经全心全意的去照料了,不过唯恐事与愿违。
“您别哭了,真的,别哭了。”
“我是高兴。”丫头抽噎了一下,指了指玄十天的屋子。“去吧,去吧……”叮咛完毕以后,义无反顾的离开了,小少爷逐渐的靠近屋子,擂鼓一样的心跳声逐渐的也是声势浩大起来。
好像怀揣了一只青蛙一样,不,是十五只青蛙,简直七上八下。平心而论,对玄十天他是敬畏的,这敬畏中更多的是畏惧,毕竟玄十天深居简出,很多时候都板着一张脸。
现如今,又是要自己一个人独自面对玄十天,乃让人头皮的事情之一,不过已经到了这里,焉能知难而退,况且玄十天原是一片好心好意要召见自己,这就更加是断绝了他临阵脱逃的心。
小少爷鼓起勇气,一步一步朝着大殿去了,现如今,这一所大殿是埋藏在地下的宫阙,成日都需要点燃长明灯,不过地下的通风系统做的实在是精妙绝伦,不但嗅不到一星半点儿的蜡烛气味,还有一抹淡淡的泥土清芬。
这里的一切一切都是玄十天的智慧,玄十天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在那样危险的环境中,居然能带着军队潜藏在这里,这一份苦心孤诣,已经让人拍案叫绝。
月亮朗朗,已经出来了,但是这里并没有什么月亮,玄十天在饮酒,小少爷刚刚到屋子中,就看到了玄十天在斟酒,蜡烛堆积起来,存放在山峦一样的烛台上,一根一根都点燃了。
显然,刚刚丫头已经将烛芯都剪掉了,以至于现在,屋子里面笼罩着一抹温暖和谐的光芒,在这样一片明媚的光芒中,玄十天听到了来自于门口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若即若离,一点一点的来了。
那窸窣的脚步声停留在了自己不远处,玄十天将手中的白玉勺子轻轻的放在了一个陶罐中,这才扬眉,笑吟吟的看着小少爷,小少爷立即鬼在了玄十天的面前开始三叩九拜起来。
对玄十天的感恩戴德,已经浸淫在了生活中的边边角角,其实,小少爷的偶像不是我,也不是温非钰,更不可能是其余人,他的偶像就是玄十天,玄十天做的事情,九州风雷动,都是小少爷亲眼目睹的。
眼前的玄十天,好像冻龄了一般,除了那雪白的晶莹发丝,其余的地方看上去一如少年,少年一般的玄十天目光柔和的落在了小少爷的身上,他发现,小少爷已经长大了不少。
那双眼睛黑黝黝的,却带着一抹深邃的光芒,“起来了,你我何曾这样客套起来,要果真这样你来我往,今晚也不要谈事情了。”
“是。”小少爷毕恭毕敬的跪在了玄十天的对面,玄十天点头,将一杯酒已经举起来,给了小少爷,小少爷一怔,这是玄十天邀请自己饮酒,这在之前是从来都没有过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