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瀛扶桑岛来的,到底你们一次性渡江过来多少你?”我的统计工作真是不好做,每一次就在我以为自己对他们已经高下在心的时候,全新的概念又是层出不群起来,她呢,格格格的笑了。“我们也是不得已才来的,不然可怎么样呢?背井离乡的。”
“那么,东渡回去就好了,假惺惺在这里做什么?”
“软红十丈,来这里才发现,东瀛远远不如这里,这里热热闹闹的。”她和我套近乎,我点点头——“你也没有必要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对了,我向你打听一个人,你见过青坊主。”
“见过。”
“他在寺庙修行?”我问,希望进一步得到秘密,络新妇大摇其头。“他不在寺庙,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你明白?”她这是提醒我,也是,妖不同于苦行僧,是不会委曲求全的,他们的生命来自于长林丰草,来自于荒郊野岭,来自于东瀛深沟高垒以外的云天,现如今,有机会一睹帝京的锦绣,焉能继续雌伏呢?
这个回答,似是而非,但给我另外一种启蒙,我回眸一笑,“好了,谢谢你。”她嫣然点头——“他脾性古怪着呢,一般人无缘无故不会帮助的,你见机行事。他也不套近乎,你见了就知道了。”
“我有所耳闻。”我放松警惕朝着巷口去了,络新妇去吃自己的美餐了,风摆杨柳一般。
除了巷子,我也饥肠辘辘,雪球哀哀欲绝的看着我,意思已经很明白,我们需要去用餐了,刚刚路过一条繁华的街道,就被一群人给裹挟住了,热热闹闹水泄不通,究竟这群人在做什么,我们被簇拥着朝着前面去了。
面前的一行人,好像在凑热闹看什么东西,将一个老者围绕在了垓心,我凑近一看,围拢在里面的乃是一个和尚,和尚笑嘻嘻的,原来是变戏法的。
和尚手中握着一根藤条,旁边是竖立起来的一个木架子,木架子上空空如也,和尚振振有词的念诵,无论是幻术的心咒,还是搬运术的心咒我都烂熟于心,但他嘟囔出来的几个字符,我却从来就没有听到过。
我赫然明白,这莫非就是青坊主,东瀛的语言我是不清楚的,我耐心的看着,他笑吟吟的表演,用手中的藤条将地面划出来一道口子,从葫芦中将瓜子丢在了壕沟里,右脚轻轻的拨弄土块,将瓜子已经埋在了土壤中。
接着,手中的酒葫芦就将甘霖洒在了壕沟中,好似催促一般的低喃——长,长,长。跟着那声音,有什么绿色的胚芽已经破土而出了,那鲜嫩的绿色顶开了黑漆漆的突然,片刻的时间,已经长出来很长的秧苗。
跟着好像灵蛇似的,爬藤一一都缠绕在了木架上,他得意洋洋的笑着,接着他继续用那催促一般的语声低喃——“开花,开花咯。”跟着那几个字落下,花蕊已经异彩纷呈,木架上有了鲜艳的花蕾,人们都喝彩起来。
“长大,长大咯。”他继续低喃,跟着,那木架上的瓜一个一个都变大了,他随手将一个摘下来,用手中的砍刀削开,“来,诸位,诸位,尝尝鲜啊。”人们上前一步,他将这瓜分给了路人,路人津津有味的品尝,他却开始收拢自己的道具了。
“慢着——”我想,这不是青坊主,至少也是东瀛来的,没有听说那一股风将东瀛其余的什么和尚给吹过来了,那么,我的判断力就是,眼前人必然是青坊主了,所以,临别之前,我一把握住了他的木架。
他回目,还是平静的看着我。
“姑娘,今天的瓜已经完了,你明天赶早吧。”一行说,一行握住了木架准备离开。
“你帮帮我,我的孩子丢失了,我……”我一边说,一边就要卑躬屈膝行礼,我从酒吞童子哪里听过东瀛的语言,刚刚那心咒显然是东瀛的,他却袍袖挥舞一下,傲慢的不可一世。
“你的孩子丢了,干我什么事情,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捉贼拿脏,捉奸捉双,你焉能含血喷人呢?难道果真是我弄丢了你的孩子不成?”他气鼓鼓的看着我,我沮丧的跪在了他的面前。
“我知道你是青坊主,帮帮我,帮帮我啊。”我看着他。众人却奇怪的看着我,有个愣头青立即插科打诨起来。“姑娘,这和尚能帮你什么呢,我来,我来啊,我龙精虎猛,一晚上保证你心悦诚服啊。”
“姑娘,他不过是变戏法的,你莫非想要让他给你变银子不成,即便是变成了,那银子也不能用了,可见姑娘一劳永逸是打错了如意算盘。”一个人尖酸刻薄的讥嘲我,我已经不管了,只是用力的攥住了他的衣袖,看着他。
“我……”
他咳嗽了一声,笑眯眯的看着我。“是,我是青坊主,我帮人,还需要那人虔诚呢,这个你来之前想必也已经打听过了。”他说,我立即点头,“恳请大师赐教,小女子感激不尽。”
“赐教谈不上,也要你承教才好。”他一面说,一面咳嗽起来,我眼睁睁看着他将一口痰吐在了掌心,然后将那脏兮兮的手掌横亘在了我的面前,羞辱一般的说道:“现在,你吃了这个,无论找什么,都会所求如愿心想事成的。”
“啊,”我一个踉跄,蹲在了地上,这摆明了是在侮辱我,我看着那脏兮兮的痰,避之惟恐不及呢,我立即捂住了嘴巴。“您……不用这样开玩笑……”
“哎,看起来,你是不情愿了你。”他失落的说,一边说,一边拽开步子就要去了,看到这里,我上前一步,立即抢回来那手掌,尽管恶心到了极点,但为了孩子,我还是狼吞虎咽了。
“哈,真烈女子也,你必然旗开得胜。”他一面说,一面朝着前面去了,一边走,一边爽朗的大笑。
“姑娘,你上当了,他是一个魔术师,你……上当了啊,他出了会变戏法别的都不会,姑娘,这变戏法到头来都是假的,不过是手快过了你的眼睛罢了。”旁边一个人可怜巴巴的看着我。
“我知道。”我立即站起身来,迈着缥缈的步伐,无力的追赶了过去,但茫茫人海,他早已经消失了,我难过到了顶点,我让人当众给羞辱了,但却没有得到任何帮助,他已经去了,我茫然四顾,回头来,众人都在傻笑。
我感觉恶心极了,恨不能找一条地缝立即钻进去,有人嘎声放肆的大笑,有人已经迈着步子朝着前面去了,雪球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看着我,对我孩子丢失的事情,他其实也心急如焚。
他对于小少爷印象不好,也不深,我则不同,母子同心血浓于水,让我做什么牺牲都是可以的,但是今天,显然得不偿失了。我一步一步朝着前面去了,走的失魂落魄,到了一家客栈,我已经精疲力竭。
一切的元气好像一瞬都消失了,我苦兮兮的上了楼,随便找一个地方就那样四仰八叉坐好了,掌柜的来了,雪球看到我已经这模样,主动担负起来点餐的责任,用自己的小脚丫在菜单上胡乱的踩着。
那小二哥大惊失色,不可置信的扫视我,我仅仅是这样一个弱女子,至于雪球,一个小龙猫罢了,焉能吃掉这样多的食物呢?我少气无力的将一枚银子丢在了桌上,“照办就是了,不用问东问西。”
少刻,食物已经来了,小二哥握着托盘不准备走,想要观瞻一下我们是如何风卷残云的,雪球没有让小二哥失望,当着小二哥的面,那狼吞虎咽的模样,让小二哥后背都凉飕飕的。
我却一点儿东西都不想要吃了,雪球源源不断的进食,将自己的一份全部都吃了,这才看向了我,我将自己的也是给了他,却哪里知道,雪球并不吃,而是举着勺子给我喂饭。
原来,动物也是会关心人的吗?
没奈何,我只能吃起来,但那种恶心的呕吐感却如蚁附膻,胃袋里面好像埋藏了一座活火山,很有可能会顷刻之间就喷涌而出,我捂住了嘴巴,一并捂住了蠢蠢欲动的胃液,不能吃任何东西。
小二哥将食物打包,我失魂落魄的在外面走,希望再次遇到青坊主,希望能得到青坊主的垂青与帮忙,但已经走了半下午了,还是没有,我只好准备回去,雪球一言不发。
今天一天虚掷光阴,让我很是惭愧,在现如今节骨眼上,简直寸金难买寸光阴,但我呢,却眼睁睁浪费了一天又一天,我失魂落魄的走,到了前面,夕阳好像融化了一样,将釉彩一般的烂漫金色涂抹在了帝京。
我看着远处那巍峨的宫殿,看着更远处的终南山,耳边产生了一种嗡鸣——“你会旗开得胜的,会的。”我伸手握住了一株七叶树,恶心的感觉让我头晕眼花,很快的,我已经呕吐起来。
真是奇怪,我先是吐出来一个黑色的兔子,跟着又是一个白色的兔子,更诡异的是,这两只兔子都是活蹦乱跳的,好在没有人看到这一幕,不然可不是活见鬼了,吐出来以后,感觉心平气和了不少,甚至于元气一一又是回来了一样。
兔子蹦跳起来,朝着前面去了,我不明就里,但深信不疑,这兔子一定是过来指点迷津的,我除了追随,还能怎么样呢?兔子一前一后,过了石拱桥以后,朝着荒郊野岭去了。
“呜呜——呜呜呜——”
雪球提醒一般的鸣叫,吸引住了我的注意力,我分神看了看雪球,前面的兔子却翘首以待我,不能,不能回去,我明白雪球的意思,但还是决定跟着兔子,雪球抗议无效,只能同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