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一边说,一边将刚刚侍女们送进来的食盒打开了,摊开在了我的面前。
我气闷极了,握住了玉著,只能埋头苦吃。
“你呢,吃了吗?”我看着岳飞,岳飞立即摇头,我将旁边的玉著给了岳飞,一边吃一边又道:“你不用管我,我会自己照顾自己。”
“但是你,你看上去很需要帮助的样子……”
“我不需要,你乱讲。”我责备的看着岳飞。“以后,那画蛇添足的事情不要做了,这都是什么啊。”
“是雪中送炭啊,但师父您以为是锦上添花,也好,您既然已经提醒过了,那么以后我也就不自作主张了,现在,你可以和我聊一聊温非钰了,对吗?”岳飞好像对温非钰很感兴趣一样。
“门在这里……”我点一点门口的位置,算是逐客令了,他立即会意了,痞子一样的坐在这里,简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完全没有离开这里的意思。
“我才不要出去呢。”
“那么,就缄默点儿,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提醒一句,继续开吃,他呢,也是埋头苦吃,将饭菜都风卷残云吃干净了,我这才想起来,快要到酉时了,现在需要过去看看裴臻。
“那话题,到此为止了。”我站起身来,岳飞立即点头,以为我要出门去遛弯,立即将手掌已经伸出来了,我不得已只能将手落在了岳飞的手上。
却哪里知道,他刚刚还掌心朝下的手,现在已经一个一百八十度的翻转,手掌心给了我,与我来了一个亲密接触,十指扣。我想要挣扎,但已经受制于人,更何况,我又不喜欢岳飞,因为问心无愧,也就不理睬了。
“师父,你究竟多大了啊,我娘说,女孩子二十岁以后,就走下坡路了,手掌就会变的粗糙起来,但是师父你……”他趁机揩油,“师父的手掌心好像炼乳一样温软,让人摸一摸就有一种想要一辈子都能不放开的感觉。”
“继续!”
“到此为止了呢。”岳飞笑,问道:“去哪里呢?”
“到主殿去,看看老爷。”我说,裴臻点点头,带着我小心翼翼的走,不一会儿我们已经到了主殿,原来裴臻已经醒过来了,也已经吃了东西。他是喜欢粗茶打翻的,尽管现如今的生活条件已经优渥起来,但裴臻自奉俭约,我看着残羹冷炙,又是看着裴臻。
“老裴,你这又是何苦呢,总要过的苦行僧一样,才罢休。”裴臻这才发现了我们,立即回身,指了指旁边的空位,我和岳飞都落座了,裴臻看上去心神不宁,眼神好像也在涣散。
“你没事吧,你看上去不对劲。”我说,凝眸打量一下裴臻,裴臻惨笑,握住了酒樽,一饮而尽,这就是没事的表现了。
“姑娘这是……”他这才发现我是让人搀扶进来的,我不好意思说是在外面执行公务的时候发生了一个小意外,旁边的岳飞已经说道:“在院子里面一脚踩空了,脚崴了。”
“哦,那么需要好好休息了,就不要过来看我了,我好着呢。”裴臻说。我却发现,裴臻一点儿都不好。两旁边的岳飞都看出来了,“老爷,你脸色铁青,是不是做恶梦了啊?”
“没……没有,哪里的事。”裴臻说,好像狡辩一样,一面说,一面站起身来朝着门口去了。
从墙壁上,将弓箭和飞鱼袋悬挂在了身上,朝着门口扬长而去了,看到裴臻要去了,我这才给了岳飞一个眼神。“还不快去阻挠,这样出门去,发生什么事情,怎么得了?”
“是,是。”岳飞吓丝丝的后退两步,到了门口,絮絮叨叨的和裴臻说了什么,我听到了两人那剥啄的跫音,知道二人原路返回了,那跳动的心才恢复了正常的频率,看到裴臻回来了,我道:“刚刚巡逻完毕了,外面安堵如常,没有任何情况。”
“你现在就不要去了,我看你精神头不好,坐在这里,我看看。”我一面说,一面握住了裴臻的手腕,给裴臻号脉。
裴臻的脉很雄健,没有丝毫的问题,一切指标都是正常的,那么究竟是因为什么呢?我看着裴臻,裴臻不自然的苦笑,我也不要问什么了,只能沉默。
“我真的没事,没事。”
“休息的好?”我问,裴臻含糊其辞,“好,还好呢。”但是分明不怎么好的模样。
“你今天不用出去了,我们才刚刚回来,你修养修养,外面的事情还有我呢。”裴臻是一把手,可不能有任何不好的状况,裴臻点头。
我们聊了会儿家长里短,这是裴臻平生第一次没有和我聊到天师今天的行动,我和岳飞都觉得奇哉怪也,我们从裴臻的主殿出来了,岳飞问道:“究竟老爷今天怎么了,我看不对劲。”
“不对劲的厉害,但裴臻是那种很能伪装的人,他不想要说的东西,我们也不能死缠烂打,且多多注意裴臻的举动是正经。”我提醒岳飞一句。
“师父提醒的是。”岳飞点头,安排人到裴臻那边去了。
我又道:“你今晚不要走了。”
“啊,这……”岳飞看着我,大概在脑补晚上的场景,诗情画意,孤男寡女,自然是共处一室。但现实并非如此,根据今天炽烈的阳光我推论,今晚的月亮也不错,我准备教授裴臻氤氲吐纳。
“晚上记得过来。”
“好,好。”岳飞跃跃欲试,对晚上的约会已经迫不及待,我一个人回去休息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是心神不宁的。想起来刚刚到裴臻屋子里面看到裴臻的神情,我不知道究竟为什么,心情不好。
耳边还在徘徊一个幽灵一样的声音——“无心菜,有心菜,卖菜咯!无心菜,有心菜,卖菜咯。”那声音简直是一个魔咒,我挥挥手,那声音从脑海中剔除了,看着灯芯,又是想起来温非钰。
今天的温非钰举动如此失常,他哪里知道,我和岳飞才没有授受不亲呢,我受伤了,之所以让岳飞背着我,原是因为我寸步难行,不过这些都不需要解释了,我希望温非钰能明白。
这一晚,过的很是漫长,迷迷瞪瞪的睡着了,等到睁开眼睛,已经初日照高林,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试了试,还是不能走路。不见好转,我心浮气躁,外面的侍女立即进来了,满面堆笑。
“姑娘要做什么,尽管吩咐就是了,您不要客气。”这侍女笑逐颜开的模样,我蓦地想到了丫头。
“净面梳洗一下,吃了东西,到主殿去,今天有事情和老裴商量。”我说,这千伶百俐的丫头已经鞍前马后的忙碌起来了,铜盆里面的岁准备好了,不冷不热的。
我净面完毕,她将我的发髻展开了,握着象牙梳一点一点的梳理起来,给我弄了一个最方便打理的发型,将一枚金凤凰别入了发髻,端详了一下,将铜镜给了我。“姑娘请揽镜自照。”
“甚好。”我点头,嘉奖给她一个美丽的微笑,她将铜镜放在了旁边,对着门口鼓掌,有一个侍女将食盒已经送进来了,饭菜很是爽口,不十分油腻,对我的口味简直如数家珍。
“岳飞呢,他怎么不过来,神神叨叨的,又是要你们过来做这个。”
“岳大人今早就到主殿去了,是和老爷聊什么事情,奴婢代替他也是一样。”这侍女口齿伶俐,话已至此,我倒是想要问问,究竟岳飞去聊什么话题了,他们两个还有什么秘密是需要瞒着我的呢?
“究竟聊什么去了?”我问。
“这……”侍女窘迫的蹙眉,显得很为难的模样,良久才嗫嚅一句——“这是老爷们之间的事情,奴婢人微言轻,知道什么呢?也并不敢胡乱打听,更不敢妄图揣摩的,只知道一早上他就过去了,现在还没有过来呢。”
怎么,连裴臻跟着都神经兮兮起来不成?
我完全不知道究竟在发生什么,要是我知道,我一定会千方百计的阻挠。失去了挚爱的裴臻,已经变了,整个人变得奇怪起来。
有很多想法,已经不再和我交流,有很多事情,也已经将我忽略掉了。而以前,我虽然在这里不算是当轴处中,但毕竟我的意见是中肯的,就能左右裴臻的思想境界。
但现在呢,一切都变了,变了……
我沉闷极了,只能品茶,就连这清苦的茶到了口中也是没有了滋味,我想要起来走走,旁边的侍女已经看出来我的意思,立即上前一步,满面堆笑的模样——“姑娘,奴婢知道您想要出门去的,奴婢就做您的拐杖——”
“这伤筋动骨一百天,我的确已经老了,你看看我,简直举步维艰。”
“姑娘,其实谁受伤了不一样呢?”女孩星星眼笑着,我只能点点头,跟着侍女出了门,朝着外面去了。已经入秋了,按理说是“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时令,但现在呢,天上的太阳好像火球一样。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已经开始秋收冬藏了,但外面呢,却是一片热辣辣的,人才走不了几步路,已经感觉筋疲力尽,太阳简直可以毁灭一切,但同时,也是一切动植物生长的必需品,我心情并不好,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
侍女也任凭我到处走,我问道:“最近呢,这里可太平?”随口问罢了,侍女眉宇跳动了一下,扶着我到了旁边的花影下,这才启唇,“姑娘的意思是……”
“就是一切,我的意思是,在天师府范围内的一切。”我解释一句,侍女点点头,告诉我一切均好,我这才眉开眼笑了,又是往前走了走,却觉得,自己真是没有出息,居然才一迈步就感觉不成。
“算了,还是回去吧,你看看我这模样,倒是带累了你。”我惭愧的无地自容,倒是那丫头,已经大而化之的笑了。“姑娘说的什么话,能伺候伺候姑娘乃是我三生有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