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那么,出来随便走走,有何不可呢?”
瓜田李下的,走什么走?温音绕公主早已经疑心我和玄十天的关系有猫腻了,但是我们一点儿暧昧都没有,仅仅是依存的关系罢了。
为何会依存,因为玄十天生来就是需要保护我的,这是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改变的既定事实,我们不能靠近,靠近会让人觉得暧昧,但是也不能刻意的疏远,这样更加是让人觉得有问题。
“姑娘,其实快乐和悲伤是一样的,一个人有了意外之喜,将这快乐的因子传播给了其余的十来个人,其余的每个人都会合不拢嘴的,要是一个人将自己心中的隐痛同样是告诉给了十个人,也就轻松不好,您试一试吧。”
丫头的意思,但是我还是裹足不前,我不知道究竟为什么,经历过上一次的事情以后,我更加不能面对的不是温非钰,而是玄十天。温非钰不能为我做任何牺牲,而玄十天呢,为了我是任何牺牲都会做的。
温非钰不屑于为我向鬼王冥刑卑躬屈膝,而为了我的安全,玄十天宁愿卑谄足恭,玄十天这么多年了,心目中是有我的,这是任何人都不能改变的。
这是爱?要是这是爱,那么对于温音绕公主的呢?是什么?是责任?
“以后在一起生活的时间还很很长呢,你可以躲过一时半刻,难道长此以往就是好的吗?”玄十天不央求我出门不出门了,反而是用大道理宽慰我,我想一想也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愈发是藏着掖着,才豫愈发是有一种问题呢。
我比较难过,也急于需要一个宣泄口,我很希望让人家知道我的委屈与痛苦,我很希望自己会好起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激励我,我上前一步,将门打开了。
今晚,的确是月色郎朗,月光明媚的好像青纱帐似的,那样清澈的光芒,落在了玄十天的身上,让玄十天看上去是那样的清朗,好像月光下的凤尾竹一样,他的发丝还是银白色的。
我想起来多年前玄十天伤心欲绝这才白了头发,思及此,我这才明白过来,其实自己永远不是最为痛苦的那个倒霉蛋。
玄十天的哥哥背信弃义,将玄十天弄了一个半死不活,玄十天一边要照顾哥哥,一边希望哥哥立即转危为安好起来,一边愁肠百结,哥哥总是算计自己,好起来又是一个隐患。
他尽管与哥哥的关系是矛盾的,是对立的,但到玄十天的哥哥死亡前一天,玄十天都没有放弃对哥哥的照料。
这是亲情上。
在爱情上呢,玄十天的爱情简直千回百转,他对我有感觉,但是我呢视而不见,他后来好不容易喜欢上了高阳公主,高阳公主却不幸短命死矣,现在,玄十天终于和温音绕公主有情人终成眷属,但是……
但是玄十天果真就是开心的吗?要是说这几年的罪过,玄十天比任何一个人还要多呢,但是玄十天啊,终于在正能量的引导下,还是活了下来啊。
对于我和温非钰的事情,其实玄十天才是一个知情人呢,现在的玄十天,看起来是那样的孤单,我看着玄十天那黑漆漆的眼睛,简直动了一种恻隐之心。
“到外面……走走?”玄十天的声音不很确定,温和中带着一种颤抖,那苍凉的语声,让秋风很快已经吹散了,我点了点头,跟随在了玄十天的身后,我们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降魔一族,到了夜晚,好像一个宝光四射的月上琼楼似的,汉白玉的阑干熠熠生辉,水池中的月亮明亮异常,满把晴光护玉栏,人间万姓仰头看,有一种过分的清冷,我觉得有点儿冷,握住了衣襟,提起来。
“你想要说就说,要是想要隐瞒,尽管不用告诉我就是了,我不是那种窥探欲很强的人,究竟最近发生了什么呢?”玄十天说。
我将鬼王冥刑救助我,并且用内丹调理我的事情一一告诉了玄十天,玄十天眉心紧皱,对于恶贯满盈的鬼王冥刑为什么会那样对我,玄十天是不知道的,这里面有什么猫腻,其实我自己都不清楚。
现在,我看着玄十天,而玄十天呢,听完我一切的讲述以后,有一种非常不确定的感觉。“鬼王冥刑是不能相信的,你应该明白。”
“我知道。”我知道鬼王冥刑不能相信,但是明明,鬼王冥刑想要得到我的心,机会多多,奈何并没有用啊,难道鬼王冥刑果真不用理会不成?
“或者,我们认为的好也并不是好,我们认为的不好也并不是不好,这世界上除了有黑色与白色还有灰色,对吗?灰色存在于黑白两色之间,是过度色,好像鬼王冥刑就是这样一种颜色。”
“漓之夭,我不得不提醒你,你要是相信鬼王冥刑是好人,你已经堕入魔道,你换一个角度好生想一想吧,鬼王冥刑是你的仇人,也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鬼王冥刑害死了我的妹妹。”我闻言,不寒而栗。
是啊,鬼王冥刑害死了玄十天的妹妹啊,我脑海中立即浮现出来玄婴那张哭丧的脸,我和鬼王冥刑在一起的时间里,居然已经将这深仇大恨都忘记了,我……我为自己的粗心大意找到一个辩解的句子。
“以后不要这样了,鬼就是鬼,要是果真是好的,千百年来就不会有这样多的侵略与战斗,你应该明白的,漓之夭。”他说,我点了头,眼睛湿漉漉的,我错了,我错的很是离谱,良久良久的沉默以后,我指了指前面的阆苑。
阆苑中,除了梅花,没有其余的花卉,看起来更加是冷冷清清的,抄手游廊上,三不五时的有人巡逻,看到这边是我和玄十天,都远远的绕开了。
我们两个人到了那游廊中,我一边走,一边看着水中月亮的倒影,看了很久很久。
“现在呢,该怎么办呢?”玄十天也是看着水面,我看向月亮的时候,水面的月亮好似就变成了玄婴泪流满面的一张脸,看向其余地方的时候,不知道为何,有各种千奇百怪的幻觉。
我不应该和鬼王冥刑和平共处,我应该立即和鬼王冥刑拔刀相向的,但是我没有,我居然做出来那样荒谬的事情,我错以为鬼王冥刑是个好的,居然任凭鬼王冥刑照料我,还和鬼王冥刑相濡以沫呢。
现在想起来,我脑子里面最不能过去的一个坎儿就是玄婴的,之前的玄婴,和我的关系那样的好,难道我承诺的,要给玄婴报仇,就这样已经言而无信了吗?
我现在重新审视起来,忽然觉得,我做得很多事情,连我自己都有点儿看不起自己的模样。
我瑟瑟发抖,不是因为冷风,而是因为我内心想起来的那么多事情,我挥挥手,想要将脑子里面的幻觉以及耳边的幻听,一切的一切都驱逐出境,但是我并不能成功,一切的一切好像一个诡异的梦。
一种恐惧的蛊惑一样,在不停的动摇我的心志,对,玄十天所言有理,我是降魔一族的成员,我还是那颗心的载体,无论如何我与鬼王冥刑都是对立面,我们不能成朋友。
鬼王冥刑伤害了那么多我的朋友,杀害了那么多无辜百姓,现在到头来,我说原谅就那样原谅了鬼王冥刑,这就是我漓之夭应该做的事情吗?这就是漓之夭,对吗?我颤栗了一下,一种兜头盖脸的恶寒已经侵袭到了我的内心。
“你……没事?”玄十天靠近我,温和的手掌小心翼翼的落在了我的肩膀上,有梅花的花瓣离开枝头朝着水面去了,将那一面翡翠色镜子一样的湖面给敲碎了,我看着碎玻璃一样的湖面,这才逐渐的清醒了过来。
“抱歉,我思想抛锚了。”我说。
“没事,你好就好。”玄十天说,我回过身,目光看着面前的玄十天,玄十天依旧还是气宇昂藏,已经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是和之前一样,“你说得对,我已经让这邪魔外道给蛊惑了,我应该明白鬼王冥刑是我们的敌人。”
“这才是对的。”玄十天点头。
“你今天回来尚且没有见一个人呢,你为何不问一问呢。”玄十天说,我嗤笑,温非钰已经失去了记忆力,一个失去了记忆的人,难道还要躲避我不成,我不知道究竟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
只觉得胸口压抑的厉害,有一种五味杂陈的感觉,让我非常难过,过了很久很久以后,我这才颤抖了一下,移动了一下已经僵硬的小腿,“我不想要看到他,我现在没有温非钰不一样活得好好的,难道有什么不好不成?”
我的话,让玄十天不禁微笑,一哂:“我虽然不能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希望你快乐。”
我强颜欢笑。“你不用担心,我活的好好的,怎么会不开心不快乐呢?”
“发自肺腑的。”玄十天说,我立即点头,斩钉截铁的说:“难道是假的不成,自然是发自肺腑的。”我笑吟吟的看向了前面,月光已经进入了一片黑漆漆的乌云,好像铅云中,承载了很多悬而未决的雨点似的,我这才觉得疲乏了。
“好了,已经更深露重,你我都需要散了,明日里再相会了,最近人族又是怎么样呢?”
“一切都好。”玄十天点头,玄十天是果真已经看出来我困了,我囧了,我不想要聊了,这样一个善解人意的人简直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啊,还是玄十天对我是一个个例呢,至于对别人,我没有深究过。
人族,是安全的,那种安全是与生俱来的,这里的环境充斥一种非常威猛的阳气,所以,我一个人走到哪里去,都不会遇到危险,我道别以后,径自朝着我那边去了,而玄十天呢,和以前每一次一样……
眼神还在扑朔迷离的看着我,我没有回头,朝着庭院深深的地方去了,安静的很,一枚落叶陨落的声音都能清晰的叩击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