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丫正用抹布擦着桌子,听到这一问,下意识的就答道:“当然想学啊。”紧接着就觉得不对,他刚才就觉得不对,只不过被眼前的事惊得忘了,现在又想起。
“我当然知道你想什么,”那文士理所应当的说道,不等三丫回过神,那文士又说,“我还知道你姓什么,名什么,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你会成为什么样的人。”每说一句,那文士脸上的笑意就浓厚一分,到最后竟是旁若无人的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有趣有趣,吾修道三十余年从未遇过如此有趣之事,也从未遇过如此有趣之人。”收敛笑容,又冲三丫挤挤眼,瞟一眼旁边的小姑娘说道:“怎么样,练辰小子,我那女儿好看吗?”那姑娘把目光从窗外荒凉的景致上转过来看了一眼练辰,眉眼微眯,许是笑了,这一笑把练辰看得呆了,随后像是想起什么,羞恼的对着那文士嗔怪道:“爹!哼~”
练辰的内心是激动的,是欢喜的,以至于手中的抹布掉在地上也顾不上去捡,他只能像个木头一样杵在那里,不知所措,为人十二载,头一次离自己心中一直苦苦追求的答案如此之近,谁能说自己不激动不欢喜?练辰心里知道,这个文士一定跟那个老者有着某种关联,一样的白色月袍,一样的诡异手段,一样的狂放不羁,说他们不是一伙儿的谁也不信啊。另外,这文士一口就能叫出他的名字,那他不是从那个与当年的三丫有约定的老者那儿听说的,就是有什么神通能够看透别人的心思,无论哪一样都由不得练辰不激动,最可怕的是,这文士所说的都是练辰心中所想,要说他没有什么特殊的手段鬼才相信。俗话说得好,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这也许是自己改变人生的唯一机会了,指望那个糟老头子回来接自己看来是不现实的,既然这文士愿意收自己,自己何不顺水推舟拜下这个便宜师父?况且他还听说,像这些文人术士大多性情古怪,不拘于世俗礼法,随性而为,一会儿是风一会儿又是雨,他们并不相熟,甚至相见还不过一刻,话不过三句,别人能给他个好脸色已属难得,更别说收他为徒教他本事,那倒要让人怀疑这术士的动机了,可自己作为一个客栈跑堂的穷小子又有什么值得别人花心思谋取的呢?只能说是这书生兴之所至,临时起意。那还是赶紧把这事儿定下来为妙,万一他改主意了呢?
想到这儿,练辰索性豁出去了,退后一步,弯下膝盖,双手抱拳,举过头顶,正待下跪拜师,一股无形的力量却托举着练辰的膝盖,叫他怎么也跪不下去了。“慢着,我只说教你术法,可没说收你为徒,你这一跪我受不起,”只见那中年人伸出右手说道,“何况我也没有和别人抢徒弟的癖好,那小子你且过来,我有话与你说。”练辰看那文士明明右手没有碰到自己,却硬托着自己跪不下来,这种诡异的手段又加重了练辰心中的惊奇,也让他拜师的心思又坚定了一分,自家事自家知道,练辰从小除了面目清秀以外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天生巨力,打架寻常三五个孩子都不是对手,就是一般的成人要跟自己角力也不一定比得过自己,可那文士偏偏就是一只手,一只看起来白皙瘦弱保养良好的手却把他给托住了,如此神人,错过了,就太可惜了。见跪不下来,练辰只好又站起来,恭敬地弯着个腰,乖巧的按照那文士说的靠到近前,还主动走到那文士背后帮他锤起了肩膀。
这时候,那几个匪帮的喽啰以及那个小队长总算缓过一口气来,纷纷爬了起来。喽啰们脸上写满了惊讶和迷惑,紧接着就是愤怒,想我血狼帮纵横北地十余年,就是底下的一个小喽啰又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几句话,用些鬼蜮伎俩就给打趴在地上了,这要是传出去,还怎么在道上混?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抽刀子就要冲上去把这书生连带这个一脸狗腿样儿的小二剁成肉酱。只见那文士看也不看,大袖一挥,像是赶走烦人的苍蝇,而几个喽啰只感到一股巨力袭来,像是刮起了一阵大风,“哗”的一声,把他们这群人又刮得个人仰马翻,而他们周围客栈里的东西却是丝毫不受影响,端的是奇了怪了。至于那小队长倒像是看出了什么,没有鲁莽上前,反倒是少出了一次洋相。
其实进来的时候这小队长就看出不对劲了,一个江南士子和一个温弱的水乡女子怎么会突然跑到这穷乡僻壤的北方小店来住店,这本身就透着古怪。而且看上去还是专为这个客栈的伙计而来的,难道是“那边儿”来的人?倘若真是如此,那今天这趟差事可是不好完成了,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到这鸿雁镇唯一的客栈,找那儿的老板逼问一样东西的下落。按惯例,血狼帮每到一地办事都是要先清场的,一是为了避免伤及无辜,毕竟刀剑无眼,二是为了保密,毕竟有些事是见不得光的。为免节外生枝同时也抱着试探的心态,他一上来就亮出血狼帮的牌子,抖落出几分威风,希望这对父女可以不要自找麻烦,可没承想,却是一脚踢到了铁板上。看到自己的手下再一次被“打”趴在地上,这小队长也没管他们,也不知道这么没眼色的家伙是怎么活到今天的?正了正自己的袍服,一脸严肃庄重的表情走到那文士面前,抱拳行礼道:“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是秘术师大人当面,一时孟浪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哟,现在知道客气了,刚才不是还要把我剁碎了吗?”那文士呷了一口茶,好笑的说道
“不敢不敢,小的要是早知道是秘术师大人当面,又岂敢说那样的话?实在是大人深藏不露,手段高明,小的眼拙,没认出大人来。”这话问的小队长又是一阵暴汗,你说你一个秘术师不在中都好好儿待着,跑这儿来干嘛了?听说是秘术师,几个手下也是惊呆了,他们干了什么,居然敢对着秘术师举刀?依帝国律,无故对秘术师行凶者,当夷三族,妇孺冲入奴籍。虽说是干着杀人越货的买卖,但谁没个妻儿老小,自己干强盗顶多也就是脑袋上一个碗口大的疤,可这得罪了秘术师,得罪了国教,那可是一家老小几十口人都得遭殃了。顿时,一个个吓得嘴唇发抖,牙齿打颤,腿肚子转筋,连刀掉在地上也顾不得捡了,扑通扑通赶紧跪在地上连连哀告,乞求原谅。
看他们如此前倨后恭,文士轻轻一笑,“不是我说,你们血狼帮这几年虽说是为帝国做了那么几件事儿,但也不至于行事如此嚣张,这尾巴都翘上天了,要是再这么下去血狼早晚变死狼!”说到后来这文士是一脸的痛心疾首,好像血狼帮是他的后生晚辈似的,教训起来。
“是是是,大人说的是,我们以后一定低调从事,再不敢嚣张了。”那小队长倒也机灵,学会就坡下驴,赶紧一脸慌张的认错打包票,接着想起自己的任务,又问道:“不知道,大人是哪边儿的?是哪位长老的高足?我们以后也好多亲近亲近?”
“怎么,想探我的底?方便以后找我寻仇?”那文士揶揄道。
“岂敢岂敢,大人就别再拿小的开心了,小人哪儿敢啊!只是在下有任务在身,还望大人行个方便。”那小队长一脸的苦相,难道今天出门忘看黄历就得惹这么*烦?
嘲讽完了,这文士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想起来他跟这血狼帮的首领也算有几分交情,太为难他的手下也不好,“放心吧,甭管哪边儿的,我都不是你想的那边儿,我的身份也不方便告诉你。至于你的任务,”看了看身后的练辰,他又说到,“那与我无关,等我办完了我的事儿,你请自便。”
“是是是,多谢大人”看这文士确实没有与自己为难的心思,这小队长也放了心,却是不敢靠近了坐,只能招呼着几个手下在靠门口的位置坐了,又叫了声,“小二,有什么好吃爽口的赶紧端上来,没看来客人了吗?”
原来他是秘术师,难怪了,百年战争时的传说,练辰也是听过的,那可是能在异族千军万马中取敌将首级的恐怖存在,这样的人,一般的凡人只能仰望他们的光辉,从来都只存在于传说之中,没想到却是活生生的见到了一个,还就在眼前,还要教自己,看来这回是捡到宝了。不理练辰心中那点欢呼雀跃的思绪,却听那文士说:“好了,别拍我马屁了,没听见那边人家喊你招呼上菜呢嘛?”
“可是,师父……”练辰就觉的奇怪了,自己不是已经被收下了吗?
“别,可别叫我师父,要是被那范老头知道非得打死我不可,“那文士伸出两根手指挡住了练辰的嘴,”你要叫可以叫我一声先生,我姓林,双木林,你就叫我林先生好了,旁边这是我女儿,你也看到了,她也已经有婚约了,你就别打他主意了”转而又说道,“你也别担心我反悔,我这人虽然性子散漫一些,但是说到做到,说了教你术法就一定不会骗你,另外,我还会带你离开这里去中州北辰教廷,等到了那儿,自然有人安排你的一切,并且解答你心中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