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宫里很安静,安静到地上掉落的一根针都能清晰听见声响。
锦雀的伤势愈合的差不多了,整日守在顾清面前服侍,寸步也没离开过。
每日甚是无趣,又逢夏日酷暑,顾清只好遣来锦雀去藏书阁借些书籍来观摩。
反正是用以打发无聊的时光,总比去外面暴晒来的强。
“才人你都不知道,藏书阁那边的人一开始还不想借给咱们呢,要不是中途遇见了赵公公,让他去说了几句好话,这书,只怕奴婢是借不到的。”
锦雀抱着一摞书回到凤凰宫,气喘吁吁说道。一见到那么多本书,顾清跟看见了宝贝似的,接下来的漫长时光她可都有安排了。
锦雀望着顾清的模样欲言又止,可话憋在嘴里又极其不舒坦,于是试探性的在她耳边问道:“才人怎么都不关心后宫的事情?”
顾清没察觉什么异样,随口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皇上近日来连连留宿在宁兴宫,他们都在说……才人你失宠了。”
能明显感觉得到顾清翻书的手指一愣,片刻之后立马恢复到平淡的样子,“皇上能常去宁兴宫,那不正是好事情吗?”
“是好事情没错,可才人你有没有想过,皇后娘娘得势之后,她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禀告顾才人,宁兴宫的人来了。”一个宫女自珠帘外禀告道。
锦雀后面想说什么话一下子被打断,再看顾清,眉目凛然,淡淡吩咐:“请进来。”
来人正好是宁兴宫的小玉姑姑,顾宁的贴身宫女。
她向着主子,最是不喜眼前这位顾才人的。
“见过顾才人,奴婢们奉皇后娘娘的命令,前来给才人送些东西。喏,这些都是皇上爱惜咱们皇后娘娘赏赐给她的玉如意,这不,皇上前脚刚离开,皇后娘娘立马要奴婢给才人送来。顾才人,东西都是宝贝,您是都收下?”
小玉的语气里满是不屑,尤其是那趾高气扬的模样好似在说:皇后娘娘能将这箱玉如意赏赐给您,已经算得上是天大的福气吗,顾才人您有什么资格不接?
对此顾清选择无视,只含笑道:“皇后娘娘的心意本宫领了,你且回去告诉娘娘就说,此礼既然是皇上赏赐的,过于贵重,本宫不敢接。”
小玉早知道她会这样说,索性命人将玉如意都一一小心放置在桌上,然后再礼道:“得了,顾才人还是原谅些奴婢们吧。皇后娘娘已经吩咐的事情若是奴婢们没有做好,只怕会揽收来罪责。顾才人可千万要收下,毕竟,在后宫里能说话做主的,也只有皇后娘娘一人。”
实际意思是,所有人都得按照皇后的吩咐行事,只因为她是皇后!
顾清无声叹息,放在袖中的手指微微紧握,后又慢慢松开,只道:“臣妾谢皇后娘娘恩赏。”
小玉轻蔑一笑,她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可是祸乱因此上门。
当天晚上,顾清正在秉烛夜读时,殿外忽然传来赵公公急匆匆的声音:“皇上!皇上!”
没等到她作何反应,内殿的珠帘已经被掀开。
顾清看见的是连城怒气满满的脸。
“皇上……”
很意外他的到来,顾清霎时间竟有些局促不安,以及心底下意识生出的慌乱。
“你可真有胆子啊!朕赏赐给皇后的玉如意,凭什么要让她给你?”
劈头便是一句指责。
顾清心里一沉,随后洋装镇定跪地行大礼,额头跟地面相碰的一瞬间,她的声音在殿内格外响亮:“回禀皇上,那些玉如意是皇后娘娘遣婢女小玉送来的,是皇后娘娘心甘情愿送到凤凰宫的,而并非是臣妾找其索取。”
这样的语气在连城看来,只能算是狡辩争论。
他大步冲上前,将娇小身子的顾清一下便提了起来。
“顾清朕告诉你,你没有资格得到一些本不属于你的东西!小玉已经告诉过朕,是你在皇后面前提起朕送的宝贝,便心心念念盼着她能送给你,是不是?”
“我……”霎那间,顾清很想争辩,很想为自己辩解,可当话在嘴边上来了,怎么也说不出来。
连城凶巴巴的样子就像即将吃人的老虎,而顾清正是他的猎物。
他们靠得很近,近到顾清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朕看重你的时候,你偏偏自恃高贵,不把朕看在眼里!朕告诉你,这凤凰宫朕不会再踏进一步!就让它跟一座冷宫存在下去吧!”
接着,连城奋力一丢,顾清就这么软瘫在地上。
锦雀连忙上前将她搀扶起来,半天都不敢问一个字。
顾清愣愣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脑海中只被一句话扰乱不已,“这凤凰宫朕不会再踏进一步!就让它跟一座冷宫存在下去吧!”
她想,她真的不会再得到恩宠了。
玉如意放在桌上原封不动,锦雀甚至都还来不及腾地方安置妥放。
“才人,那些……玉如意怎么办?”
顾清思忖很久,缓缓道:“收下吧。”
皇上大闹凤凰宫的事情又立马传遍后宫每个角落。
香薰冉冉升起,顾宁闭目小憩,小玉正给她涂指甲,鲜艳的红指甲尤为好看。
“皇后娘娘您都不知道,顾才人有多狼狈呢?”小玉只要一想起就觉得好笑,往日是她们主子吃了哑巴亏,这次学聪明了点,先将他一军再说。
可不正是嘛,效果跟意向中的一模一样。
“现在看来,那个顾才人也没什么好值得在乎的,反正咱们皇后娘娘最大。”
“呵,就你嘴甜。”顾宁虽是闭着眼,可笑意还是止不住爬上眉梢。
她心里,总算有一点舒坦了。
“奴婢虽然嘴甜,皇后娘娘您不也是高兴么?”
午后的宁兴宫洋溢着几人的说笑声,时间一晃便过去了。
自连城到凤凰宫闹过以后,烦烦扰扰的后宫一下子静寂下来,没有谁生出什么事端。
连城宠爱顾宁之势也越渐增长,可是顾宁的身子,好久也没传出个什么音讯。
就连太医院开的药方子都喝了不下五副。
随后为满足顾宁求子的心愿,连城在宁兴宫内加设了一个佛堂,以方便顾宁时常向菩萨表明自己求子的心愿。
对此,顾清内心没有一丝波澜,甚至觉得可笑。
顾宁腹中的胎儿,不就是他不要生出来的吗?
现如今又是再搞什么名堂?求子求子,光求菩萨真能有用?
是日,锦雀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前些日子顾清委托她去查容华殿出现的太监一事,已经有着落了。
那个“太监”——
“是宫外的人。若说的详细一点,就是容贵嫔母族的人,是府上的一个小小仆从而已。才人您也知道,坊间对容贵嫔的前身多有争议。”
容贵嫔之前是个舞女,还是什么的。
“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他为什么能时常出入宫廷?”
“男人叫俞政,不过是个游手好闲混饭吃的仆从,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至于为什么能自由出入宫廷,就要看是不是容贵嫔的安排了。”
顾清点头,不过是宫中妃子偷腥的事例罢了,不足为奇。
“这些信息,还是奴婢靠着仅剩的家底花钱去打听的呢。”说起来锦雀还有点小小的抱怨。
顾清闻言不禁一笑:“那有什么?这月的例钱,多发你几锭银子就是。”
锦雀大喜:“谢才人!”
殿外有一个粉色宫装的女子将二人的话语尽数听去,趁着殿内二人还未察觉之时,急急从凤凰宫的一侧小跑出去。
玉姿阁内,苏贵嫔手拿着一把大剪刀正要给盆栽换换发型时,听到来人的禀告,顿时坐不住了。
“你可当真听清楚了?出现在容华殿的男人叫俞政?”
先前禀告的小宫女先是点点头后又立马摇摇头,“回禀贵嫔,奴婢不知道这跟容华殿有什么关系,只知道顾才人说到了容贵嫔,还说什么俞政能时常出入宫廷的字眼……”
苏贵嫔的眼睛瞬间迸发出一种危险的光芒,剪刀在手中不断摇晃,“那就是了,没想到啊没想到,凤凰宫竟然也知道她苟且的消息!”
“什么?”宫女大惊出声。
苏贵嫔立马制止:“叫什么叫!今日所言你要是敢说出一个字,看本宫不拔了你的舌头,剜了你的眼睛!”
“是是,奴婢不敢……”
“你先回去,好好的在凤凰宫给本宫打听消息,否则,你那对年迈的父母亲……”
“贵嫔放心!奴婢守口如瓶,绝不会说出一个字来!”
听到她如是说,苏贵嫔才好安了心。
这样一来,她可就真的是高高兴兴要做美梦了。
凤凰宫也知道那个贱人苟且的消息,她何不就此将计就计?万一来个一箭双雕,岂不美哉?
“贵嫔,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现在该怎么做?”看着苏贵嫔神色不定的样子,彩儿知道她心里一定有了打算。
果不其然,苏贵嫔将剪刀递给她,拿过手绢擦了擦手,高傲说道:“咱们什么都不必做,只遣人将容华殿的大门给好好看着,登哪个叫俞政的一出现,就让凤凰宫的人找上前去。到时候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