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桃子蹲在我旁边,看我还在捣鼓静香的那些花花草草,新长好的叶子都给我扒拉光了,一片好的都不留,实在是有点心疼,于是劝道:“主子有什么事儿说出来就是了,何必拿这些个花叶生气,静香这几日天天扑在这上头,就指望着能开花呢,你也好歹给她留两株啊.........”
我是下了死手去捣鼓的,这会儿好好的一块花丛已经差不多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根都露在外头,重新栽进去都救不了,只是香桃子既然说了,那我也就停了手,又捏起一朵已经被折断的幽兰,叹气道:“没办法,太生气了,一时克制不住自己,明日我去寻些新的花种来,就当是给她赔罪吧。”
刚才看着嫦云从毓德宫出去,我这心里便涩涩的,百味杂陈,只是突然就很讨厌那些所谓的规矩,所谓的顺从。
管你是什么天仙,什么人物,进了后宫,连最起码的自尊都是男人给的,人家待你好一些,便是无上的恩宠,同样的,大晚上的召之即来,又挥之即去,这也是恩宠。
只是没什么尊严而已。
我想帮嫦云,但又不知从何处下手,我已经不是傅忌的贵妃了,我现在不过是毓德宫里的宫人,一穷二白,甚至静香还有花草相伴,可以不必担忧宫外头的人,一日一日这样过下去,可我不同,我如今还要躲在嫦云的保护下,才能在洛之贻的眼皮子底下得以喘息。
这种感觉让人很无力。
太无力了。
一听见我说要拿些新的种子来给静香赔罪,香桃子便说这些都不用找,往后让静香再多费些功夫打理打理便是了,再者,要是再有什么事儿,那也得等明天了,现在还是回房睡一觉再说吧,反正璟嫔今日去侍寝,就算再像第一回那样被从含凉殿赶回来,那也得一两个时辰以后了。
“..........”我看了香桃子片刻,伸手掐了掐她的脸盘子,那劲道使的比较大,不像根嫦云打闹时轻乎乎的,直把香桃子一张笑脸给掐红了半边,掐的她哀哀叫唤,才松手,道:“我同璟嫔在干寿宫的时候,你往含凉殿打听出什么没有,那个常清从里头跪了多久,秋美人还有没有跑出来哭天抹泪,还想着继续闹?”
香桃子揉着脸,脸上焉了吧唧的,说没听见秋美人那出什么事儿,貌似瑀夫人还送了两块上好的玉石过去安慰人家了,至于常将军,从昨日夜里几乎跪到今日夜里,太阳落下去了才从含凉殿出来的,这样的事别说在宫里,老早就在外头传开了,上将军常清御前失仪,还和圣上的后妃搞得不清不楚,这样大的一件八卦有的好传了,知情的是知道常清心情不好,死了妹妹,又喝多了,一时火气上来就想要掐死秋美人,不知情的,就以为常清胆子大出了天,上将军才封了多久,就敢送顶帽子给皇帝了(当然在外人眼里,这帽子他还没有送出去)。
香桃子说:“我躲在假山后头瞧着,常将军膝盖跪的有点缓不过劲,走路一顿一顿的,那脸阴沉的厉害,像是要杀人没,和我第一回见着他时完全像两个人。”
“怎么,你还跟人家有交情?”我挑眉,没有想到香桃子如今也是市值攀升,从昭圣宫出来倒是别有一番天地,连上将军都认识了。
香桃子忙摆摆手,说怎么可能的事,她那会儿遍寻不到我和乌梅子,又倒霉被塞进宫人巷给那些个下等宫人洗衣裳,洗的实在难受,嬷嬷又不给饭吃,想想投井自尽吧,人都泡烂了都没人收尸,所以就只好偷偷地哭,哭了一半发现身边有人在笑..........
“哦,那你倒是好运气啊,一掉泪珠子,就有观众上赶着来给你擦眼泪了”我说着便把香桃子的脸给拨正,又凑近了仔细看,呢喃道:“以前在昭圣宫,总是觉着你喜庆,也识时务、”
“当初总是拦着不让你往圣上面前靠,如今想来,我小气是小气了一点,不过倒是歪打正着,如今倒是能成全你”我睁大眼睛,笑的那叫一个春风和煦;
可在大晚上的,春风和煦其实看着很不正常。
说完,我又对着香桃子啧啧道:“现在我才看出来,你这丫头长得还是挺好看的嘛~”
瑞贵妃很少夸人,损人倒是能把人损到姥姥家去,她是见不得别人好的那种人,别人好她一定要更好,所以若是贵妃要夸什么人,那也是放在心里夸,像这样明晃晃从嘴上说出来的,那百分之一百,就是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香桃子有点悚然,吓得说了句“我先去睡了”就急急忙忙地回了屋;
不光回了屋,她还把蜡烛也给吹了,生怕我再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像是在思考怎么把人送上贼船,再顺手把船桨给抽走了。
我看着香桃子被我给吓跑,好笑之余又有点走神。
邬太后说事成之后,会将我和嫦云当中一个送出宫,还有一个留在宫里,继续做她的内应,或许一辈子都要为她办事。
听着好像很划不来,但是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我又对着月色乱说了一通感慨,正回过神想回去歇息,就看见小橘子在檐下冲我比手势,鬼鬼祟祟的,和齐开霁一个德行,都是扒窗户撬门板的好手,狗腿子的最佳人选。
大概是被常清气得不轻,又被秋美人哭的头疼,公孙嘉奥今晚难得延工了,平日两个时辰就能看完的奏章,他竟然看到了三更,有些奏章批复的还特别认真,比如成国公上书,称忠勇公带兵屯居汝南,只守不攻,生生延误了大好时机,请求改派上将军前去支援。
公孙嘉奥知道成国公多半是和的自己那个好弟弟搭上线了,不然好端端的凭什么上这么道折子替常清开脱,自然都是他那个弟弟的授意。但成国公明显得意过了头,以为同彻侯有了牵连,还有个女儿进了宫,国公府就百毒不侵,可以骑到百官头上来了。
公孙嘉奥头疼了一天,心情可想而知,不怎么好,而他心情不好,也不想见别人好,叫瑀夫人来吧,她大约只会默默地跟他下棋,然后寻机会开解他,要嘛就是金贵嫔来,如果不把她嘴巴堵上,她能在含凉殿说一晚上,那就不是简简单单的头疼,那叫自虐。
最后他想到吕嫦云,这个女人每每来含凉殿,都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从不说一句多余的话,可就算一句话都不说的,她的存在也足以叫人挪不开眼,好像这偌大的宫殿里,总算有那么一处地方,能够叫人安心。
另外,他还想顺便了解一下,自己那位养母今日把人传唤进了干寿宫,到底对她说了什么。
邬太后这个女人无所谓,活鱼上岸,总是要垂死挣扎一番,她说的内容他大约能猜得到,可公孙嘉奥还是想亲自确认一下,看看吕嫦云会怎么说。
他一直希望她能对自己的身份有个清楚的认知,起码也该晓得,她已经不是吕家的二小姐,更不是原先的豫王妃人选,她如今来到他身边,先不论心在何处,至少要从一而终。
吕嫦云进到内殿时,他已经在床上躺了许久,因为看奏章看得太多,正在闭目养神,吕嫦云不知道他睡没睡着,又不好贸贸然地把他叫醒,只好躬身站在一旁,透过床上这个男人的脸,也不知道在想谁。
公孙嘉奥察觉到了,应该说是从她进来就闻到了她身上的那股香气,不是脂粉,就只是清清淡淡的花香,很符合她的性子。他大概才躺下没多久,穿的也是便袍,透过领口,还依稀能见到曾经上战场时留下的刀痕,如果不是他和公孙刿的脸生的太过俊美,可能谁都想不到这两个人也是从马背上一路拼杀过来的武人,因为一点都不像。
吕嫦云见他自动醒了,就上前行礼,规规矩矩地:“嫔妾参见圣上。”
今日公孙嘉奥穿的和吕嫦云是差不多的颜色,这么一看,两个人倒是相衬的很。他在床上喊她过去,吕嫦云没有扭捏,很自然地就上了床榻,躺在他身边,不过全程无话。一到侍寝的时候,她就像个哑巴,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挑战男人的权威,然后被收拾的更惨。
还没等她拉好被子,公孙嘉奥便伸手从背后搂住她,不出意外的感觉她僵了一下,而后又顺着脊梁骨慢慢软了下来,这样的若即若离让人沉迷,他闻着她独有的味道,就有些心猿意马,那手就开始上下游移起来,渐渐地往里探去。吕嫦云这时倒有反应了,她翻了个身,却低着头,不面对他,那角度正正好好,不至于一览无遗,但至少能感觉到她的丰盈,有一种惹人怜惜的况味。
她沉默地把身体蜷缩进他的怀里,在示好的同时,也是不露痕迹的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