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手里那块方方正正,又很有些厚重感的牌子,后知后觉的,才发现自己又被公孙刿给摆了一道。
不是第一次,是又一次。
每一次都会重新刷新一遍我对他的好感,以前是接近于零,现在是趋于负数,还有负无穷的危险。
他大可以上来就把腰牌给我,不至于绕三绕四,害得我心怦怦直跳,好像我跟他有多一见倾心,再见失-身(?)一样,当然,不会是真的动心,只是从小就没学好,嫦云绣花的时候我忙着爬树,要不就是偷偷翻着小丫鬟买回来的话本子瞎看,对里头的男女之情还有那些俊俏的小生有了些许幻想,但是幻想隔天就被无情的现实打破了,因为对着父亲那张五大三粗的大脸,还有邓夫子的那样一锤砸不出个坑的冰山脸,实在也没什么好幻想的。
是以出于习惯,我对美的人一向喜欢多看几眼,尤其是那些漂亮的男人。
所以现在思考一下,当初我那么喜欢傅忌,有那么一小部分,可能也是看他好看的缘故。
漂亮的男人比较稀缺。
女人的话,我多照照镜子就够了。
公孙刿人不怎么也,但生的的确是不错,同文弱苍白的傅忌完全不是同一种款式,虽然老爱穿紫色和赭红色的衣裳,就显得风-骚了那么一点。
好险好险,差点就又被他的美色给迷住了。
我知道公孙刿还惦记着要我进侯府的事儿呢,他对女人倒是不挑拣,但是真正想纳进侯府的很少,或许是知道女人多了管不过来,还容易引火烧身,所以就精益求精,比方说操持家务的可以让舒窈来,而我这样的,大约是起到一个收藏和养眼的作用,只因当初琉璃殿上惊鸿一瞥,加上身份特殊,说出来可以惊到一片人,所以收藏起来格外有意义。
这个我不是很介意,我和嫦云不一样,她心里存着的事太多,同豫王也一直藕断丝连,似乎靖国复起,二人再续前缘是很有希望的,但我知道这背后该流的血该死的人肯定一样不会少,都是踩着旁人的尸骸一步步走上来,谁也没有对不起谁。就像我说的,谁叫我的阿忌只是运气不好,靖国到了他手里,最晚最晚也就能维持到下一辈,北地的公孙氏一直都很厉害,他们和成国公联手,不过是让着一切都提前了,哪怕傅忌为着这个跳了琉璃殿,哪怕我刚开始又恨又怨,怨的劳心劳神,人都瘦了十来斤,可也还是要承认,我根本就对所谓的复国大计没什么兴趣。
算上父亲和嫦云,还有邓夫子,我的心愿就指甲盖那么一点点,只要我们都好好的活着,最好活的再尊贵和富庶一些,最好能够恢复昔日的荣光,那剩下的什么,也就不要去强求了吧..
我不喜欢公孙刿,但是平心而论,除了不想进侯府,我同他该做的几乎都做了一遍,似乎进不进都没什么区别。
就是说出去很难听,很可能以后会成为我的污点,要跟着我一生一世,死了还得被人随时随地拉出来骂一圈。
不过没关系,对此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毕竟偷-情偷的好,那叫风花雪月;
偷不好,就是奸-夫-淫-妇。
按照靖国的国法,要被拖出去点天灯点上一百遍啊一百遍!!
我在广寒宫担心着点天灯这样惨烈的刑罚会不会以后真的在我身上试验一遍,真是想想就要吓出一身冷汗,直到绿迤来喊我去吃饭,我才堪堪打住了思绪,把腰牌贴身藏好了,跟着她一同去嫦云那儿。
有些人真的是很麻烦,有好日子过的时候就贪心不足,没好日子过的时候,就开始嚷着当初自己如何如何,昨天活在过去,今天就又开始嫌弃他做的糕点不好吃,齐开霁已经轻车熟路,自己摸索出了一套流程,反正一天里总有空去广寒宫溜达一圈,顺便再给那里的人添一点儿伙食,都是做惯了的事情;他从南翮身上学到了些真本事,但是也不可避免的变了些心性,思想也变得不那么天真和单纯,更不再像从前那样做事还讲些良心,不然也不能成功地把原来的掌印太监给挤下去;
总的来说他现在混得不错,起码晚上不是他给别人洗脚,而是别人给他来洗;
这让他有一种极其短暂的,能够翻身做主人的感觉。
就是洗完脚没有人暖被窝,他也看不上其他的小宫女来给自己暖被窝,所以天长日短的,他总觉得自己再地位上头是升高了一点,可心里的寂寞却依旧无人排遣,尤其是喜欢的人日日在眼前,却只能偷偷地看一眼,借着塞糕点的时候短暂地蹭一蹭暗恋的人的小手,真是好苦闷啊.
苦闷的齐开霁没有办法,当初在广寒宫倒是真心地盼着瑞贵妃能好,若是跟了彻侯,凭她的手段,在偌大的后宫可以兴风作浪那么几年,想必进了侯府也是一样不差的,可现在他没法这么去想,只是一味地要使劲向上爬,至少要在奴才堆里爬到足够高的位置,好让她在回头的时候,能够分出心神朝他这儿投来一瞥。
瑞贵妃这样的人,在先帝死前一直活的顺风顺水,骤然遭了打击,一时半会儿心里落差回不过劲也是有的;
兴许她瞧他还有用场,说不准会又一次地放下身段,同他多说几句话呢?
齐开霁想,不论如何,他都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任劳任怨,听了人家咳嗽一声就跑去司膳房偷姜片的那个阿柒了。
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虽然齐开霁这充其量就只算暗恋,真要揩揩油摸一摸小手,他也没那个胆,自己是个下人,又不算一个完整的男人,纵然长相不俗,已经有很多个小宫女明示暗示要跟他结对食,但齐开霁还是有一种隐晦且自卑的情感作祟,导致他此前一直默默地关注着毓德宫的动向,并且一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了,便提前去通风报信,做了好事却不留名,吃亏都是亏在自己身上,该晓得的人一个都不晓得。
像是瑞贵妃有次画了个黑乎乎的眉毛就出了门,还心情颇好地同身边那个穿黄衣服的宫人,似乎是叫清滟的说说笑笑,半道上差点就撞见了和金贵嫔搭伙去赏花的成妃,还是他灵机一动,故意打翻了手里的木樨清露,还正好泼到金贵嫔身上,虽然事-后挨了一顿狠的,但他觉得很值,不然真要让她们撞上了,瑞贵妃怕是等不及璟嫔来救,就要彻底玩完。
齐开霁觉得他做好事做多了,总有一天能传到瑞贵妃的耳朵里,他所求的不多,也不像彻侯那样步步紧逼,打着要她做侧妃的幌子去挟制吕将军,他只是想变成一个有用的人,能够在关键时候被需要,就这么简单。
南翮公公在御前干的差事似乎很普通,但却是危险系数最大的,作为南翮新收的徒弟,齐开霁如今不必再看彻侯脸色,帮人从冷宫开后门,他既然答应了瑞贵妃要好好跟着南翮学本事,便自觉把自己归到了她的阵营,加上他最近也得了新的任务,如今内省局十二司日日都在换人,以及塞人,像从前靖宫的旧人大多死的死出宫的出宫,眼下新人都各有勾结,他必须得尽快把这些人的关系摸透了,好方便南翮下手。
不过这不是很容易,齐开霁费了老大劲才把原先的司膳房掌印给踹下去,不能屁股都没坐热,就上赶着踹别人的屁股。
没工夫去管其他十二司的事情,他却有空盯着广寒宫每日的膳食,齐开霁现在是严格按照规矩办事,谁也挑不出一丝错来,不然就冲冷宫饭菜的那个质量,不知道有多少娘娘削尖了脑袋想钻空子了。
可见公孙嘉奥的确是喜欢吕嫦云,他以为经过邬太后这么一搅和,自己已经对女人没了当初的感觉,爱一个人做不到,说喜欢也是妄想。在此之前,万松雪得的最高评价也就是顺眼,听话,所以他对她有感情,也算是喜欢。
至于其他的女人,则纯粹是摆着平衡六宫,顺便绵延子嗣,可就这么一个比他儿子大不了几岁的女人,竟让他第一次产生了类似于‘挫败’的情绪。
考虑到吕嫦云还怀着身孕,他也只是让她换了个地方思过而已,实际待遇还是没有变化,没见过进冷宫还每天一日三餐准时送去的,且也不是什么剩菜剩饭,佳肴算不上,可一荤一素一汤却可以保证,明显就是两人在赌气,但凡吕嫦云低个头,或是想明白里头的关节,就可以在宫里挺着肚子横着走,可她一直是没有,叫外头的女人面面相觑,愣是没有一个敢明目张胆地往广寒宫去搞破坏。
南翮在御前冷眼细瞧,倒觉得兴许可以从这一点下手,借着吕嫦云分散他的心神,说不定豫王的胜算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