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好怎么处置那就换个思路吧,在天牢一直住着不成体统,回侯府思过也是一样的。
所以说闭门思过真是个好词,平日里用不着,专用在粉饰太平的时候,谁那儿出了岔子,但凡背后沾着亲的,死罪通常都是能免则免,不免也得免。
但又不能真的不罚,那就只好回去思过了。
只是思过的期限不晓得,大约得看皇帝什么时候松口,兴许这辈子都放不出来也有可能。
第二天秉笔监照旧依着他的话草拟了一份诏书,皇帝的意思很简单,这回彻侯不单是要思过,甚至前头跟着的一串头衔都一一扒了下来,侯府照旧,依然可以住,只是锦衣玉食很难保证,也怪现在时间不对,既然干了那样的事儿能捡条命回来就不错了。
出来后也别想那么多,乖乖夹着尾巴做人吧。
另外,圣旨落在侯府的那一日,传旨的齐公公还顺带传了口谕,说如今太后一个人在干寿宫难免孤单了些,日日不见荤腥也就算了,后宫的妃嫔指望不上,这时候要是来个晚辈承欢膝下,兴许她的脾气就不会那么冲了。
侯府一共就两位小主子,公孙嘉奥并不要求两个都送进宫来,毕竟舐犊情深,送进来一个就得了,做事不用做的太绝,他是好说话的,一切都看他弟弟的意思,绝没有要挟的意思。
虽说公孙刿也并没有说不的权利。
这算是高抬轻放吧,侯府已经被架空了,公孙刿底下的人自然蹦跶不起来,就是有些对不起彦姬,还是在府里扑蝴蝶学规矩的年纪,人这一辈子最天真烂漫就这几年,可她就只剩下三天。
准确的说,是两天半。
齐开霁很客气,说舒窈夫人一向是个稳妥人,剩下两天的功夫就好好给郡主理些应用的东西,之后进了宫也未必没有相见的时候,一年到头总有那么几回家宴,碰上运气好不用在干寿宫服侍太后,说不定还能见上一面。
齐开霁说完看观察了下舒窈的反应,看见她面色发白,颤颤巍巍几欲倒下,于是满意了。
他不喜欢舒窈,就跟瑞贵妃不喜欢舒窈,都是一样一样的。
就因为她在干寿宫闹的那一出,搞得至今瑞贵妃心里还屯着疙瘩,见了他也总是戒备着,好像他这头再怎么使劲,他们也不能像广寒宫那样亲近了。
这样不好,瞧着多刺心。
本来来侯府传话的活没人想干,嫌晦气,又知道拿不到多少赏钱,你推我推的,倒是他接下了。
接下的理由很简单,就是齐开霁心里不痛快,又不好发-泄,那就只能看别人倒霉,越倒霉他就越开心,虽然不能像皇帝那样主宰人生死,可看着人从希望到绝望,那滋味真是没的说。
这是他从生下来就长出的劣根性,这辈子是改不了了。
强撑着把传旨的人送走了,舒窈转头就倒了下去,她不是铁人,能一人撑到现在已是极限,掐人中灌温水,好容易人活过来了,舒窈略张了张口,无奈什么话都没有,那泪就跟断了线一样,哗啦啦的往下掉。
我也上去帮了一手,绞了帕子给她敷在额头上,看她这一阵老的厉害,眼角的纹路要么不出,要么尽数蔓延。
她这算是服侍公孙刿将近十年了吧,那么娟秀安静有心眼儿的人,终于破天荒地在屋里发了通脾气,男人不在身边,现在连孩子也要送进宫,她能守住的还剩下什么,大约只有这座空荡荡的大宅子,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哥儿,这日子真是一眼望不到头,比望到头了还绝望。
就太后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脾气,能把孩子养的齐整才怪。
我说不出安慰人的话,只好放了热水,同舒窈说了声:“还有两天半,你躺着也成,站着也成,侯爷得了圣上的恩旨,很快就要回来了,彦姬那儿缺什么我帮你去问她,保证叫她太太平平地进宫,你到时记得去见上一面,说不准小孩儿一心软,她就不记恨你了。”
“.............”舒窈就躺在那里,久久的回不了神,那眼珠就跟死水一样,波澜不动,直到她听见我的话,才终于缓过劲来,眼眶一红,颤声着:“你走!用不着你假好心!”
嘿,她跟公孙刿真是一模一样,动气吧又争不过我,争不过吧又翻脸赶人走,反正合该我不招人待见,去哪儿都被赶就对了。
“知道我不安好心就快起来吧”见话也说到了,舒窈也听进去了,我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你的好他都看在眼里,别功亏一篑,好端端的就便宜给我。”
让给我干嘛呢,说的我好像很稀罕似的。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以前看着再像样子,也确实有些荒唐,明着是一批人,暗着就是两朝臣,公孙嘉奥底下一批,公孙刿底下一批,皇帝说这事得这么办,彻侯说好,回头就按着自己的来,最后交差下来发现做的还比皇帝交代的要好,这算哪门子事儿呢?
这回好了,彻底干净了,六部大臣通通都换了自己人,再不成就是靖宫的降臣,人品不好保障,可惜命却是第一条,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至于文人骨气么,那些所谓的骨气就算拿来喂狗,狗也不稀的吃,都丢臭水沟里去了。
心里还是记挂着的,公孙嘉奥把事儿都给忙完了,转头一问,心又开始沉下来,刘大监说他这阵子都在含凉殿里,蕙贵人和秋贵人来过,他不想见,大皇子来请安,他没见,金贵嫔带着公主来过,他只见了公主。
然后,然后就没人了。
最该来见他的那个人没来,安安静静呆在昭圣宫里不肯出面,从前当面顶撞他的傲气哪儿去了,连出面讨回四皇子都不敢,她还真是心胸开阔,难不成有口饭吃就满足了么,果然比她姐姐都想的开。
装同心结的盒子就摆在矮塌的几子上,前几天没空,有空也没那个心情,南翮料准了他这头批完奏章要去矮塌子歇午觉,可谁知道皇帝抬头就是问有没有来过含凉殿,得到否定的答案后那脸就塌下去了,一句话没说就往外走,刘大监愣了一秒,就跟着皇帝一起出去,公孙嘉奥大步走,他就在后头紧赶慢赶地,还一边朝外头喊:“起驾昭圣宫。”
璟贵妃被冷落了那么多天,终于重新迎了一回御驾。
这个结果几乎没有人是欢喜的,尤其是蕙贵人。
正当公孙嘉奥带着人浩浩荡荡地从含凉殿出发时,吕嫦云也没闲着,正在试衣裳。
一件件地换,一件件地看,一会儿是这件褙子太旧了,要不就是那件外罩太淡了,吕嫦云不是臭美,是实在不知道穿什么好,昭圣宫断了好几个月的供应,好的料子轮不到,瑀夫人那儿的八幅缎多可以用来赏人,她这儿要翻一件去年刚做的褂子都找不着,清滟手忙脚乱,绿迤翻箱倒柜,末了实在没了主意,就说要不就穿迎春家宴上那一身,玄曛色挑人,袖子放的大,可腰却收的极细,吕嫦云这模样穿了连女人都要多看上一眼,何况男人呢。
吕嫦云认真思考,真真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于是就道:“那你们找出来给我换上,趁着大中午的日头好,我找个大太阳晒的着的地儿跪着,要是圣上一直不出来,我这头也跪不下去了,你们就顺手叫人来把我抬回去,回来再称病谢客,好歹少丢些人。”
同心结看来是不管用,郎心似铁,女人单单一头再使劲,也没人肯为她买单。
其实她最不喜欢的就是给人下跪,可如今思来想去,也只有跪下请罪最省事,吕嫦云自认已经无话可说,只是不想就这么被冷落在昭圣宫,这样帮不到豫王,她总是觉得不安心。
昭圣宫都空了,下人就几个,清滟和绿迤都在里头,外头留小橘子和静香守门,顺便嗑瓜子,静香给他递吐壳的碟,小橘子闲不住,被蕙贵人折磨了一顿,伤好了也不长记性,正打算给她表演个怎么不动嘴皮子地吐壳,结果猛一下就听见有人在外头喊,他往嘴里塞了一把瓜子,拍拍屁股,做贼似地往外探了个头,一看到刘大监就愣了,紧跟着一个哆嗦就跪了下去,连皮都不敢吐。
没有人通报,以至于公孙嘉奥进去时吕嫦云衣裳都只穿了一半儿,粉的里裙绿的薄纱,透透的,曲线一览无遗。
好在跟来的刘大监脑子活络,早早地就带着人退到一边儿去,才不至于看见贵妃更衣的香-艳一幕。
公孙嘉奥以为他推门进来,看见的她应该是歪在塌子上看书,要不就是刺绣,哪里知道她在这儿换衣裳。
这么一想更气了,好啊,你宁愿这样打发时间也不来求我,当下就甩了脸子,叫旁人都滚了下去。
吕嫦云简直莫名其妙。
她看着他:“圣上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