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刀快速无比,但当离着李延治的头只有两寸的距离时,万昌生手上的动作忽然间停了。
并非他自己想停下来,而是不知为何在这一瞬间,他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一般,举着菜刀的左手竟再也不能向下移动分毫!
脖颈处一阵阵的热流喷涌而出,万昌生用仅存的力气低头望去,只见滚滚的鲜血早已染红了他的衣衫。
早在刚刚他的脖颈大动脉,便被这个少年无声无息地砍断了。
他怎么做到的?!
这是万昌生脑海中最后闪过的一丝想法。
菜刀随着万昌生左手的松开,因为引力的作用,欲要再度开始下落。不过刚要有此倾向的时候,便被一只纤长而有力的手掌稳稳接住。
正是李延治。
噗通!
万昌生的尸体仰面倒地。
卫音音站在花婶屋外的身影,也瞬间在原地消失。
我小瞧治儿了,他有能力保护自己了。
再度回到自己屋中,拿着女红秀起来的卫音音,摇头笑道。
李延治不知道卫音音在听到万昌生响动的一瞬间,便来到了花婶屋外,生怕他有事。
此时,他将菜刀扔到一边,盯着万昌生的尸体,心中五味杂陈。
一直以来想要寻找的救命恩人,竟真是包今天口中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
一直以来想要报答他,却没想到最终他却死在我的手里……
不,我的救命恩人并非是万昌生,而是花婶!
忽然之间,李延治心中一丝明悟。
原来我当日去妖王墓,花婶和金叔、卫姐不放心,一直在暗中保护我。这被花婶变成布偶的万昌生,便是她所派去救我的。
似乎每一次我外出,家里的长辈都会暗中保护着我呢。
李延治心中被浓浓的暖意包裹着。
而后,有些好奇地捡起了万昌生身后已被他快要砍成碎片的布偶布料。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如何能将一个大活人束缚在这布偶中?
怀揣着这样的疑惑,李延治仔仔细细观察起这布料来。
其实早在很久之前,李延治从花婶给他的一大箩筐的布偶中,感觉到上面的针脚似乎在朦朦胧胧间,能够顺畅地连成一片,进而察觉到对敌之时敌人体内的行功路线,从而预先知道对方下一步的动作开始,便曾仔细观察过这布偶。
不过观察来观察去,发现这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布料,丝毫寻常之处都没有。
现在李延治认为之前之所以没有看出个所以然,可能是因为当时自己并非修仙者,现在眼光、境界跟之前都不一样了,应当总能看出点什么。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过后,李延治发现自己显然想多了。
即便现在自己是修仙者,还一日一夜之间连续晋升七阶,但依旧看不出这布偶有什么奇特之处。
甚至李延治还不死心地从花婶的屋里拿出了好多个布偶,反反复复、仔仔细细查看,但最后都一无所获。
或者说,唯一的收获便是发现花婶的布偶又多了三个——一个是身穿黑衣的女子,一个长相极丑的男子,及另外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
鉴于刚刚的万昌生,李延治不用脑袋想都知道这三人到底是谁。
可叹当时从八达通口中知道墨妖娆、白面书生和丑八怪要对村子里的人不利的时候,心中到底有多着急,拼着跑断腿都要跑回来救金叔、花婶和卫姐他们。却没想到人家根本不需要自己救,本事还比自己高上许多许多倍……
想及此,李延治忽然想起了那日困住墨妖娆、白面书生和丑八怪三人的那座大阵,也便是金叔在村口用几十块石头写了一个“阵”字的大阵。
金叔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在有这想法的一瞬间,李延治顾不得处理万昌生倒在地上的尸体,径自来到村口,在金叔摆的“阵”字跟前驻足。
大阵早已停止运行,村口困住墨妖娆等三人的阵法早已消失不见,不过这个“阵”字却依旧存在。
李延治数了一下,总共用石七七四十九块。每一块都看起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一如这漫山遍野那无数个石块一样。
即便李延治现在目力惊人,能看到许多先前所不能看到的东西,这七七四十九块石子,仍旧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不死心般的,李延治将每一块石子拿在手中摸索片刻,看看是否有什么发现。
只有四十九块石子,但李延治观察得十分仔细,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才彻底将这些石子都观察完。
望着这个大大的“阵”字,李延治脸上的神色十分惊讶、错愕和难以置信。
只用四十九块石块便能摆出哪样一座厉害非凡的大阵,已经十分匪夷所思。要知道越是厉害的阵法,其排布越是复杂,用的阵旗和阵眼也便越多。
可经过刚刚李延治的一番摸索,发现实际上四十九块阵石中真正发挥作用的仅有四块!
没错,确实只有四块!
虽然现在阵法已经失效,虽然阵石之上残留的法印和印记已经微乎其微,李延治仍旧明确地感知到,四十九块石头中,四十五块确实如这漫山遍野的石块一般普通,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只有四块上面还有些许印记残留!
李延治陷入深深的震撼中,用四块阵石摆出这样厉害的一处大阵,金叔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要知道当日他在竹林中对付蝎子妖所用的一叶障目阵,可是整整用了一百零八块阵石。
一叶障目阵,和金叔所布置的这个大阵,绝难同日而语。
四块阵石布阵,金叔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李延治心中被深深的疑惑笼罩,下意识地盘膝坐在地上,一双漆黑、明亮、锐利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阵石。
在这一刻,在李延治的目光中,时间、空间都仿佛静止了一般。
眼前原本随风飘扬的柳絮,飘动的速度变得极慢极慢,如同静止,周围的空气、山风、草木,……它们的动作都被放慢了无数倍。
山川地势、风吹云动、空气流淌、山溪摇曳,统统收入李延治的眼中、耳中、脑中。
身体仿佛石化了一般,李延治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甚至有一只不明所以的小鸟,将他的肩膀误认为是一块石块,安心得驻足在上面,叽叽喳喳欢快地叫个不停。
李延治浑然不觉。
金叔拉着一车小麦回到村里,在李延治身旁驻足片刻,他依旧浑然不觉。
花婶赶着十几只咯咯直叫的老母鸡从后山归来,李延治也浑然不觉。
太阳由在正空高高挂起,到渐渐西垂,到完全落入地平线之下,整个世界变得漆黑一片,李延治也浑然不觉。
当第二日清晨,第一缕晨光洒在李延治的身上,久坐不动、眼神沉寂的他,忽然黑亮的眸子里透出一缕异样的光彩。
“我知道了!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宁静的鸡鸣村上空,回荡着少年欣喜莫名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