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钟的白舞市,太阳开始渐渐地消失在人们的视线内,天气慢慢阴晴了下来。这个时间段,路上的行人悄然变得多了起来。偶尔拂来一阵凉风,吹在人们燥热的皮肤上,异常凉爽。
老城区的设施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更新过了,梧桐公寓的铁栏大门已经老化地生了锈,大多数有钱的业主已经搬走,物业早已把这座小区遗忘在老城区的一角。还好有几名清洁工每日过来打扫,不然这座年时已久的公寓就真的成为一座废楼了。
第十八的单元楼共有两间房,只有一间房子合住着三个人,另外的一间房子的主人把房子低价卖掉之后就搬离了梧桐小区。
“时烬如果真的来到白舞市,这儿恐怕要燃起来。”一个女人坐在沙发上剪指甲,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跟坐她旁边看电视的男人说道。
女人叫白洛梅,算是这间屋子的房东。男人叫苏柏颜,是她的朋友,也算是房客了。
苏柏颜并没有听过时烬的大名,见她也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心想大概也不是什么暴戾的人物,也就没有太上心,继续看着自己的电视。
白洛梅知道他不认识,跟他聊这个就好像是在对牛弹琴,根本就聊不起什么劲儿。只得把视线锁定在阳台上的那个穿着黑色短袖的身影上。
“黑羽你站在那儿干嘛?”白洛梅问道。
被称作“黑羽”的男人一直俯视着梧桐小区正大门处的位置,听见有人叫他,头也不回地回了一句:“阿烬在这白舞市没什么熟人,据说这次所做的任务时间颇长,我猜想他应该会来我们这儿借宿。”
“得了吧。人家是被徐氏派人请下山的,照着徐氏总裁那个性格,会连一栋房子都不愿意送出来?”白洛梅立马就否决了他的猜想。她以前在徐氏工作过几年,对总裁的大方还是有所了解的,像黑羽那种说法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如果说他是真的看中一个人,那么一栋别墅肯定是少不了的,怎么可能会让他看中的人屈尊来老城区的梧桐公寓这种破烂地儿住?
白洛梅是这样想的,事实证明她的确是猜对了,徐杰的确大方到送一栋别墅的境界。然而,她也只是熟悉徐杰的作风,却不了解时烬的为人。她只猜到了其一,未料到其二。至于其二,还是被黑羽料到了。
黑羽摇了摇头,却又不解释些什么,他本就不喜欢和别人争论,何况还是一个女人。他静静地望着大门口,似乎笃定时烬在一个小时之内就会出现在他的视野里面。
看着这两人聊得这么激烈,原本对时烬漠不关心的苏柏颜也被激出了好奇心。能让黑羽都在意的角色,他倒是有点好奇了。苏柏颜凑到白洛梅面前,好奇宝宝似的问道:“那个时烬是你们的朋友还是仇人?”
苏柏颜在问这句话的时候心中直在默念,最好别是什么敌人或者仇家,不然大家都难受。
“以前一起做过任务,算是朋友吧。”
“那他是不是很厉害?”听到不是仇人,苏柏颜松了一口气,继续追问道。
白洛梅低下头去继续剪她的指甲,表情不痛不痒,脸上毫无波澜之色:“还好,也就只是鸳鸯体质的神族而已。”
“……”
也对吼,不就是神族嘛,有什么好稀奇的?这几年神界在神帝的带领下日益衰退,神仙在六界的地位已经越来越平庸了。的确,神族没有什么好了不起的。只是……她为什么还要在神族前面加一个“鸳鸯体质”?!那玩意儿是随随便便的“还好……而已”吗?!
苏柏颜凌乱了。
站在阳台边上的黑羽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望着沙发上的两人,对他说道:“你不用理她,她连什么是鸳鸯体质都不知道,你跟她扯也扯不清楚。”
屋外开始有了一丝冷意,凉丝丝的微风轻轻地拂进来,吹在他冷峻的脸上。燥热的天气难得有这么一丝凉爽,黑羽只希望今天千万不要下雨。
实际上,希望不要下雨的人不只有黑羽一个,此刻正驻立在正门口的那个身影,也不喜欢雨天,起码不希望今天下雨。
“喏,”黑羽指了指大门口的那个身影说道:“他来了。”
时烬到达这里的时候,门卫室内的保安人员正伏在一个木桌上打瞌睡。这个小区基本没什么住户,小偷除非是眼瞎了才会跑到这儿来偷东西。
断掉的大门是敞开的,摩擦在地上“吱吱呀呀”地尖叫着,在门口很难见到过往的人,姑且把这称作为人吧,毕竟想在这儿看到成堆的人群是不太可能了。
时烬朝门卫室望了一眼,里面似乎没什么声响。
小区里的环境堪比一副圆明园遗址,残垣断壁,一片废墟。就连屹立在大门正前方的一座梧桐的石砌雕像,也被腐蚀得缺胳膊少腿。
他淡定地走了进去,九尾跟在后面张望着四周残酷的景象,最终把视线锁定在那座标志性的梧桐雕像上。
“有什么想法?”时烬边走边问道。他似乎已经住惯了难楼残窟一般,对这周围糟透的环境半点不在意。
九尾眼睛都不眨地直盯着那座石雕,回答道:“跟豪华的大楼比起来,这儿的环境只能用脏乱差来形容。我有点好奇你为什么宁愿住在这老房子里面也要婉拒一座别墅。”
时烬笑了笑,却没有回答。
他当然是不能住别墅的,而这其中的理由自然也不是因为他在容南和徐杰面前做的解释,所谓的自谦都是明面上的客套话,天知道他有多爱钱。可是作为一个特殊职业的人,爱财必须要有个度,不能一味地往钱眼儿里使劲冲,不留个心眼只会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虽然徐杰是时烬的金主,但这毕竟是两人第一次合作,住在他送的别墅里面无异于自己生活的每分每秒都被他监视掌控着,时烬也不是一个傻子。
“你真有什么朋友住在这儿?”九尾质疑地望着他,脸上写着两个大大的“不信”。
像他这种心机Boy,它宁愿相信他只是不想住别墅而随意捏造出来的一个理由。
“当然。”
时烬直截了当地否决了它的猜测,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一栋老式民楼面前,他指了指面前这栋长满青苔的宿舍楼,对它说道:“这栋楼的第十八层,只有一间公寓里面住着人,我的朋友就住在那间宿舍里。”
说完,他抬步就准备往里面走,可九尾却一直在那儿站着久久没有跟上去。
“怎么了?”时烬回头问道。
九尾面露难色地望着他,嘴唇微微颤抖地问道:“你确定,这里真的可以住人?”
青苔只生长在阴暗潮湿的地方,按光照角度来说,这儿的确为青苔生长提供了阴暗的条件。可是潮湿……开冰的房子都被定义为危楼,那这潮湿的房子应该被定义为什么?
时烬是何等了解它?除了莫名的吃醋生气外,它心中所想的毫毛丝发他都知道。
“放心吧。”时烬安慰道:“不可能会垮的。”
“垮不垮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它一定会塌。”
“……”
时烬扶额,他觉得自己与九尾的思维方式根本就不在一个世界里面。
九尾不可能会住在一栋随时会垮掉的房子里面过着心惊胆战的生活。环境差它可以接受,比这更差的环境它都住过。可是墙面长青苔的房子……实在是有点恐怖。它的元神还未完全修复,这样的钢筋水泥若直接砸在它身上,它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回到人形的那一刻了。
它已经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元神恢复地差不多了,如果在这里面前功尽弃,那它就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悲催的一只狐狸了。
它迟迟不肯抬脚,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为了不耽搁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时烬只好使出杀手锏。
他开始漫不经心地跟它解释,然后趁它听得认真之际,冲上去一把揽过它的腹部,反手一转,直接把它抱在怀里。
“姓时的!!!”
“为夫在呐。”
“你敢把我带上去我保证从此以后都不会再理你了!”
“说到做到吗?”时烬似乎一点儿也不害怕它会不理他一般,笑得贱兮兮的。
九尾咬牙肯定道:“当然!”
“哦。”时烬无所谓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等你先把你自己十五年前说的话做到了再说。”
说完,他不顾它的一切反抗,径直走进这栋长满青苔的“危楼”。
实际上,接下来上楼的时候,九尾也没那么闹腾了。十五年前说的话……不就是答应要嫁给他吗?这家伙怎么还拿着这么久以前的事情做挡箭牌啊?
单元楼光照度不够,漆黑的楼道上没有一个行人,安静地让人莫名心虚,偶尔从楼道窗台处吹进一阵风,呼在这狭窄的楼道上响起厚重的声音,在这漆黑的衬托下竟有种拍午夜凶铃的错感。燥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一股难闻的味道,九尾受不了地把头埋在他的胳膊里。
他把它紧紧地抱在胸口,担心它会感到害怕,故意找了个话题分散它的注意力:“这栋楼的确是危楼,可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笃定它不会塌吗?”
“为什么?”
“因为住在这里面的人,”他加快了脚步,缓缓说道:“都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