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因为时间原因,时烬最终还是选择抄近道走巷口。
这条深巷被楼宇围得死死的,除了基本能见路的光度,几乎不会有任何一缕阳光照进来。没有人会往这么阴暗的地方跑,要不是亲眼所见,时烬真的不会相信在这么一个阳光普照的新城区,居然也存在如此阴暗的地方。
深巷的最里端是这条巷子最缺光源的地方。这段百米不到的直面地段,找不到一处人家,在这儿待着的,大部分都是那些整天无所事事的社会青年,而大部分之外的小部分,就是被社会青年们怼在深巷里的软柿子。
就像此刻被几十个人堵在墙角的鹿韦博,就是那小部分的软柿子之一。
一群人不说来由地找到了他,为首的光头男人力道巨大,一把提起他的后领,重重地摔在墙角里,然后二话不说抡起拳头直接朝他脸上挥过去。“啪”的一声过后,像是号角响起一般,二三十个人同时对着他拳脚相向。一时之间打得热烈,他一个胳膊上没几块肉的普通人类,手无寸铁的情况下自然是没有一点反抗能力的。只能将身体蜷缩起来躲在墙角,用颤抖的双手紧紧地抱着脑袋,以免头部受击留下后遗症。
一群人打够了,光头重咳了一声,他们才松开了攥紧的拳头。
“知道我们为什么抓你过来吗?”光头从包里掏出一只烟问道,语气平平淡淡,感觉好像打人的不是他一样。
他刚把烟叼进嘴里,立马就有人伸过一个打火机为他点燃,一看就知道是什么狠角色。
鹿韦博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打,不然他干嘛闷声忍气地承受这一顿胖揍却一句话也不说?
“说话!”光头叼着烟,抬腿一脚朝他脸上踹了过去:“我做看不惯磨磨唧唧的人。”
鹿韦博还是没说话,他被揍得浑身颤痛,整张脸也被拳头抡得红一块紫一块,肿成好几个包。
要问他为什么会被光头抓到这儿来,他自己比谁都清楚。鹿韦博是个黑客,家里母亲生了大病,却又无钱医治。前几日有一个西装男子找上他,请他破解一个病毒编码,并许诺保证能治好他母亲的病。西装男子告诉他这个病毒是由云氏集团研发出来的,他知道云氏在IT界的名声极差,便没做多想,应允了下来。结果,昨天下午刚破解成功,今天中午就被人堵在巷子里暴打了一顿,这种情况摸着屁股想都能猜到是谁派来的。
“你知道你昨天下午做了一件多么丧心病狂的事吗?”光头把手揣进兜里,深吸一口烟气,又低下头去,将含在嘴里的烟雾直接呼在他脸上,继续说道:“你以为你只是破解了一个编码,但实际确是毁了一个公司广大员工的利益。你知道这个编码对云氏集团有多重要吗?”
鹿韦博冷笑一声,青肿的嘴角微翘,看着有种怪怪的感觉。病毒就是病毒,还好意思称那是编码,云氏手底下的人,果然不要脸。他作为一个让顶尖IT公司都视为眼中钉的黑客,怎么可能不知道一个病毒的杀伤力?运用得隐蔽便足以一劳永逸。当然,中间一旦有任何差误,所造成的影响可以牵涉到犯罪!云氏和徐氏是IT界出了名的死对头,而且还是真正想把对方弄死的那种。这次云氏弄了这么大一个病毒,自然是为了入寝徐氏的总系统。能把这种不正当竞争手段说成是公司利益的,放眼整个IT行业,除了云氏以外,恐怕也没其他人了吧。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个选择,”光头说道:“其实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除了赎罪以外你别无选择。如果你想跟我扯什么深明大义,那你最好先想一下你那个还躺在医院里面治病的母亲……”
“你敢!”鹿韦博一听这光头要对他母亲下手,瞬间就淡定不起来了。管不了疼痛,立马从墙角跳起来,一把抓过他的衣领,眼睛里迸射出来的怒火简直都能把他燃成灰烬。
站在光头身旁一个反应较快的小弟抬腿一脚踢在他的腰腹上,鹿韦博腿脚本就被打得于肿,这一脚踢得他一个踉跄,没站稳,重新瘫倒在了墙角。
小弟指着他的鼻子又骂了两句,光头从容地整了整衣领,朝身旁的小弟挥了挥手,小弟即刻闭嘴。
“我倒是不介意这些东西,你问我敢不敢,我自然是敢的。”光头拍了拍鹿韦博的肩膀:“你在这儿吼我也没用,还是花点心思考虐一下赎罪的事情吧。”
鹿韦博最终还是妥协了:“怎么赎罪?”
“云总说让你去云氏工作。”光头笑得志得意满,继续说道:“你看云总对你多好,你把他坑成这样他还把你当人才,知足吧小伙儿。云总说给你半天时间考虑,你最好还是想清楚。”
鹿韦博沉默了。他这种等级的黑客,想招他的公司都能排出好几条街了。云耀庭这哪儿是给在他台阶下?分明就是在趁火打劫!让他为云氏效力,被破解的那个病毒就变得不值一提。这番因祸得福,云耀庭这一手先兵后礼的算盘打得真好。
“如果他答应为云氏效力,那不就等于把半个身子放进监狱了吗?”
一道低沉冷媚的声音从巷口传来,说这句话的不是其他人,而是刚好路过这里的时烬。
这条巷子很长,要想直通老城区就必须走这一段路,时烬走到拐角处听到有人说着云氏集团,他立马想到的就是与徐杰对抗的那个云氏,后来又听到还是一个IT公司,便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测。昨晚容南跟他说过云氏与徐氏的敌对关系,他觉得自己作为徐氏的员工,有必要在云耀庭办“好事”的时候站出来搅一搅,能搅浑就搅浑,要是能把云氏的好事搅没那就最好了。
“你是谁?”光头闻声转过头,问话的语气不是那么友善。
时烬把怀里的大狐狸放下来,漫不经心地掸了掸粘在短袖上的几根狐毛,丝毫不打算回答光头的问题,反倒对着身旁正抖毛的大狐狸说道:“人界律法比较繁杂,你下手轻一点,象征性把他们抓伤就行了,别起……”
“杀心”两字还没有说完,被无视的光头就气涨了脸,从腰间掏出一把水果刀,三步并两步地冲上去,操起刀柄朝着时烬的腹部捅了下去。
时烬正和沐羽说话,无心去管光头的愤怒,伸出右手随意一抓,便牢牢地逮住了光头的手腕。他转过头来望着光头怒气冲天的脸,嘴角微微一笑。
“咔!”
骨头碎裂的声音。
“啊!——”
幽深的巷子里,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惨叫,紧接着“哐当”一声,光头面容惊恐地望着自己只剩下痛觉的手腕,又抬头望了一眼依旧面带微笑的时烬,大脑瞬间空白了。他除了剧痛以外感受不到来自手掌的任何知觉,就好像吊在手臂上的一个物体,他失去了控制右手掌运动的能力。
站在他身后的一群小弟愣成一片,时烬朝着那众小弟望去,嘴角阴冷地翘起一丝邪笑,潇洒地大手一挥,狐狸即刻面露狠色,四掌悠然长出刀刃一般锋芒的利爪,它朝着那群小弟呲了呲牙齿,两颗小虎牙突然变得又尖又长,两排洁白的银牙慢慢削尖,原本狐媚的凤眼也变得异常凶猛。它狂啸一声,直接踏步冲了上去。
“别起杀心。”时烬朝着沐羽的背影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打成残废就好。”
那众小弟也不是怂货,抽出随身携带的小刀便迎了上来。沐羽淡跃跳起,抬起爪子朝着靠它最近那人的胳膊招呼过去。
“唰”的一声,那人的胳膊直接脱离身体掉在地上。不是骨头碎裂,而是连带着手臂上的血肉,一齐脱离了身子。
所有人再次愣在了原地,没有人见过如此凶猛的狐狸,跟拍电影似的,一爪子就把人的胳膊抓断了,他们常年拿在手里的砍刀恐怕也没有这么夸张吧!
然而,他们愣住了,沐羽可没打算停下,染了血的沐羽瞬间失去了理智,那人胳膊上喷溅的血溅到它身上,染红了它的双眼。它起身一刺,三根利爪直接戳穿了另一个人的胸口。
没错,是胸口,而且还是左胸口。
“完了。”时烬无语地一拍前额,一把甩开光头的手腕,右腿微蹭,疾步冲到它身后拦腰将它抱起。起了杀心的沐羽身上的狐毛也比不上温和时那么柔软,战斗状态的它,腹上的毛摸在掌心里有些刺手。
“媳妇乖,”时烬把头埋在它脖颈处,声音轻得很柔和:“差不多就够了。”
该死!他竟然忘了它在元神恢复之前不能碰血,破了杀戒的沐羽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因为它的元神四分五裂还未修复。
时烬紧紧地把它抱在怀里,他最害怕看到它失控疯狂的样子,那样子太可怕。
大狐狸在他怀里嘶吼了起来,四脚并用地不断挣扎。它越是这样,他却越抱得更紧。约莫过了两分钟,大概是嘶吼累了,沐羽停止了挣扎,似沉睡般缓缓地闭上了血色的双瞳,身上狐毛也慢慢柔软了下去,不再像之前那么刺手。
确定它恢复正常,时烬心中还微有些诧异,上次它失控的时候它他都不知道花了多大力气才将它安抚平静,这次怎么……
当然,诧异的同时最多的还是高兴。见它安静下来,抬头朝着身后的光头瞪了一眼,眼里尽是藏不住的戾气:“还不快滚!”
还没缓过神来的光头被吼得不知所措,见远方的小弟开始撒腿跑路,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跟在小弟后面落花流水地逃了。逃之前还不忘回头嗔骂一声,大抵就是要回来报仇之类的。
沐羽已经慢慢清醒过来,双瞳的血色也慢慢散去,换回了原本的棕榈色。
“对不起,”沐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颈:“我又失控了。”
刚从杀戮状态中转换过来,它只是恢复了爪子与瞳色,坚硬的毛发和尖长的獠牙还没来得及转换过来,说话的时候露出尖獠的两颗虎牙,带着疲惫的虚脱感,在常人看来异常恐怖。
而最恐怖的是,这狐狸居然会说话!
瘫在墙角四肢无力的鹿韦博惊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虽然本就被打得浑身剧痛,但他还是忍不住掐一下自己的大腿——疼!看来不是在做梦。既然不是做梦,那这只狐狸就是真的能听懂人类的指令,会躲白刃而反杀,还会和这个男人说话!呜呼,这个世界玄幻了。
方是察觉到鹿韦博的惊异神情,时烬揉了揉它的前额,慢慢站起来调侃道:“我以为你们这种喜欢IT的宅男对动物说话这种事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结果真正见到了还是会被吓成这样。”
“可那是动漫里的内容好吗?”鹿韦博翻白眼,他感觉自己和这个男人思想就不在一条地平线上,根本就不能正常交流。
时烬也懒得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扯下去,只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鹿韦博。”他很老实地回答:“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但还是谢谢你。”
时烬“嗯”了一声,脸上没有多少表情:“救你算是我的职责,因为我在帮徐杰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