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耽搁了几天,木羽终究还是打算离开了,小帅也决定跟着木羽走。关于小帅的来历,风浩尘一直没有告诉木羽,只是让木羽好好带着小帅,木羽到底还是成为了一只孵蛋的老母鸡,他一直在揣测小帅孵出来会不会是一只丑小鸭。
不过小帅虽然迷迷糊糊,但有时候也会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当然砸木羽脑袋的时候不算。它懂得许多木羽不懂的知识,而它自己都说不清楚这些知识来自哪里,仿佛天生就知道。
空空和妙妙两人留了下来,他们太调皮,除了师父没人照顾得了他们,而他们也不愿意离开师父。
“你们两个要好好听师父的话,明白不?”
木羽摸了摸两个捣蛋鬼的头。这两个小家伙如今也不小了,再过几年便也可以修炼,到时候由师父亲自指导也省事许多。这两人天天不安分,这一年来更是带着新来的小帅这个怪蛋在落尘山闹得鸡犬不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懂事一些。木羽其实也担心若是他们有了修为,是不是会把落尘山给拆了。
“知道了,不能调皮捣蛋,不能惹师傅生气,这话大师兄走之前已经说过一遍了,你怎么又说一遍。”
空空嘀咕了一声,嘴里这么抱怨,可是他还是舍不得。一起长大的师兄师姐都相继离开了,落尘山以后就真的只剩下他们两个了。他们平常休息累了就会去打扰其他人修炼,现在大家都不在了,以后都不知道打扰谁修炼了。
“你们走后就无聊了。”
妙妙也嘟囔着嘴,她拉着恬然的手不放开,这一年来兰灵儿不在,她就缠上了恬然,两人玩得很开心。女孩子和女孩子之间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秘密诉说。有些事,妙妙是和空空谈不来的。
“你们给老实点,要是我再听说你们炸了茅厕或是炸了某个马蜂窝,我绝对会跑回来收拾你们的。”
木羽想起前几天空空炸茅厕的事就来气,那惨不忍睹的情景至今还令木羽作呕,茅厕里的玩意天女散花一般溅得到处都是。恬然跑过去一看,立马捂着嘴巴直接跑回来让木羽去收拾了。
木羽不会忘记自己清理茅厕的过程,弄完后他简直想要揍人,身上的味道被苍蝇追了好几天,让他憋了一肚子的火。
“炸马蜂窝?我们从来没这么做过啊!”空空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丝毫不在乎木羽的感受,倒是从木羽的话中找到了好玩的主意。他脑子里已经想到了后山某块草丛里有一个黑马峰的老巢,准备去和黑马峰做斗争。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谢谢师兄,我们会去试试的。”妙妙和空空对视了一眼,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他们小脑袋瓜中已经把如何对黑马峰的情景都想好了,拔腿就准备去实践。
“喂,这不是闹着玩的。”
木羽翻了个白眼,连忙牢牢揪住他们两个的衣领。有一次他就稀里糊涂被两个捣蛋鬼骗去捅马蜂窝,那个时候他还没什么修为,被马蜂蛰得那叫一个惨!好在他钻进树木把脸上的红包给去掉,才不至于疼得哭天喊地。
“风伯伯,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破衣服我都扔掉了,我已经给你买了好几套新的,穿着也精神点,靴子我也买了好几双,我和青松道人打过招呼了,他会每过一段时间派人给你送来合身的衣服和靴子,尺寸他们都知道。菜园的草我帮你除去了,我亲手拔的,没用法术。安叔厨艺不长进,以后还是让寻老做饭吧,你就不要做了……”恬然如数家珍地说着。
风浩尘在一旁微笑点头着,没有打断恬然,耐心地听恬然的嘱咐。
木羽也没打断恬然,他静静地等恬然把话说完,然后才道:“安叔,寻老,好好照顾师父。师父,我们走了。”
“小心点。”安叔依旧面无表情。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掌门大人的。”
寻老叹了口气,木羽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也让他有了一个体面的身份,成为了青松派的长老。虽然这个长老没有实权,但地位也很高,曾经那些不给寻老好脸色看的修真者上次在青松派都争先恐后地巴结寻老,连其他门派的掌门都不敢怠慢他。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寻老做了一辈子的灰色弟子,看着修真者的脸色唯唯诺诺地活着,如今终于可以扬眉吐气,抬头做人,这一切都是木羽给他的,他知道自己要如何回报木羽。
风浩尘拍了拍木羽,理了一下木羽的领子,道:“要记住,不要被心中的那股力量所迷惑。漠允山脉之外的修真界更加残酷,也更加广大,做事对得起自己的心就行。”
木羽点了点头,心里划过一抹哀伤。他握紧了拳头,有些事他一定要去做,虽然那些事对他而言太难,但也要去尝试。无私奉献的真神将要面对死亡,木羽怎么可能让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三重宫守阵人逍遥法外呢?
风浩尘转过头,拍了拍恬然的肩膀,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一直在犹豫着,许久才笑着说道:“小心点。那封信要交给你师父。”
风浩尘让她捎给苗语嫣一封信,恬然非常宝贝地把信收好,生怕弄丢了信。
“我可以抱一下您吗?风伯伯?回去后我会告诉师父,我拥抱过真神剑影尘风,以后连我师父都会嫉妒我呢!”
恬然笑嘻嘻地说道,她的笑容没有往日那般纯真,笑得很勉强。她在尽力掩饰内心的不其舍,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父亲,可是那一声“爹”她却迟迟不肯叫出口。
她的爹是三重大陆的真神,是整个人族的英雄,这点对她来说便足够了。她陪了自己的爹一年多,虽然没有叫出口,可是一个称为又有什么关系呢?
风浩尘张开了怀抱,把恬然拥入怀中。
不敢相认的父女相拥在一起,恬然的心一直在颤抖,她眼圈通红,一直在克制自己的泪水,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就这么永远抱着自己的爹。
风浩尘的破衣服其实她并没有扔掉,她都把它们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她的袖里乾坤中,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是为了自己的娘,也许是为了自己。她爹喜欢穿得很简朴,那些都是她爹穿了许久的衣服,还有一些地方是她亲手缝补的,也许将来想念自己爹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看一看。
恬然紧紧地搂住了风浩尘,而后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然后便和木羽一同腾空而起,他们招了招手,慢慢地离去了。
“保重,师父。”
木羽倒坐在飞剑上,他看着落尘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茫茫的大地之上。他在这里踏上了修真的道路,也是在这里成长到如今的程度,现在却不得不离开这里。
他知道这一去可能还要好久才能回来,也可能再也回不来,前途茫茫,他想要保住师父的性命,保住漠允山脉几百万人的性命就需要做许多艰难的事。找到三重宫,找到守阵人,这些事任重道远,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那些事。
风浩尘负手而立,望着两个人远去的背影,眼中的落寞无法散去,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一片怅惘。
“掌门,您还是没下定决心告诉恬然这件事。”安叔道。
半山腰的风吹动风浩尘的衣摆,他的身形显得那么单薄,透着一股沧桑,但还是难以掩饰他心中的倔强。他为了人族做出了牺牲,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命运在他身上抒写着不公。
他摇了摇头,道:“恬然和语嫣长得那么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丫头怎么瞒得过我呢!这丫头在这里呆了一年,今年是十五岁,除去怀胎十月,差不多十六年,算算时间都符合。十六年前那一夜,我做了一件错事,若不是这丫头出现在这里,我哪里会想到语嫣会意外怀上呢?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风浩尘知道,他早就知道!在见到恬然的那一刻,他几乎就知道了。那种骨肉相连的情感他怎么会认错?恬然和苗语嫣太像了,他甚至也能从恬然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血浓于水的亲情,饶是风浩尘这种波澜不惊的人,心里也是汹涌澎湃。
可是他没有说出来,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女儿。
他是人族的英雄,可是他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他成为天下人的真神,却当不好自己最基本的角色。
“她这一年来对您这么好,恐怕她也知道您是她父亲吧?”寻老其实也早就看出了这件事,但是他们都选择沉默。他和安叔都是局外人,如果风浩尘和恬然选择不相认,他们没有理由去说什么。
半山腰的风刮得更猛烈了,吹动了风浩尘的鬓角,让他的白发变得有些凌乱。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真神,以一人之力困住整个尤蒙魔族,让人族延续下去。如今却如此孤寂,仿佛风中摇曳的残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我不能给她最好的,就不去打破她的生活了。这一年的相处时间也让我满足了,我愧对与她,愧对于她娘,我担心我说了,我便无法说服自己继续呆在这里。但我必须呆在这里,我不能离开漠允山脉,我自己做的事要自己承担,我必须保护这里的人。她万一不愿离开,那我岂不是害了她?她这么多年没有父亲也过来了,以后也就当没我这个父亲吧!”
为了人族的安宁,他付出了毕生的修为,与爱人分离,不敢与女儿相认,然而遭受了三重宫的背弃。可是奸佞小人仍然掌管着整个修真界,安心地做着幕后的老大,而真正的英雄却早已迟暮,连鬼门的人都敢把主意打到他头上。
风浩尘心酸地笑了笑,转身朝山上走去。他知道自己在逃避,可是他没办法,相认了又能怎样?相认了便能在一起吗?相认了只能再次狠心把自己女儿推开。他已经伤害了一次自己的女儿,相认了就会再伤害第二次,与其如此,倒不如就这样彼此装傻着。
父女俩都不愿意点破那层屏障,都不愿意去打扰对方,就维持在一个微妙的状态。无论是风伯伯也好,丫头也罢,他们心里知道便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