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羽的话在整座东沙城回荡着,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所有修真者都看着木羽,许多人都被木羽身上的气息所震慑住,但是没有一个人先站出来。
天自明大笑起来,说道:“你不用费心思了,民心所向,我看你还是自己束手就擒,大家都希望你做出牺牲来拯救整个东沙城,没有人愿意白白去送死!”
“不!我认为应该和尤蒙魔族做斗争!”
在这时,一个蓝衫中年人站了出来。这是一个剑眉星目的修真者,满脸肃然地飞到了木羽身后,与木羽一同面对所有人。
在这种时候敢站出来的人,无疑十分有勇气!
天自明的眼神冷了下来,他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敢跟他唱反调,他冷眼看着蓝衫中年人,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我也这么认为!”
然而在蓝衫中年人在第一个站出来之后,又有一个青年男子站到了木羽背后。
“还有我!”
“以及我!”
“我们绝不能向尤蒙魔族妥协!”
一个青涩的红衣少女也站了出来,一个满脸坚毅的老人站出来,一个面色严峻的少年人站出来……
可是一刻钟过去,站出来认为应该抗击尤蒙魔族的修真者竟然只有二十个!
十万多人的城池,只有区区的二十人认为应该选择抗击尤蒙,剩下的都想要把木羽献给尤蒙魔族来换取一线生机,没有任何斗志!
天自明再次大笑起来:“你们这二十人也迫不及待地想要去送死吗?好!我会成全你们的!”
但是这二十个人不为所动。
蓝衫中年人看着天自明,视死如归般说道:“尤蒙魔族是不会放过我们人族的,妥协是最愚蠢的做法!”
“我看你的选择才是最愚蠢的做法!”高一星在天自明身边小人得势般地喊道。
木羽冷漠地扫视了一眼高一星,高一星立马吓得缩到天自明身后。
“还有谁?”木羽继续问道。
“我也要抗击尤蒙魔族!”
人群中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两岁的小男孩,他稚嫩的脸庞上写着那些大人所没有的勇气,攥着自己的小拳头,那么地坚定。
“别乱说话,小帆!”小男孩的父亲慌忙地斥责道。
“可是爹,你不是经常给我讲故事说,尤蒙魔族是邪恶的种族,专门对付我们,所以让我以后要当一个伟大的仙师,去打败尤蒙魔族吗?那为什么现在所有的仙师都这么害怕尤蒙魔族,都不愿意一起去抗击尤蒙魔族,都想要向尤蒙魔族妥协呢?”小男孩不解地问道。
他的声音很稚气,也很小声,但是在场的都是修真者,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我……”
孩子父亲只是一个凡人,此刻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自己儿子提出的问题。
他只是东沙城中一个生活在底层的凡人,东沙城中人来人往都是修真者,但是修真者不可能事事亲躬,会让一些凡人过来服务,当修真者的下人。
他就是一家酒楼的伙计,没有修为,整天面对那些高高在上的修真者,不敢有任何懈怠之一,很担心怠慢了修真者被杀死。
但是他回家都会自豪地告诉自己的儿子,仙师是如何地了不起,仙师是整个人族的希望,可以与尤蒙魔族做斗争。
他时常告诉自己儿子,他为能够服务仙师而骄傲,更是希望自己儿子将来长大后也能当一个受人敬仰,抗击尤蒙魔族的仙师。
可是此时当尤蒙魔族突然降临的时候,所有的仙师却都畏惧了,不敢和尤蒙魔族抗争,只想着怎么把尤蒙魔族想要的人交出来,交给尤蒙魔族,这些仙师都想着要活下去,没有和尤蒙魔族抗争的念头!
这和他跟儿子讲述的高高在上英勇抗击尤蒙魔族的仙师是不同的人!
那些无所畏惧,敢于抗争尤蒙魔族的仙师,是活在故事里的。
他提心吊胆地看着其他人,抱紧了自己的儿子,不让自己儿子再说话,害怕触怒了那些高高在上的修真者,给自己找来杀身之祸。
可是他儿子却没有打消心中的疑虑。
“爹,难道你在骗我吗?仙师的传说都是假的吗?你说仙师都是英勇善战的,能够杀死尤蒙魔族的,可是现在他们根本就是贪生怕死,他们都害怕尤蒙魔族,不敢出去作战,和你故事里的仙师一点都不一样,你让我长大了也要努力成为一个仙师,可是我不想成为这样的仙师。”
小男孩的表情很认真。
似乎是被小男孩的话戳破了谎言,人群一阵骚动,所有的修真者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可是依然还是没有修真者想要继续站出来!
此时尤蒙魔族想要的那个人已经现身了,只要把那个人交给尤蒙魔族,东沙城就能脱离险境!能够活下来的大好机会,谁还愿意傻傻地去和尤蒙魔族拼死拼活呢?
“爹,我一定要抗击尤蒙魔族!”小男孩继续说道。
“闭嘴!”旁边一个凶神恶煞的修真者呵斥道。
元婴期的气息落在小男孩身上,小男孩吓得连忙抱住了自己的父亲。
他父亲咬了咬牙,想起了自己以前对自己儿子讲的故事,仙师为了尤蒙魔族而存在,可是今日所有的仙师都为了自保而想向尤蒙魔族妥协,他脸色十分羞愧。
可是他在犹豫着,仙师都害怕那些尤蒙魔族,他一个小小的凡人又有什么能力去改变这一切?
孩子的母亲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大声说道:“我们、我们一家人也要抗击尤蒙!”
“娘子,你……”
“夫君,我们要给孩子树立榜样!我不认为尤蒙魔族会放过我们,与其如此,那为什么不拼一把呢?”孩子他娘坚定地说道。
孩子他爹脸色一阵青红皂白,想起自己儿子经常喜欢缠着他讲仙师大战尤蒙魔族的故事,在孩子他爹的故事中,仙师无所不能,挥袖断崖,在真神的带领下击退了尤蒙魔族,守护了人族。
他儿子一直都很崇拜仙师,想要快点长大成为仙师去抗击尤蒙魔族。
孩子他爹咬了咬牙,他心里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忽然喊道:“没错,我们一家人也要抗击尤蒙魔族!”
“你们?连修为都没有,凭什么抗击尤蒙魔族?”旁边一个女子呵斥道。
“找死吗?无知的凡人!”又有一个男子瞪了他们一眼。
孩子他爹吓得缩到了角落里,抱着自己的儿子和妻子说不出话来。
木羽看着小男孩,他想起了当初离开流水村的时候,村长爷爷对他说的话。
伟大的仙师是为了抗击尤蒙魔族而存在,所以要当一个伟大的仙师,保护人族。
可是如今所谓的仙师贪生怕死,反而是没有任何修为的凡人一家三口想要和尤蒙魔族抗争。
“我们不是无知,我说的是实话!”小男孩尽管很害怕,可还是大声说道。
“凡人就是聒噪,说实话的人死得快!”
另一个男子恼羞成怒一剑刺向了这一家三口,对他们来说,凡人和低等的妖兽没什么区别,杀了便清净了!
木羽目光如刀,但是骆殇已经出现先他一步落在小男孩一家三口旁边,一挥手,那个男子的剑忽然不由自主地拐了一个弯,刺入了出剑人的丹田处!
“你、你、你竟敢……”出剑的男子痛嚎着倒在了地上,一身修为尽失,已经变成了凡人。
“现在你还瞧不起凡人么?”
强大的气息从骆殇身上散开,他冷冷地扫视了旁边还想要出手的修真者,那些人都被骆殇的气息给吓住,没敢再出手阻拦。
骆殇卷起了那一家三口,把他们也带到了木羽身边。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小帅好奇地眨着眼睛走到小男孩面前,他自己看起来也只有四五岁,但是比小男孩高了一个头。
“哥哥,我叫青帆,哥哥,你也是要抗击尤蒙魔族的吗?”小男孩问道。
小帅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又看了看木羽,随后还是点了点头。
“大哥哥,你也是吗?”小男孩看着骆殇。
骆殇看着小男孩清澈的眼睛,怔了一下,把目光瞥向了一边,没有回答。
“那位大哥哥,我也想要抗击尤蒙魔族!我不希望你被送到尤蒙魔族那边。”小男孩朝木羽喊道。
木羽看着小男孩天真的笑容,就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他想让该活的人活下去。
至于其他人。
他无能为力。
一整个城池,十万多人,竟然只有二十三人愿意站出来抗击尤蒙魔族,其中还有三个是没有任何修为的凡人。
剩下的那么多仙师都贪生怕死,只想着明哲保身。
木羽缓缓地落在城门的真神雕像面前,他朝师父的雕像跪了下去。
“师父,您说过我们五人要保护人族,终结这场战争。”
“我一直认为修真者还有救,他们只是因为受到三重宫的蒙蔽而已,所以我愿意代替您的意愿继续保护所有的修真者。”
“可我没想到他们会如此地贪生怕死,如此地没有斗志。”
“您对人族充满了希望,我也尝试着对他们充满希望。”
“但我错了,我不知道您当初牺牲自己到底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这一群自私自利的人吗?他们真的还有救吗?”
“您让三重大陆一百多年都没有受到尤蒙的侵扰,但是也因此让他们安逸惯了,面对尤蒙已经丧失了斗志。”
“他们只想着苟且偷生,让人替他们去死,和尤蒙妥协,希望尤蒙大发慈悲放他们一马。”
“向南师兄想要控制修真者和三重宫对抗,我觉得他的做法是错的,因为那和您的初衷相违背,所以我出手教训那些被妖魂占据意识的人。”
“可是我现在才发现向南其实没有做错。”
“我很想、真的很想替您完成守护人族的大业。”
“但是,如果他们都不想反抗,我到底为何去帮助他们?”
“昨天我帮助了他们,我不需要他们对我感激涕零,哪怕他们想要向尤蒙魔族妥协,我也觉得应该用传送阵保住他们的性命。”
“杀戮的力量缠身,我害怕自己所做的任何决定都是错的,所以我以宣大叔一家人作为判断好人的标准,让老城主来帮我决定到底要不要救这座城的人。”
“但是宣大叔一家人被他们杀死了,老城主也被杀死了,对不起,我不能原谅他们,也不能再昧着良心去救他们!”
“我不能看着正直的人死去,而懦弱自私的人活着,我不能!绝不能!”
“我能拯救的,只有这二十三个人。”
木羽抬起了头,看着师父飘逸洒脱的样子,曾经的真神叱咤天下,拯救苍生于水火之中。
“师父,在这个世界上,当一个好人太累,我想当一个坏人。”
“师父,骆殇说他厌倦了。”
“师父,我也厌倦了。”
“师父,对不起!”
木羽把头深深地埋在师父雕像脚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他的眼角有一滴泪在缓缓地滴落,滴落在师父雕像的衣摆上。
他慢慢地站了起来。
分影剑已经落在了他手中,随即转化成了一把黑白相间的飞剑,恐怖的杀戮气息再次从他身上迸射而出,冲天而起,覆盖在所有人身上,让东沙城的每个修真者都惊疑不定地倒退了几十步!
“你们二十三人,可以离开东沙城。”
木羽像是在给人做生死宣判一样,他手中出现了一块先天阵基,传送阵的阵纹忽然就覆盖在那二十三人身上。
那二十三人还未反应过来,一道闪光亮起,已经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他们人呢?”
“是传送阵!他们难道离开了东沙城?”
“你有传送阵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你想害死我们?”
“你果然是尤蒙魔族的奸细!”
所有的修真者都愤怒地大吼起来,还有许多人惊疑不定,更是有不少人开始后悔居然没有早点站出来!
可是早点站出来的,都是有和尤蒙魔族决一死战的勇气!
这些人没有!
“至于你们,该死。”
木羽的声音清脆地响彻在所有人耳中,方才落在真神雕像衣摆上的那滴眼泪化作了一道凛冽的杀意,没入了雕像之中。
咔嚓!
轻微的响声清晰地从真神雕像传来,裂缝从真神雕像的衣摆开始扩散,随即弥漫全身。
轰!
真神的雕像轰然炸开,炸成了千丝万缕的碎片!
整座东沙城猛地一颤,护城阵法失去了阵基,顿时开始崩溃,无数的阵纹碎片不停地从空中落下。
天空就像是被什么切割开了一般,变得四分五裂,透明的防护罩支离破碎,显得那么地触目惊心!
“如果你们代表了正义,那么我宁愿入邪!”
木羽的左眼闪烁着白芒,右眼笼罩着黑光,犹如一尊杀神,冷眼看着已经被吓得面如土色的修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