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登天永远不会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他内心已经绝望到了极点,很想自杀了结,可是他的命已经不再属于自己。
木羽和采烈离开了丹鼎派,时登天是一个废人,被木羽束缚在后面,他什么事都做不了,曾经在丹鼎派耀武扬威,想要杀掉云丹道人等人,他那个时候何曾想到自己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我师父真的在阵宗吗?”采烈焦虑不安。
“他会去两个地方,一个便是阵宗,另一个便是我老爹在的山谷。我想他肯定会先去阵宗把元德道人给接走,再去山谷,交给元德道人的女儿照顾,药大师放心不下元德道人的。”木羽说道。
元德道人失去了记忆,为了不被三重宫的人察觉,留在了阵宗。但当初元德道人差点杀掉了诸葛晓生,阵宗的人因为木羽的缘故不会伤害元德道人,却也不会对元德道人尊敬有加。药大师他知道这件事,他明白这些,不愿意元德道人在阵宗遭人白眼。
“三重宫,罪不可恕。”采烈咬牙切齿地说道。因为三重宫的存在,才会导致丹鼎派如今几乎走到了灭亡的地步。
“三重宫早已经不复当年,现在的三重宫是一个肮脏的组织。”木羽说道。
采烈看了一眼在身后的时登天,想起时登天就是三重宫控制的一条狗,心中对时登天更加愤恨!
木羽带着采烈花费了半天时间,便来到了阵宗。他轻车熟路地直接进入阵宗中,甚至都没有走门,身为阵宗的主人,阵宗的阵法是拦不住他的。
在木羽回来的那一刻,诸葛晓生便已经察觉到了,他很快便出现在木羽身前。
“木羽,他们是?”诸葛晓生看见采烈和时登天,便询问道。
“宗主,药大师有来这里吗?”木羽问道。
采烈脸上出现了迫不及待的神情。
“药大师是半个时辰前来的,就在阵殿里照看元德道人,他说要带走元德道人。”诸葛晓生回答道。
“师父他真的在这里!”采烈的心已经鼓了起来。
“宗主,麻烦你了。”木羽朝诸葛晓生微微点头,便带着采烈化作一道虹光,赶往阵殿。
——
阵殿的下方已经单独开辟出了一间房屋,这是专门留给元德道人的。如今的元德道人看上去神情很萎靡,他不仅失去了记忆,更像是失去了神智,蜷缩在墙角,嘴里一直喊着“我不是懦夫”。
药大师脸色有些苍白,身上的伤势还未完全恢复,在看到元德道人现在的样子,他心里也是一阵怅惘。
“师伯,你不是懦夫。”药大师扶着元德道人坐到床上,满脸憔悴地帮元德道人把身上脏乱的衣服捋平。
“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了。”药大师露出一个心酸的笑容,“你不是懦夫,可是我却当了一回懦夫。”
药大师叹了口气,他其实昨天就醒了,可是看见采烈在身边,想起那天自己和采烈做出了不同的事情,想起采烈对他说的那些话,他心里很难受,便没有睁开眼睛,一直等采烈出去后,自己才选择偷偷离开。
“师伯,师妹她不肯原谅你,我也害怕采烈不肯原谅我。”药大师苦笑道。
采烈为了丹鼎派选择了舍生取义,他却在所有人面前跪在了时登天的脚下,成了一个贪生怕死的师父。
“但是采烈他是对的,我很高兴在那种关头,他是第一个站出来的人。他有勇气,有胆识,有为丹鼎派牺牲自己的决心,这么优秀的孩子是不该有一个窝囊的师父的。”药大师眼神中出现了一丝黯淡。
即便药大师知道自己做的任何事情都是为了丹鼎派,但是那天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跪下了,没有骨气地跪下了,哪怕是忍辱负重也给丹鼎派的所有人留下了贪生怕死的印象。如今丹鼎派渡过了难关,采烈会受到所有人的关注,药大师不想去打扰采烈,他害怕自己的存在会让采烈蒙羞。
“我不知道该怎么向采烈解释,也不知道采烈会不会相信我,我想悄悄离开丹鼎派是最好的选择。他现在已经长大了,不用我再整天为他操心了,他可以独当一面,我也可以放心了。”
药大师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可是欣慰之中却泛着一股心酸。
采烈他将来的路注定会辉煌腾达,将来超越药大师也是必然的,药大师不希望自己的存在让采烈为难。只要药大师在丹鼎派一天,就像是在提醒别人采烈的师父是贪生怕死的窝囊废这个事实,药大师不希望自己的徒弟被打上这样的标记。
“我离开了丹鼎派,大家就会渐渐忘记我的存在,淡忘这件事,采烈那孩子也不会时刻被人戳脊梁骨,他将来的天分会掩盖这个污点,这是我唯一能为采烈做的事情了。”
药大师摇了摇头,眼神一片迷离,怅惘若失。
可是他又觉得无比地自豪,因为采烈把他所说的话全部记在了心里,更是义无反顾地践行着,做师父的最自豪的莫过于自己的徒弟能有这样的表现。
“师伯,你要去见一见雪儿师妹吗?”药无极问道。
元德道人听到“雪儿”两个字,忽然眼神一阵慌乱:“雪儿,不要,我不是懦夫,我不是懦夫,原谅我,原谅我……”
“师伯,你不是懦夫,不是懦夫。”药大师连忙拍着元德道人的后背,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元德道人。
“尽管这件事错不在你,可是雪儿师妹她也不肯原谅你。我也担心采烈不肯原谅我,会觉得我这个师父会给他蒙羞……”
“不是这样的!师父!不是这样的!”采烈大声喊道。
药大师身体猛地一震!
他抬起头,看见了采烈那悔恨和喜悦交加的神情,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采烈……”药大师呢喃道。
扑通!
采烈猛地跪下,用力地朝药大师磕着头:“师父,是我混账!我才该乞求您的原谅,我才是那个懦夫!”
采烈不停地磕着头,没有用任何灵力护体,额头已经渗出了殷红的血迹,他的眼泪早已流了下来。
“是我无知!木羽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我不该对你那样说话,对不起,是我混账。”
采烈悔恨万分,他以为师父变了,把事情想当然,对师父说出了那般绝情的话,如今想起来,他只有满肚子的懊悔,恩断义绝这四个字哪里会是那么容易就实现的。
但是药大师紧紧地扶住了采烈的肩膀,不让他再磕头。
“你不要这样,我已经不是你师父了。”药大师没有去看采烈的眼睛,他的眼圈一片通红,可是他强忍住眼泪不流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弟子,我是一个混账的徒弟,师父,原谅我,原谅我……”采烈狠狠地给自己几巴掌。
药大师连忙拽住了采烈的手:“住手!别再伤害自己了。”
药大师全身都在不停地颤抖着,他终究是忍不住,早已是老泪纵横:“我不希望你受伤,明白吗……”
“师父,对不起,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让我继续做您的徒弟,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做出任何混账的事情来,我想要弥补这一切……”
药大师苦笑道:“我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你还当我是你师父吗?”
“师父,一切真相我都知道了,您是一个伟大的人,而我只是一个冲动自以为是的混蛋!我知道自己太傻,没能体谅您,我对不起您,我害怕的是您不肯原谅我。让我弥补这一切,我以后一定不再当一个混账的人,我以后一定对师父您言听计从……我不想失去您。”采烈紧紧地握住药大师的手。
“你是个好孩子,但我不是个好师父,我的存在会让你被人戳脊梁骨的,甚至会让你被别人嘲笑……”
“师父,无论别人怎么看我都无所谓。我和哥哥从小就失去了父母,您收留了我,就像是我父亲一样,教导我做人。我不怕别人的嘲笑,因为身为徒弟是永远都不会嫌弃自己师父的!不明白自己师父的良苦用心才是最值得被嘲笑的。”采烈咬着牙说道。
药大师闭上眼睛,抹去了眼泪,轻叹了一声:“你知道吗?你对我的看法比所有人都要重要,你能相信我,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
木羽坐在房间外面的地上,靠在墙边,望着天花板怔怔出神。他没有进去,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必要在场,那里是属于采烈和药大师的地方,他不需要去干涉什么。
但是他听得到里面的声音。
“就像是父亲一样么?”
木羽的心被人撞了一下,采烈的那一句父亲让他感到一股难以言状的痛楚。
他手里捧着那块玉佩,里面沉睡着那个对他极其重要的一个人,采烈的话把木羽带入了那一个雷电交加的雨天。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那天枯木奄奄一息地躺在他怀里,希望木羽能够叫他一声老爹,可是又害怕自己没有资格当木羽的老爹,他担心木羽会嘲笑自己,因为枯木不清楚木羽是否会把他当作老爹看待。
可是木羽根本不会去嘲笑枯木,他怎么会去嘲笑枯木呢?
就像采烈告诉药大师,他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他只想当药大师的徒弟。
木羽也想当枯木老爹的儿子。
那一天,他哭着告诉枯木那一句话:
——身为儿子是永远都不会去嘲笑父亲的。
木羽的心在颤抖,他浑身都在颤抖。
雷雨交加,带走了枯木老爹,带走了用生命守护木羽的老爹,只留给木羽无尽的悲痛。
他一直都在努力着,努力复活枯木老爹,弥补枯木老爹,让枯木老爹为自己活一次,然后他会切切实实地叫枯木一声老爹。
他一直都在努力着。
努力让同样的悲剧不在身边的人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