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历劫的十世,对地府,对其他四界中人,不过弹指一挥间罢了。
十世劫已过,由于孟婆无端失踪,故鬼灯亲自在往生池畔等候。
远处,那彼岸花海开的正盛,红的好似能滴出血的彼岸,有花无叶,每每风一吹过,彼岸花相互熙攘,这花海便能传出一种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有人在吟诵某首诗文,声音中充斥着悲凉与绝望,晓是地府的居民,都容易被这声音所蛊惑。
而地府以外的人,是听不到这声音的,他们所听到的,是他们心中最牵挂的声音,来地府往生的人,遇上彼岸花开的时节,算是幸运亦算是不幸,幸运的是,能听见心中所想,不幸的是,一旦沉迷于其中,怕是再难往生了。
清风过,吟诵声起,熟悉的身影,慢慢向往生池畔靠近,阎云卿披散着发,身穿白衣,两眼无神,被鬼灯拦下了。
鬼灯一身淡灰色的衣裳,衣服上那墨色的竹,看着好像是被人画上去的,栩栩如生,衬得鬼灯多了几分淡雅,难得褪去了几分精打细算的守财奴样儿,鬼灯嘴角勾起一抹宽慰的笑容,将那最后一碗汤水,递给了阎云卿,阎云卿愣了一会儿,呆呆的接了过去,一口饮下,眼角的些许光亮,转瞬即逝。
鬼灯看着,呆了一会儿,心中暗道,这是怎么回事?望着意识回笼,眼神不再迷茫的阎云卿,鬼灯收敛了心中的少许惊讶,笑着俯了俯身,道,“鬼灯见过阎王,继位大典已经开始,阎王请随我来。”
阎云卿依旧面无表情,闻言点头,跟着鬼灯离开往生池畔。
隐了身形的鬼尊这才显了身形,默默的看着阎云卿的背影,他无言站立在往生池畔,十世轮回,心里难得多了几抹别往的情绪,那便是怨念。
阎云卿喝下了最后那一碗汤,前尘往事,十世劫数,再与他无关,而他却要受此所束,当初说的容易,如今做起来却道是不易,鬼尊苦笑,不易也只能无可奈何。
他早已习惯那人在身侧,十世轮回,十次重头再来,阎云卿的十世劫难结束,可他的劫难却是才刚刚开始罢了。
“许久不见,尊上可好?”带着点笑意的嗓音,突然响在鬼尊耳侧,鬼尊侧头看了一眼,原是久居在地府的地藏菩萨,鬼尊内心的焦躁稍微平静了些。
不愧是佛家的人,那股子淡然自若的模样,反正他是学不来的,鬼尊回道,“可好可不好。”
地藏赤足踩于两株红莲之上,左手持宝珠,右手握锡杖,身披袈裟,背后佛光普照,反观鬼尊,何止凄凉二字可形容。
鬼尊身穿雪白的愁云缎织成的衣裳,衣袖和衣襟口都绣着流云似的花样,腰间别着那一串银铃,头上一素雅的白玉簪随意将发束好,这一身低调的奢华,本应衬得鬼尊的容颜更加俊美。
可再华贵的衣裳,也奈何不了穿衣之人的失意,鬼尊心中的愁苦被加倍的衬托了出来,只让人瞧着,也忍不住鼻间酸涩,想起那些个悲伤的事来。
地藏默念了一句,“我佛慈悲,阿弥陀佛。”才接着劝诫了一声,“尊上,不妨听地藏一言,你与他此生本无缘,亦无份,切莫妄生执念,心存执念者易生魔,若是让心魔瞧见了空隙,后果不堪设想哪!”
“行了,行了,每每听你一言,都跟念经无甚分别,这话本尊记下了,本尊有事,就先行一步了。”鬼尊摆了摆手,消失在了地藏面前。
地藏无言一笑,“我佛慈悲,阿弥陀佛。”愿我佛能保佑尊上,平安度过此劫,鬼尊是天地间的一大变数,若是他出了什么差错,遭殃的可是天下苍生哪!
鬼尊离开了往生池畔,来到了地府的一处偏僻之所,他最后一次去往人间时,曾将那蜃族人隐藏于此,蜃楼的事已了,他得再去确认一番才是。
鬼尊将海市置于一山洞之中,洞口处隐蔽,且设有结界,寻常人是断断无法进入的。
鬼尊入了山洞,洞内漆黑阴森,只有一小孔透露出些许光亮,海市皱着眉头,面露挣扎之色躺在那石床上,嘴里不停的呢喃着什么,隐隐有苏醒之色。
鬼尊连忙捏手念诀,在海市身上布下重重禁制,待到时机成熟时,海市便会再次苏醒,而届时,他估计也会回来了。
鬼尊不过一缕幽魂,凝结成的肉身不在五界之中,亦是有违天道的,所以他生来便知晓,他注定有一劫,他的红线跟旁人的不同,是极少有的空心红线,拥有空心红线的人,不仅是像古籍里记载中的那般,无缘于那一方,也预示着一件事,有此红线的人,死劫将至,是躲不过的。
鬼尊再清楚不过,所以他将蜃楼送往了另一个时空,天道无法干涉的地方。
天界天凤族的凤羽,是天凤族皇室中人浴火重生以后所脱落的,传说凤羽能有让人起死回生的功效,而鬼尊对此功效再清楚不过,天凤族人曾托他打造一件足以传世的兵器。
当时,他的要求便是,目睹天凤族浴火重生的这一场面,见证凤羽的功效,以及让天凤族奉上两尾凤羽。
后来,基本上只要天凤族有求于鬼尊,这条件上是必会加上凤羽的,他虽不惧死,但却不得不好好设想一番,毕竟在这世上活的好好的,但是却早就有人告诉你终有一天必死无疑,这搁谁身上,那肯定都是不乐意的。
鬼尊在很早之前便开始做了打算,他将这一重生计划命名为涅槃,这一件事除了他自己,他没有像任何人提起过,他要策划一场死亡,一场足以瞒过天道的死亡。
只有瞒过了天道,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他才可以继续活着。
若是说有一件事他没有预料到的,那便是遇上了阎云卿,他命定的劫数。
伤春悲秋,一时则已,如今云卿历劫归来,将一切皆已悉数忘却,他还得好好谋划一番,比如说,他可以趁着这一回,彻底扭转一下他在云卿心目中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