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管理的红线,众所周知,是用来牵姻缘的,但这并不说明,红线不能用来干些别的事,熟悉了一样物件的使用原理,再想如何用,就全依仗使用者的想法了。
一根红线用来牵姻缘,一旦牵好了,一般是不会出现打结的情况,若是用来传递信息,红线除了月老和收信人,其他人是无法看见的。
那根极细的红线发着轻微的本色光,一闪一闪的,鬼尊将阎念卿放下,手向前伸出,那纸信便飞向他的手里,信已收,红线慢慢消失。
鬼尊眉毛一挑,倒是未曾想过,那小老儿会这么沉不住气,他本以为会再等些时日的,鬼尊打开信纸一看,却被这寥寥几字逗笑了,只见那信上写着,“偶得佳酿,愿与尊上共享。”
他与那小老儿交往了这么些时日,何曾见过他如此舍得,也罢也罢,就冲着这纸上的佳酿,他也得走上这一遭,鬼尊如此想着,却突然被“镜花水月”上的“咔吱”声,惊着了。
阎念卿闻声,亦看向“镜花水月”,鬼尊提前一步用手遮住了阎念卿的视线,阎念卿敏锐的感觉到了哪里不对,他急声道,“娘亲!你这是做什么!让我看看!快让我看看!”
鬼尊语气里带着几分笑意,道,“嘘……,小念儿乖,那镜中正在放羞羞的事情,小念儿还小,不能看。”
阎念卿听此,耳尖红透,便也不挣扎了,所以,他未看到鬼尊面无表情的凝视着,那镜中,白了发,血色尽无的自己……
鬼尊意念一动,收回了“镜花水月”,这镜子跟了他那么多年,让他避开了不少劫难,可这次,怕是真的有点悬了。
月老刚送信来,这镜子便出现了预兆,此劫可能多多少少跟小老儿有些关系。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劫不管他如何躲避总是会来的。
鬼尊将遮挡在阎念卿眼前的手移开了,对于两次离开阎念卿,他既无奈,也无法。
阎念卿倒是先开了口,“娘亲要出去了吗?”
鬼尊蹲下,点头直言道,“是。”
阎念卿抿嘴,眉头紧锁,他现在能力不足,出去肯定会连累娘亲的,要是娘亲没有顾忌,早就带他出去了,思及此,阎念卿虽是不愿,但还是小大人模样道,“娘亲,出去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鬼尊笑着将阎念卿的柔软的手放在他的脸庞,有些温热,很暖和,“娘亲,保证,会早点回来,你无聊就继续跟那些上了年纪的玩怎么样?”
阎念卿撅着嘴,一脸不情愿道,“我会考虑看看的。”
鬼尊挥了挥手,就这样慢慢如尘埃一样消失在阎念卿面前,阎念卿下意识向前抓了把,自然是什么也没抓到的,阎念卿冷哼一声,冲出殿外,“你们都给我出来!”
闻声赶来的五人已然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天界,相思阁。
鬼尊熟车熟路的翻墙进了相思阁,那棵上了年纪的老桃树,依旧站在那,零零散散的桃花,随风飘舞着,鬼尊难得有那个闲情雅致,到处逛了逛,院子里的景致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也不知是如何,他却总觉得哪里变了,找了几个院子,都没找到那小老儿,最后,却是在初次见面的桃树底下寻着了那小老儿。
或许,他终于知道了哪里变了,平常做任何事都那般一丝不苟的小老儿,却是脱去了那一成不变的官服,换上了一声淡蓝色的衣裳,今日他并未束发,只是拿了一雪白的发带随意扎了扎。
身边同样的景物,不同的想法,大多是看的那人心境有变。
小老儿身前放了一桃木矮桌,那桌子的工艺并不是怎么好,看上去粗糙的很,但好在实用,鬼尊一望见桌上那四五小坛还未掀盖的酒,就着实有点走不动道了,他都多久没碰酒了。
鬼尊毫不客气的坐下了,桌上放了两个瓷碗,三分惊讶七分好笑道,“不是吧?约我来一品佳酿,合着是想本尊陪你一醉解千愁啊!”
月无言的眼眶微红,不悦道,“哪来那么多废话啊!不喝给我!”月无言说着便想抢过鬼尊手边的酒坛子。
鬼尊一手拦住了,忙道,“别别别啊!我难得喝上一回!”
月无言无语的翻了个白眼,难得?鬼才信他,就冲他隔三差五在我这赖酒的样。
鬼尊好脾气的酒倒满两碗,两人还碰了碰碗,碗碰撞的声音很是清脆,鬼尊到底不舍得一饮而尽,只是小尝了一口,可月无言那边却是一整个干了,鬼尊便又加上,他笑道,“你可别说啊!我如今却是不常喝酒了,毕竟我现在可是有家室的。”
家室?!月无言听此,一下子呛着了,大惊道,“你说什么??”他的老天爷啊!
鬼尊轻笑几声,有些得意道,“小老儿,我的孩子已经差不多有人间小孩儿三四岁那般大了。”
月无言猛地起身,又有些失魂的坐下了,他轻声道,“怎么会?”怎么会?那可是空心红线,他事后又翻了不少有关于此的古籍,终于发现了空心红线的另一个秘密。
鬼尊漫不经心道,“怎么不会?不信,改天我带来给你瞧瞧,不过先说好了,你可得备足礼才行。”
月无言顿觉口中甘甜的酒味变得苦涩起来,他抬头眼神很是复杂的望向鬼尊,“你难道不知……”
鬼尊摇晃着那瓷碗,轻抿了一口,道,“知道什么?”说着鬼尊双眸轻微阖上了些。
月无言自己给自己满上了,未尽的言语,飘零的更厉害的桃花,衬得此情此景有种说不清的凄凉,借着已有些上头的酒意,月无言哽在喉间的话语,随着风声,一起飘了出去……
“阎罗动情不过万鬼泣,而你鬼尊动情,死劫将至啊!”
更不论地府如今的这一任阎王,因着这万年寒冰体的体质,绝无可能动情,你鬼尊要什么没有,又何必非走向这鬼门关!
鬼尊笑着一口饮下了剩下的酒,道,“我倒未曾想,原来我在小老儿心中的地位如此重要,你竟会担心我的性命之忧,我还以为你盼着我早死了,就可以不受人烦了呢。”
月无言红着脸,不否认,其实他初期确是有此想法,可后来相处久了,也发现其实眼前这人并没有传闻中那么过分,他也会考虑别人的想法。
鬼尊放下了空瓷碗,眯着眼,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敲打着桌面,他并不太关心这小老儿究竟是从何知晓他的秘密,反而道,“怎么?难道你约我前来喝酒,就是为了这事?”
月无言抿嘴,有些恼怒的瞪着鬼尊,自己的事没收拾好,干嘛来操心他的,他就知道这厮肯定知晓,月无言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道,“你知不知道那个,蓝漓去哪儿了?”
月无言问的有些心虚,谁让蓝漓太过分,一点都没考虑过他的想法,他一怒之际,才说了不能挽回的重话,这也不能全然怪他吧!
月无言终于问出了重点,鬼尊嘴边勾起一抹得逞的微笑,他伸出手道,“想知道蓝漓的行踪,可以啊!拿东西来换!”
月无言被鬼尊的趁火打劫给惊到了,这厮当真是死性不改,月无言无法,咬牙问道,“你想要什么?”只要是他有的,他给便是了。
鬼尊摸着下巴,抬头望着挂满了红线的桃花枝道,“小老儿,这世上有何方法可让那无心阎王动情的吗?”
月无言几乎是下意识便张开了口,道,“怎……”会有,话语说出之际,他便又沉默了,蓝漓的踪迹他势必要知道,可也不能在这事上折腾那老鬼吧!月无言想着,突然想到他储物戒中存放的一物。
只瞧见月无言手中红光一闪,一黑漆漆的不明物体便出现在了那桌上,月无言转了一圈,道,“自然是有的。”
鬼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指着那黑漆漆的东西道,“这是何物?”
月无言已然想好对策道,“此物名为铁树,乃女娲补天剩下的石头所炼化而成。”这来历月无言并没有说谎,但接下来的却是胡诌的,女娲补天的石头自然是有灵性的,但石头又怎么可能开花结果,料想这鬼尊动情只是一时兴起而已,若是可以因此放弃,躲过一场死劫,他倒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
月无言思及此,语气越发坚定起来,他接着道,“女娲用来补天的石头,自然是有灵性的,若是你每天能用精血养着,日复一日,坚持下去,只要这铁树开了花,那小阎王的情根便能因此种下,你与那小阎王的好事自然是近了。”
鬼尊没有丝毫迟疑的捧过那“铁树”道,“此话当真?”
月无言垂眸道,“自然是真的。”
鬼尊小心翼翼的抱着那“铁树”,如同抱着传世的珍宝,他笑的开怀,道,“无言,谢谢。”
一声无言,唤的月无言心中一紧,月无言只能自我安慰道,他是为眼前这人好。
鬼尊一手抱着那“铁树”,一手又满上,一口饮下,道,“你不是想知道蓝漓的下落嘛?”
月无言有些呆滞的点了点头。
鬼尊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气道,“其实你应该比我还清楚他现在在哪儿,他在你最希望他在的地方。”
鬼尊说完,放下了瓷碗,不动声色的收了剩下的几壶酒走了。
月无言愣住了,也没察觉到,他在我最希望他在的地方,月无言原本毫无头绪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自己前些日子说的气话,月无言睁大了双眼,猛然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泪,悄然留下……
那只蠢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