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们说,为何咱们阎王大人认了无常大人的孩子,却不对外承认无常大人呢?”
“这还用说什么?不合适呗,地府领主的伴侣怎么可以是男子呢?”
“可是,无常大人不论相貌,品行都是极好的,依我看来,咱们阎王爷不一定能与之相称呢!”
……
自阎云卿宣告阎念卿为地府继承人后,众鬼差众说纷纭。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一句话说的还是相当在理的。
鬼尊每天都能再清楚不过的,听清身旁人对那事的言论,身为当局者,他反倒如旁观者那般淡然自若。
阎念卿身为地府继承人一事,地府中人大多都已知晓了,阎云卿自那以后,便开始为阎念卿安排每日所要学习的一些课程,所幸对此阎念卿并不抗拒,且感兴趣的很。
每日,会有专门的夫子学士来教导阎念卿,为他讲五界的诸事,给他念五书四经,教他该如何运用体内的力量……
鬼尊对此,喜闻乐见,闲暇之际,灌养完“铁树”后,便陪伴阎念卿左右,陪他一起听夫子讲课。
阎念卿学习课程是在阎罗殿另一处偏殿之中,那偏殿所处之地风水极好,院内有小池塘,有木亭,有石桥,还有假山……,看的出来是精心设计过的,院中有一小石子路,路旁种着几株梨树,这梨树也是奇的很,白色的花蕊,齐齐闹上枝头,争奇斗艳,却未见有半瓣花掉落在地上。
小池塘里,锦鲤嬉戏,荷叶藏珠,只叫人瞧着,心都不由安静下来,了生几分禅意,鬼尊在心中不由轻叹,这院落倒是个休闲修养的好地方。
夫子与阎念卿朗诵诗文的声音,一略显沧桑一莞尔动听,鬼尊撑着下巴静静的看着阎念卿还满带稚嫩的脸庞,心里隐隐生出几分忧虑来,念儿年纪尚小,他有些怕日后念儿无法承受那些事。
鬼尊一双犹如琉璃的眸子含着七分宠溺三分忧虑,阎念卿似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转头望着鬼尊璀璨一笑,好比黎明与黑夜交替之际的第一缕晨曦,顷刻间照亮了鬼尊的整颗略显灰暗的心。
鬼尊心情几乎仅是一瞬,便如“拨开云雾见天日”一般,愉悦了起来。
如此,陪伴着阎念卿,时间一晃神之际,便被消磨了去,转眼间,便日暮西山,月挂枝头。
阎念卿学习了一天他觉得甚是有趣的课程,默默的在烛光前完成了夫子布下的课业,随即,便早早睡了去,阎念卿年纪尚小,自是熬不得夜的。
阎念卿躺在那床上,不过一会儿,阎云卿便听到了阎念卿平稳的呼吸声,他的心稍稍安定下来,初为人父,他便对阎念卿如此苛刻,他本以为阎念卿会有所抗拒,没成想,阎念卿反倒是兴趣盎然,与他幼时只是一味听从父亲的命令全然不同,想来,这其中,还是有那人的因素在的。
阎云卿批改公文到午时三刻,便想着休息了,他望向床边,方才发现那人到这时还未归来,那人到底是孩子的另一位血亲,他若是不闻不问,也实在有失妥当,虽说,他有些苦恼于在那人面前不知所措的自己,思虑三番,阎云卿还是打算出去寻这一趟,他走到床边,动作有些生疏的学着那人为孩子掖好被褥。
熄了那烛火,在孩子身边布上结界,阎云卿逐一做完这些事,便轻开轻合上门出去了。
地府的圆月,宛若白昼的月光,给夜间寻人的阎云卿省去了不少麻烦,几乎是在阎云卿刚走出了偏殿,他便感受到了一股子极强大的气息,下意识的,循着那气息,阎云卿寻到了阎罗殿正殿。
阎云卿却是没有进去正殿,在一处足以看清前方的转角处,他停下了。
月白银霜撒在那人雪白的衣上,更衬得那人肤色胜雪,那人眼神专注,目光凌厉,一言未发,却是满身的煞气,修长圆润的手指此时却是持着一柄长剑,那剑鬼斧神工,剑身浑然一体,隐约能听的那剑的怒鸣声,在殿前月下,那人不动用真气术法,仅是如此单纯的舞着一招一式。
行云流水般的舞剑身法,如同跳舞一般,优雅曼妙令人沉醉,在出其不意之际,又给人以震撼,但无论如何,那剑中所藏的杀机却是从未掩饰的。
阎云卿静静的停在那端,他自然是不知晓鬼尊是会舞剑,而且舞的是这般出神入化,他所看到的鬼尊,性情多变,油嘴滑舌,却无半点可取之处,如今看来,或许是他并未熟知。
阎云卿目不转睛的望着,那不停舞动着的剑的人,不知为何,给他一种悲凉之感,那悲凉中隐隐还藏着绝望,无边无际的绝望,阎云卿眉间皱起,却是有些不明了,这人贵为一方尊者,所求必应,想要什么自然都会有人主动呈上,什么都不缺,什么都可求,这样的日子又有何忧?
一人舞剑,引得另一人为之顿足,而顿足之人却不知,在其后,有第三人为这身处局中的二人感叹无奈。
鬼灯亦是被那股子强大的气息吸引过来的,却是未想到,会撞见这样的场景,云卿啊云卿,你到底是知还是不知?是真的知晓还是真的装作不知晓啊!
月下,三人各立,三影作堆,舞剑之人隐约有撤退之意,顿足之人便悄然无声的离开了,旁观之人随之离去,其二人皆未看到舞剑之人再明确不过的大量着那两处曾有人站过的角落。
舞剑有了大半个时辰,按理而言,这舞剑之人面色应是红润有朝气,而鬼尊脸色却是稍显诡异的苍白,他手中白光一闪,收回了镇魂剑,感受着有些松散的魂魄渐渐凝结,鬼尊长吁了一口气,破空回到修罗殿,在药泉中泡上了一两个时辰,望着自己的气色有些红润起来,鬼尊方才放下心来,回了阎罗殿。
天微微亮,阎云卿便起身开始处理公文,在过了些时辰,阎念卿便也起了,去寻夫子温书,进行一天的课程,平常都是鬼尊唤阎念卿醒来的,这一日清晨,却是换了个位置。
阎念卿有些得意的望着还在熟睡着的鬼尊,笑着用他同样圆滚滚的手轻戳鬼尊的脸,只一下,鬼尊的纤长的睫毛如蝴蝶扑翅般颤了几番,便掀开了眼帘,笑着用手刮了刮阎念卿的鼻子,“念儿何时学的如此坏了,竟敢扰了娘亲的美梦!”
阎念卿嘟起嘴,抓住了鬼尊作乱的手,“娘亲,你今天不打算陪念儿去听夫子讲课吗?”
鬼尊轻轻点了点头,语气听起来很是柔和,带了些许散漫,“对,从今日起,娘亲便不陪念儿去了。”
阎念卿闻言有些急了,抓着鬼尊手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为什么?娘亲不要我了?”
鬼尊轻笑了几声,抬手摸了摸阎念卿的头道,“怎会?念儿如此可爱,娘亲怎会舍得,念儿乖,听娘亲说,娘亲最近可能要忙一些是,所以不能陪在你的身边,念儿可是大丈夫,不会因为娘亲不在,就闹脾气的对吗?”
阎念卿垂下了头不做声,一旁处理公文的阎云卿直觉有哪里不对,手不由的一顿,仔细听着鬼尊所说的每一句话。
鬼尊指了指阎念卿腰间的银铃,轻声道,“娘亲答应你,只要你摇动银铃,娘亲就会来到你的身边,好不好?”
阎念卿望了望腰间的银铃,这才勉为其难的点点头,算是答应了,挪着小碎步出去了,走几步便回头看上一眼鬼尊,鬼尊一直笑着看着阎念卿,阎念卿心下稍安,方才走出了门。
“近日可是有何烦忧之事?”阎云卿待阎念卿脚步声渐远,便开口询问道。
清冷的声音,响在这空旷的殿内,却等不到任何的回应,阎云卿疑惑的望向床边,只看到了有些凌乱的被褥,那人早已消失不见。
鬼尊紧急之际,立马让自己进入了储物戒中的小世界,他自己制作的储物戒与旁人的不同,旁人的储物戒只能装死物,且空间有限,但他的则不然,不仅能装活物,空间也是不受限制的。
鬼尊半倒在小世界中的泉水边,突然全身颤抖,捂住嘴猛烈的咳嗽了几声,新鲜的腥甜气息传来,鬼尊有些狼狈的望着在手中流淌着的血……
从不知死为何物的鬼尊,眼中难得闪过几抹惊慌,他的魂魄竟又开始缓缓涣散,不行,他还得撑一段时间,他还不能死,至少,至少让他能看到念儿能独立起来……
鬼尊心慌意乱之际,突然望向了泉水中倒映着的自己,如同枯萎的花一样,皮肤暗黄满是褶皱,满头青丝变白发,与当日在“镜花水月”中所见的一般无二。
鬼尊脑海中灵光一现,拿出一枚九转还魂丹服下,白发逐渐变为原样,皮肤胜雪如昔,这丹药只能暂且压制一段时间的魂散,他必须得在那之前,冶炼出能安定他魂魄的法器来,此事刻不容缓,需得找个合理的由头,赶紧处理妥当,以免夜长梦多,鬼尊望着泉水中慌张的自己,苦涩一笑。
随即,眼神阴鸷,即使与天相争,他鬼尊也不会输!
涅槃阵已成,待他涅槃重生,再好好找那天道算上一笔总帐!